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乐章

“你约的我，还到得这么晚？”江震声落座，顾熠看了看时间，很好，他等了十分钟。

江震声不服气：“顾大少爷，你事务所楼下，你当然快咯。而且，咱两个大老爷们，这个点居然喝这个？”

九点刚过，正是年轻人夜生活的开始，江震声在顾熠所在的律所附近吃晚餐，想着约顾熠来个ｈａｐｐｙｈｏｕｒ。

“这个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江震声眼睛都瞪大了，指着桌面的珍珠奶茶，“那可以喝酒啊，这娘 们 唧 唧的玩意儿，你觉得合适？”

顾熠给自己点的是果茶，想到之前看江震声喝过几次珍珠奶茶，便提前给他点好。“我记得，你爱喝。”

“靠。”江震声暗骂了一句：骚不过恋爱中的人。这不，眼前这位大神从袖口到领口无一不精致。“我知道你又恋爱了，可是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明明是阳光型男，怎么突然骚起来了？”

“不好看吗？”顾熠手指拂过点缀着星光的深蓝色袖口，举起手臂在江震声眼前晃了晃，看向江震声的眼里明晃晃写着：敢说一句不好看试试！

“又是你家舒元妹妹买的？”

“嗯。”

江震声看着顾熠脸上明显的荡漾神色，突然为周思思不值，当年顾熠带队参加校际辩论赛，周思思大手笔给他买了件品牌衬衫。顾熠硬是不给风情地给退了，把钱还给周思思，后来还是周思思先屈服，换成一条普通品牌的领带。顾熠倒是收下了，但没见顾熠用过，也是，人家从小习惯用更好的。

顾熠的第一套正装就是舒元陪着去一家私人定制的工作室，挑布料定款式，然后量身定做。顾熠上大学后，舒元送他的年节和生日礼物也多为衣物，送得多的是衬衫和正装，舒元偏爱袖扣，每一件衬衫都搭配袖扣一起送。

江震声“乖乖”举起右手做提问状：“咳咳，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顾熠没好气地回他：“我说不可以你就不问了吗？”问不问是你的自由，答不答看我心情。

“呵呵，你当初拒绝阿思那件衬衫，是因为不喜欢还是不想她破费？”

顾熠不记得当初周思思买的是哪个牌子，只记得那个牌子不算是一线大牌，但是对周思思来说也要花两个月的生活费估计。顾熠觉得江震声这句话是废话，其实如果他喜欢他大可以直接留下，换种方式把钱委婉给周思思。那时候他大概心思都在比赛上，还能估计到周思思的经济情况已经很不容易了，多的他那时候没想就下意识那么做了。“主要是不想她花钱，我不缺衬衫，而且我和她的审美不在一个水平上。”

“我就知道，你个渣男，爱屋及乌不知道吗？你家元元妹妹为你花的钱更多，怎么没见你不舍得她破费？”

顾熠突然想把手上的杯子砸江震声脸上，虽然江震声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么一囔囔让顾熠觉得自己像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因为你舒妹妹财大气粗？”

顾熠闲时话就少，也不愿意和别人聊太多私事，事关舒元又有之前的风波影响，顾熠难得地开口解释。“我成年之前的压岁钱和奖学金就是元元在打理，她对数字尤其敏感，一个暑假能赚不少。后来我爸妈把股份都转我名下，分红收益这些琐事都交给元元的理财顾问处理，元元上大学后开始自己打理。”

江震声目瞪口呆，双手作揖：“大佬，失敬了，失敬了。”江震声此时想着，下一次周思思再执迷不悟，他一定不要听之任之，还是要尽力阻止。顾熠和舒元的未来早就缠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顾熠和周思思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没有设想过未来。江震声虽然觉得用驴这个生物来比喻周思思不太恰当，但是吧，周思思真的像一头死心眼的驴，顾熠都已经不在她的磨盘上了，她依然一圈圈执着地转着。

顾熠不清楚他的身家具体是多少，每个月都会固定的零花钱进他的账户，他平常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加上从小就没缺过钱，所以顾熠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

“你到底找我干嘛？”顾熠看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闲扯着都没讲到正题，有这个时间闲扯还不如回家看看书。

“没干嘛啊，就来看看你。。。”江震声观察顾熠的脸色，小声地接着说：”其实吧，我前两天正好碰到你的舒元妹妹挽着一个小鲜肉，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前几天？”顾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震声：“那你怎么不立刻跟我说？”

“不是，这是重点吗？”江震声急了，“重点是小鲜肉，我跟你说，身高长相还真的不输你。”

“我知道。”顾熠很淡定地点头，还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时动作轻柔没有半点动气的迹象。

江震声给无语了，“你知道什么知道？你知道你绿了？”

顾熠“啧”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绿什么绿，那是我表弟。”

“哦，你表弟啊。”江震声在心里嘀咕：我就说嘛，这么淡定。“不对啊，你表弟又不是她表弟，他们有血缘关系没？你表弟你就不绿吗？更绿好不？”

“我亲妈的亲姨妈的女儿的儿子是元元她亲妈的亲哥哥的亲儿子，你觉得呢？“顾熠今天格外地看江震声不顺眼，动不动就”绿“啊”绿“的，神经兮兮的。

江震声逻辑在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呵呵地笑了一声：“你们这缘分啊，也是没谁了。”江震声看顾熠一脸打算和他算账的样子，立刻求饶：“我也不是不马上告诉你，只是你们在热恋中，我怕给你们添堵。”

“真的？”

“真的，真的！”江震声觉得他今天来找顾熠是纯粹自找虐，赶紧转移话题“你们这不是刚在一起吗？不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嘛，你们倒谈起了远距离恋爱。”

“元元要应付期末考，事务所最近工作也多，来回跑时间成本太高。”

这句话要是别人说，江震声会觉得很装，顾熠说江震声倒是觉得很合理，他当初和周思思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年轻人都是恋爱大过天，顾熠永远有一堆所谓的正事摆在爱情和恋人前头，周思思又恨不得一门心思都挂在顾熠身上，也求索顾熠同等的甚至更多的回报。

“你的舒元妹妹没有意见？”江震声理解归理解，但还是好奇舒元的反应，毕竟舒元还小，小女孩嘛，应该没有顾熠这般“自律”。

“元元提的。”顾熠摊摊手：舒元是没什么意见，倒是他自己先受不了了，想她想得紧。“她说给我空间，也给她自己空间。”

“我还以为她是一朵需要浇灌的娇花，不曾想。。。”江震声是真没想到舒元是这类型的女孩，他一直觉得能够吸引顾熠的一定是那种娇柔弱小惹人怜惜的，虽然舒元的外表不是这个气质，但是她的成长经历实在太贴合这种人设。不过江震声也反问自己，如果让他在周思思和舒元之间做选择他会怎么选？怎么选呢？毫无疑问，他也会做出和顾熠一样的选择。年轻人贪恋一时的花火，但花火崩裂后的寂静才是对爱情真正的考验，光热从来都是要相互给予，不是一味地索取。

顾熠不想再和江震声谈这些没营养的话，说了一句还要回去和舒元视频，便匆匆地离开。江震声看着顾熠离开的背影，又吸了一口奶茶，凉了的珍珠奶茶里的珍珠口感不再好，江震声一边费力地咀嚼着一边想着为什么他今天要来找顾熠呢？

回到公寓给舒元发了视频邀请没有得到回应，看了下时间猜想舒元应该还在自习，顾熠便没有多打扰。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却半天没有翻页，顾熠的思绪一直停留在江震声的那句话上：需要浇灌的娇花？

娇花吗？顾熠那时候想回答：“她是，或者曾经是。”只是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独自迎风而上，经历了风雨的洗礼，把自己长成一棵足以抵挡风雪且永不凋零的花。这一直是顾熠的遗憾，在最难的时候他没有陪着她，可就如顾熠自己所说，被治愈是一种主动选择。

顾熠一直忘不了那一幕：红着眼的舒元奔向他和他错身而过，投入他身后的舒烨的怀抱。那时候，顾熠愣愣地看着在舒烨怀里哭泣的舒元，心里涌起密密麻麻地痛意，痛到快窒息。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之于对方是独一无二，在那之前的顾熠自信且坚定地认为他之于舒元是无可替代的。所以顾熠放心地逃避着，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那个能为舒元遮风挡雨的“哥哥”。可是，当舒元看向他的眼里不再有那种熟悉的光亮时，当舒元在他面前收起所有脆弱时，顾熠清醒了。 在哥哥的位子上，他从来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舒烨比她更名正言顺也做得比他好。所有的幡然醒悟都是经历过失去和打击之后形成的，起码顾熠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圣贤，光靠想着想着就能把事情想通。

书还停留在那页，顾熠是很少回忆过去的人，今天大概是被触发了开关，所以难免感性些。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甚至想拿起车钥匙飞奔回学校，去看看舒元，给她一个温暖的抱抱，再亲亲她光洁的额头。

等着舒元回信息的顾熠打开舒元的微博，最近的一条还是抱怨他写的情书太短，顾熠也是今天才看到，便斟酌着要怎么评论。其实他也曾絮絮叨叨写了满满三页试图解释清楚为什么他当初选了别人。可是，琐碎的言语越写越多他却更加解释不清楚，所以便写下短短的那几句。他相信舒元会懂，而且说再多也没有做来得实际，不过他那时候给舒元的理由也是真的：总要留几句在婚礼上说。

舒元应对学习一向游刃有余，第一次遭遇大学的考试周却不那么淡定，能在他们学院的哪一个不是学霸，哪一个不是大神。舒元也没有要求自己非要特别拔尖，如果每一科都要做到最好，那要耗费太多的精力，她咸鱼一点只要达到优秀并且读懂知识就可以。

在图书馆被考试周的紧张氛围压得有点喘不过气，舒元便收拾东西离开，走着走着就走到琴房。当然不是随意走着走着就走到的，就是她自己想过来，上大学以来她还是能做到每周练一次甚至几次琴，没有任何人强迫，只因为她想。冬日里午后的暖阳最是难得，顾熠循着琴声过来，透过玻璃就看到坐在钢琴前的舒元，金色的阳光洒在她专注的脸上，扑哧着的长睫毛像展翅的蝴蝶，跳动着的手指谱出一段段美妙的乐章。如今，弹琴对舒元来说纯粹是爱好和解压，想到什么弹什么，不要求技巧和难度。

顾熠和舒元在学琴的时候，舒元常被舒首席说空有技巧没有感情，那时候的舒元私底下会不服气地呛声。如今就这么看着她，顾熠能从她的琴声里听到很多很多的情感，关于爱，关于思念，关于缅怀。

《童年的回忆》是一首很简单的曲子，顾熠轻轻推开门走近，在舒元身边落座，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键上，很快便投入联袂演出。偶尔有人从琴房路过，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或者驻足聆听，再把视线投向演奏者，这是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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