维也纳的天气变得很快,早上还晴空万里,现在的白云却狼狈不堪地一片片逃离,转而,瓦蓝色的天成了乌云嬉戏的场所。
我打的回去途中好像看到路边有三两男人,亚洲人面孔,趁着雨还没转大飞快奔波着搬刚摆出来的小物件。
林槭杪那几个人真有趣。
小雨中的几个人点正狼狈地顶着油头,把零零碎碎的杂物收拾到一个大盒子里,再转手给另一个人。
车子很快驶过,我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略过。
灵超:搭把手啊大哥!
我下意识看了看汽车后视镜,一个衣着蓝色牛角扣大衣的背影正提着大箱东西。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国语,声音过于熟悉,像是灵超的。
转念一想,他们确实就在这座城市。
原来,我们这么近。
——
回到酒店,换下了有些淋湿的衣服,舒舒服服得躺下了。
窗帘被拉开了一道缝隙,睁开眼就能看到窗外无尽的蓝色大海与呼啸的北风。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渐下沉,没有华丽的渐变色,可我恍惚间看到白色的柳絮状物体在越来越黑的天际飞舞。
我激动得下了床,不顾这里是五楼,就这么贴着海景窗看外面飞着的白色小精灵,是雪!片状的雪花!
不冷,一点也不。
下雪的时候不会感到寒冷,真正的刺骨是在雪融化的时候,那种美丽逝去的悲哀,连带着土地被一颗泥都透着寒意。
林槭杪是雪啊!
我脱口而出,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只是忽的想和谁分享。
林槭杪真好看。
这是我一个人的旅行,我只当自言自语。
用来时准备的单反隔着窗拍了张照片,想发给谁,却又找不到对象。
手机是被静音着充电的,我拿起来看时竟然看到灵超在几分钟前给我发的一张雪景照。
我很快把我拍的照片发过去,配文
林槭杪你像素没我好哦!
放下手机,我又一次沉浸在眼前的世界里。
眼前是一大片的海,虽然天黑了,依稀能看出点色彩。还有那小精灵一样游动的白色雪花,晶莹剔透,饱满有致,海蓝与雪白的搭配,寂静与灵动的共生。
我倒不是没看过雪,只是北京的雪大而密,少了份海水冲淡的意思。而老家纬度太低,成不了雪花,那最多是雪子。
我房间的窗也不是正对着大海的,而是东南方位的。
房间有一道门,打开走出去就是一个可容三人齐肩的阳台,只不过站在阳台上就只能单看雪了,少了些意境。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由自主打开了门,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触摸这可人的小精灵。
室外的风不大,雪花几乎没有受到其他方位的力,荡悠着荡悠着,像醉了酒的小和尚乘着滑滑梯,滑到我手上。
我真想随着这些雪花一起飞舞起来。
酒店很大,对面也是它的所属。只是阳台的方位不同,刚好相反,因为我得以和对面的人打个照面。
我有轻微的近视可以依稀看到对面五楼有个人影。蛮高大的,足高出围栏半个身子。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围栏都到我胸了。
对面的人好像在唱歌,听不清楚旋律,可分明有种亚洲人的感觉。他的咬字和中国无异。
但歌声还蛮悠远高深的样子。
遇到老乡了!
林槭杪嘿!你好啊!
我毫不避讳地说了句中文。
木子洋:槭杪。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听到对面人低沉的嗓音。
即使声音不大,我还是一听就辨认出了他。那一声“槭杪”我有多久没再听到了。
我沉默了,也感到些许尴尬。
木子洋:好巧,你也在这家酒店。
我的心抽了一下,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赏着雪。
他也默契地没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常常飘忽不定地朝我的方向望来。
过了几分钟,木子洋进去了。
雪小了些,但还是呈片状。我愣在屋外许久,单薄的衣裳支撑不了室外的零下天气,便进了屋。
很久没进食了,我没有感到一丝饥饿。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想是服务员来催食了,我打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去开了门。
我想错了。
门外站着的,是木子洋。
木子洋:小妹,陪我去踩雪吧。
见我不语,他接着说,神情很从容。
木子洋:维也纳就当我们的离婚旅行了。今天下雪节目录不了,节目组给我们放了半天假,以后不来打扰你。
我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门。
木子洋:等一下,你穿人字拖会冷的。先去换穿鞋吧。
林槭杪那我去换了。
摸上门把手的时候才想起来,门禁卡落在床上了!
先前以为是服务员,就没注意。现在倒好,还得去前台拿。
木子洋:没拿卡?
木子洋:笨蛋!
木子洋自然地在我脑门弹了一下。清脆的一声。
我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这样仰视他了,他脸上有了一圈不明显的胡渣。没有人帮他剃,他就成了这么一个糟老头。
木子洋:呐。
木子洋很快脱下了他脚上生了绒的老爹棉鞋。示意我换上。
林槭杪给我太大了吧!还有,那你穿啥?
木子洋:大什么大,当拖鞋穿不就完了。
木子洋:还有,我让你陪我踩雪,当然要光脚踩才有诚意啦!
噗
他这满嘴胡话的怪癖怎么还没改。
如果没有发生先前那件事,我应该会安安稳稳和眼前这个“糟老头”好好过完下辈子的吧。
只是,现在我还做不到与他和从前般相安无事。
既然是旅行,那就演的像一点,即使是“离婚旅行”。
——
木子洋帮我去前台拿好备用门禁卡后,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店大门。
木子洋:槭杪,你知道吗,当年那件事后我真的后悔过。
木子洋:我整天整天都在想,究竟你嫁给我的原因是什么?
木子洋:你是不是自始没有对我产生过一点感情。
木子洋:现在我们离了婚我还是没想透。
林槭杪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对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林槭杪我想大概是一种依赖吧,像大哥哥那样的依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我好像,还真没有承认过我喜欢他。
所以,只是依赖吗?
木子洋:其实你心里还有小弟对吗?
我从没有料到木子洋会和我谈及灵超。
木子洋:那两年里我一直没敢提,是因为我对你还抱有期待。可自从小弟回来,我总能看到你们俩的目光不一般。我不断问自己,当年算不算是我拆散了你们。
林槭杪洋哥,我们已经离婚了,有些问题就不用再问了吧。
木子洋低下头,无声地走着。
地上的雪还不算厚,他光着脚,水泥路上的小石子多,而且大多都又着锋利的棱角。
林槭杪你的脚,还好吗?
我内疚的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脚丫子,走过米兰秀场的曾经的模特,走过百米红毯的现在的明星,现在正光着脚踏在异乡的水泥路上受着窝囊气。想到这,我忍俊不禁。
木子洋:这有什么,小时候我走过比这更难走的石子路,也是光着脚,后来就被我爸扔猪圈了。
木子洋:我还差点死在里面,还好我妈找了个道士来给我招魂,你才能看到现在生龙活虎的我。
噗
木子洋不去做段子手简直可惜了。如果去,绝对是相声界最靓的仔!
但我现在无暇开玩笑。
林槭杪好了,雪也踩完了,我回去了。
再这样下去,他的脚会血液不畅影响明天的拍摄,万一烙下病根子,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木子洋:嗯,我送你。
林槭杪不用了,很近的。
我脱下了他那双比我大出整整一圈却又奇暖无比的老爹暖鞋,推到他面前,然后光着脚掉头走了。
感同身受了一番才能领悟刚刚的他有多痛苦,锥心刺骨的寒冷直戳整个人,加上地上不明显的小石子,让我这个小细皮立刻抽痛起来。
不等我“嘶”出声,木子洋已经穿好鞋先一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手往后一紧,我就稳稳到了他背上。
木子洋:你洋哥又不是一个会让我前妻光着脚走在雪地上的人!
木子洋霸气地甩下一句话,抬起我大步走着。
我这个小朋友,还是紧紧靠着他的背,以防他用力过猛把我摔下来吧。
林槭杪那就谢谢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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