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服过药,正沉着脸坐在病床头。
孟姨为她拉开门,进去之前,南溪重重呼了一口气。
距离上次进来这里,不过才隔了一个星期。
看见她进来,老爷子阴沉的脸色缓了缓。但,那柱在柺杖上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又猛然收紧,握住。
岳南溪爷爷,小叔。
南溪站在他的几步外,他看了她一眼,脸上一丝柔和的笑意都没有,横眉冷对。
林本洋以前总说爷爷在他尚小的时候还是爱笑的,可后来家中巨变,便鲜少才能看见了。那沉淀了一辈子的人生资历,便练就了他一身坚冰般刀枪不入的冷硬。
原本和善慈祥的脸,在转向学姐身上后霎时沉郁又冷肃,南溪只是看着他那凝结不化的眼神,都觉得不寒而栗。
爷爷就是这样,自有一股威压沉沉的压迫下来,抢夺你的呼吸,让你喘不上气来。
他生气的时候就这样,那年去学校找她谈跟林本洋订婚的事,也是这样。
南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边老爷子柱的柺杖的手已经抬起,狠狠地敲下来,落在岳臣的手臂上。这一突如其来的招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诧异地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老爷子那高举的柺杖又一次地落下来,夹杂着凌厉的风声,雷霆万钧。
岳臣闭上眼,避无可避地就要再挨上一下时。突然被人紧紧地抱住,往后推了一下。龚子夫的手稳稳地扶着他的手肘,那瞬间温热的触感让他猛然一惊,抬起头来。
岳臣:子夫!
岳南溪学姐!
龚子夫:既然您有气,那就连我一起打——啊!
龚子夫左手手臂上重重挨下一杖,立即火辣辣地疼起来。
老爷子这一下用足了力,柺杖落下去时那风声似乎都带着利刃一般尖锐,落在她背上,那沉闷的声响像是从她身体深处传来的哀鸣。
龚子夫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被岳臣紧紧抱住。她那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就在南溪的耳边,放大了十几倍一样,清晰得让她一阵心疼。
上次,在这挨打的,还是她和林本洋。
打在她背上的那一棍,现在想起,还似乎疼得钻心。
手臂上的疼痛,连同那些从心底深处漫起的酸楚,让子夫抑制不住地在岳臣怀里低声哭了起来,那眼神更是成串地往下掉,哭得又凶又急。
南溪跟着,也红了眼眶。
岳南溪爷爷,
她哽咽着上前,抓住岳振松的手,低低哀求:
岳南溪求求您,不要再打了,你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岳老爷子:打死也活该,丢人现眼。
嘴上这么说着,到底还是心软歇了气,收了拐杖。他拄着柺杖到窗外站了一会,铁青着脸看着低头给龚子夫擦泪的岳臣:
岳老爷子:你,以后别说是岳家人,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南溪知道他说的只是气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她过去,看了一眼龚子夫的手背,已经红肿了。于是拉住岳臣,劝道:
岳南溪小叔,你先带学姐去看医生吧,爷爷这里有我在。
到这个时候,岳臣已经不想跟老爷子僵持下去了,带子夫去看医生要紧。他搂着她,正要出门,被老爷子叫住,拿拐杖指了下龚子夫:
岳老爷子: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对这丫头说。
南溪下意识认为爷爷又要对子夫动手,满脸着急地要去拉他,央求道:
岳南溪爷爷,学姐她——
岳老爷子:放心,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他语气平静,满目疮痍,一双微红的双眼,满满都是失望之色。
南溪了然,知道爷爷可能只是要跟学姐说些什么,默默走过去,示意岳臣先随她出去,不要犟。
岳臣却是摇了摇头。
依他对老爷子的了解,他即便是不会再动手打人,但确难保他不会说些难听的话伤害子夫。他的手段,他见识过——曾经为了达到让他从商的目的,他也曾被威逼利诱过。
老爷子看了眼站在那一声不吭的岳臣,憋红了脸,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岳老爷子:岳臣我让你先出去!
那压低的声音里暗含着警告。龚子夫抹去眼泪,摇了摇岳臣的衣摆示意。
岳臣抬起头,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沉沉地泛着光。他哑着声音,拉住龚子夫的手,低头,字字清晰:
岳臣:我不走。
岳臣: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外人的一点伤害。
岳老爷子:外人?
岳老爷子:我是外人?
老爷子低低重复了一声,面上似未生气,反笑:
岳老爷子:好。今天你们都听着,有我在的一天,这姑娘别想踏进岳家半步!
岳老爷子:就算你们结了婚,也不会得到我,得到岳家的祝福。
南溪的呼吸,骤然一凉,完了。
岳臣的表情一凝,双拳骤然紧握。他的眉头往下一压,整个人也散发出凛冽的气势,不遑多让。
岳臣:我们,不需要!
……
南溪后来忘记,小叔后面还说过什么,总之就是一些指责爷爷说会同他抗争到底类似的话。
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背影决绝而萧肃。
那一刻,南溪想,小叔一定很爱她。
龚子夫,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吧。
只是——
在看见老爷子脸色苍白地躺回病床上,摆摆手让她出去后,闭目不再言语时,她还是没忍住,到了病房外,坐在廊椅上,眼泪掉个不停。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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