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弛带我见了“Sino”的老板,慷慨淋漓地向他介绍我,诉说他看到同胞是如何的亲切至极,还一口一个“槭杪”地称呼我。
老板邀请我在“Sino”驻唱,我婉拒了他。
之后姚弛又拉着我在我耳边软磨硬泡,我便对他吐露了心里的芥蒂。
林槭杪我现在是个孕妇。
姚弛一惊,瞪着他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确实,我可能不太像个孕妇,在与姚弛一起唱歌的时候我放飞了自我,除了不喝酒,我和一般的年轻女子无异,我照样抹上鲜艳的口红,穿着大长裙,肚子还未微凸,我还可以为所欲为。
姚弛:天呐,那你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
林槭杪我是很年轻啊,我才23哎!
姚弛又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他的认知里,女人生子都在30岁左右。
林槭杪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离婚了。
姚弛简直不能再惊讶了,他圆遛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然后两手抓着我的肩,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镇定了一下后开口。
姚弛:那以后,我来养你们娘俩!
林槭杪噗...
林槭杪别别别,咱们才刚认识,你还不用对我负责。
这孩子太实诚了吧!
林槭杪对了,还没问过,你多大了?
姚弛:我也不记得我生日了。只知道我是98年生的。
姚弛:你生日什么时候?
林槭杪01年0628。
姚弛:好,那我就0627。咱以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林槭杪你师父还教过你这句话呐!
姚弛:对啊,我师父可厉害了!
他的师父像个江湖隐士,一生贫穷但教会他很多处世之道。在与姚弛相处的这几天,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他夸赞他的师父。那个带着神秘色彩的,给予他所有温暖的老人。
林槭杪那你想和我一起回国吗?去找你的师父。
姚弛:我...
姚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支支吾吾的。
姚弛: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我。十年,变化太大了。
林槭杪他当然会记得你,说不定他也在找你呢!
姚弛: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回去。
刚被卖到国外的时候,他没有护照,只能偷渡到这里,那时候没钱,一年四季只有身上一套衣服。
和他一起逃出来的人有几个在刚出逃的时候被抓回去的,有几个在途中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最后只有他拖着半条命来到“Sino”的门前,被老板收留。
这儿的老板对他很好,每晚会给他安排一个演出,管吃管住。
姚弛在这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德语和英语,经老板帮助办理了护照和签证,也就这样待了十年。
林槭杪后天和我一起回中国吗?
姚弛似乎犹豫了很久,也没敢回应我。
还是“Sino”的老板从工作台走过来,拍着姚弛的肩,对他说
:“想回去就去呗,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
姚弛答应了。他很想找到他的师父。
据他回忆,师父是个西安人,他会做很地道很地道的胡辣汤。但他们生活在北京,一个和别人同居的破烂小四合院,120平的小院里住了满满四口人。每天都要和他们挤同一个茅厕,用同一个厨房,有时四家人还围在一起吃同一桌饭菜。
邻居都喊他“牛师傅”,连带着以为姚弛姓牛,又因为姚弛笑的时候像初生的太阳般灿烂,就有了“牛旭东”这个名字。
而“姚弛”这个名字是他后来在国外自己取的,他有英文名:Zeawo,可他觉得中国人就该有一个好听的中文名,像“瑶池”那样带着仙气的名字。
——
宁波栎社国际机场
下飞机时,妈来接的我,先前我已经和妈打过招呼说带回来一个男人,可妈这个人一看到漂亮男人就忍不住了,热情地冲他问这问那。
姚弛愣愣地站着只能摆着他的招牌笑容。
林槭杪妈,人姚弛还要回北京找他的师父呢,又不是住咱家,问这么清楚干嘛。
妈:哎呦我这看到好看的孩子就欢喜呀。
姚弛:哈哈哈伯母,你也很好看啊!
——
回到家后我把肚子里的未知小朋友告诉了我妈。
妈:你说什么!
妈:木子洋那个畜生那你肚子搞大了?
林槭杪妈,别提他了。
林槭杪我会一个人把他生下来,和他无关。
妈: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妈抑制不住得激动将要把空气撑开一道痕。
妈:你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你就是别人口中的单亲妈妈。
妈:到时候我看谁还要你!
妈面目都变得扭曲了。
林槭杪我没办法,他现在是我身上的一部分。
林槭杪我要是连他都要丢掉,我真没办法保证自己还能抓住些什么。
我倔强得抬着头说,原本我就高出妈几厘米,现在仿佛有些居高临下了。
妈:我要去木子洋那儿问个清楚!
说着,妈拿出来手机,不由分说地打开了通讯录。
林槭杪不行!
对于那个男人,我绝不想在掺和一滴。
从得知他骗了我那刻起,我们的缘分就断了。
维也纳的踩雪,我也直将它当做最后一面。
可是电话拨出去了。
在我奋力夺取她手机的时候。
那边懒洋洋得传来一句。
木子洋:喂?伯母。
听上去像是刚结束一场大汗淋漓的行程,正在喘口气休息着。
妈:喂!
妈:李振——
不等妈喊完他的名字,我赶紧对着手机胡乱一点,断了线。
呼了口气。
妈:槭杪你干嘛!
妈好像是真的动了气,我看她声音都变得颤抖。
可是这一点上,我绝不服输。
我凭什么要为了他人眼光放弃我的孩子,那可是条鲜活的还未面世的孩子啊。
他甚至还没看过初生的太阳,浪漫的夕阳,绝美的维也纳,瓦蓝的大海...
林槭杪我不会让任何人做对我孩子不利的事。
林槭杪包括你。
妈惊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妈:你现在是怎么了,你从小就爱听我们的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妈低了些音调。
林槭杪就是因为我没有叛逆过,这次就顺着我一次吧!
妈:别的都可以,妈妈不愿意看着你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嫁不出去。
妈:被街坊邻居指着鼻子骂。
林槭杪我不!
林槭杪我宁愿不嫁了,我再也不嫁了!
妈:你在说什么!
妈突然提高了音量,抬起了她的手,作势要朝我打来。
林槭杪你打啊,我都成年了,还怕你吗?
我不知道那时的我哪里的勇气,直瞪着大眼狠狠地盯着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
妈:我绝不允许这个拖油瓶出生!
说着,妈开始动了手,她的手很有力,好像要把我往身后桌子尖锐处推。
妈:不要怨妈妈,我不可能认他。
就在我即将倒向身后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眼前的妈,变得陌生了。
那双为我做饭洗衣的温柔的手,好像变成了杀人的武器,在对我还未出生的孩子一点点下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不可能诞生”。
我仿佛看到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倒在血泊,还在拼命哭着。
是妈妈无能,没能护住你。
可是我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相反,我倒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那个人是姚弛。
姚弛:嗯...那个,我正好渴了出来找水喝。
姚弛尴尬地说着,慢慢把我扶起来。
林槭杪明天我和姚弛一起去北京。
林槭杪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坚定地看着妈,那个沧桑的女人好像更显衰老了。
现在的我还不理解父母对孩子的良苦用心,只是一味地追求自由,追求个人主义。
多年后的我才会明白,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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