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局中人

舒元费了很大的劲才接到林妙妙，这个粗神经的祖宗，还是走错了路，还好及时回头。

第一天去对门逛，舒元其实也是第一次过来，在北京待了一个月了，她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这里的天没有N市的那么蓝，校园外的城市被高楼和灯光占据，她常想念傍晚时分梧桐树下的微凉。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舒元在林妙妙面前一直是保护伞的角色，中午时分她撑着下巴看着那个在她眼里一直迷糊的小女孩难得的勇敢，她突然怀念16岁以前的她和顾熠。

下午时顾熠说过来找她们，请她们吃饭，舒元征求林妙妙的意见。林妙妙对吃那是相当热衷：“元元，我能放开吃吗？”

“可以！”舒元点头，“只要你肠胃受得了。”舒元是一个相当节制和自律的人，起码现在的她是这样的，她可不像林妙妙能把健胃消食片当饭后甜点，口腹之欲固然重要，可撑着的感觉实在太不美妙。

林妙妙一下子扑到舒元身上，舒元跟习惯了一样样的张开双臂，往后退了一步：“注意形象。”

林妙妙把舒元的手臂抱在怀里：“就不就不。”

舒元抽了两次没抽出来也就随她去，林妙妙是她目前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闺中密友的朋友，舒元其实也没有和闺蜜相处的经验，更多时间她都顺着林妙妙。林妙妙的闹腾在舒元看来是青春活力和烟火气，她吃这套所以觉得林妙妙挺好，也乐意和林妙妙在一块。

“季舒？”

舒元听到这两个字还是下意识想回头，又及时控制住自己，只是偏了偏头。没想到对方还不死心，又跑到她面前叫了一遍：“季舒，我就知道是你，好久不见。”

舒元腹诽：对门这个学校不愧是跟世界一流大学只隔一条街，真的是小的可以，这都能遇到。。。

孙子凯也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舒元，高考过后他就没再见到她，不对，好像高考前一阵子就没怎么见到。孙子凯知道舒元改名了，他就是觉得季舒比较好听，也就习惯了这么叫出口。孙子凯对舒元伸出手：“舒元，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舒元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孙子凯，刻意忽略站在孙子凯身边极力显示存在感的陈婷儿，没有伸出手，只是淡淡地颔首：“我很好，谢谢。”

陈婷儿知道舒元虽然耽误一年但还是考到了B大，舒元的春风得意和她的落寞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眼前这张比上一次见更明丽的脸，陈婷儿很想挠花了它，尤其是孙子凯看到舒元时明显的眼前一亮更让陈婷儿蠢蠢欲动。陈婷儿拉过孙子凯伸向舒元的手，说：“她指不定不记得你了，你何必呢。”

舒元轻描淡写般的瞟了陈婷儿一眼，内心极小极小的某个角落里，有些东西落地：如果说最开始是她设计陈婷儿去“喜欢”孙子凯，那么现在她相信即使没有她从中作梗，陈婷儿和孙子凯的孽缘也早已深种。不然都这么几年了，明明看着就知道不是良人，陈婷儿怎么还会这般痴缠？舒元从来不认为她自己之于陈婷儿有这么的重要，重要的陈婷儿用尽全身力气去追求那个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孩？

孙子凯见舒元看都不看陈婷儿一眼，想起高中流传的那些事，自认为舒元的不待见不是针对他的，“留个微信吧？咱学校就挨着，常联系嘛。”

“不必了。”舒元无意纠缠，拉着林妙妙要离开，只是被孙子凯接下来的那句话差点让她绊倒自己。

孙子凯伸手拦着舒元的去路，微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说：“你不喜欢我了吗？”

舒元有点讽刺地别过头没打算解释，倒是林妙妙拉着舒元退后一步，和孙子凯拉开距离。林妙妙说：“呵，你有妄想症吗？说得好像元元喜欢过你一样。”

孙子凯无视林妙妙，只是看向舒元又问了一遍：“你还喜欢我吗？”

舒元向天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脸上是不常见到的无语表情：“你 哪 位？”一字一顿，音量不大，却很有力地砸向孙子凯，孙子凯脸一阵青一阵白。

连陈婷儿都看不下去，站出来替孙子凯说话：“当年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他，你这是因为得不到所以翻脸不认人吗？他是孙子凯你别说你没认出来，我们年段在这个学校的就他一个。”

舒元在心里骂陈婷儿愚蠢，如果不是真的知道陈婷儿蠢，舒元差点都以为陈婷儿用的是激将法，在帮孙子凯追她。舒元毫不怀疑，如果她说一句还喜欢，孙子凯立马会蹬鼻子上脸成为她的男朋友。曾经设局的人早已从剧中走出，困在局中的棋子们却一直把偶像剧当现实，不自知地沉迷着。

“我怎么不知道。”顾熠的声音传来，大家才注意到站在几步开外的他，顾熠含笑大步走到舒元身边站定。

“我也不知道。”舒元看到顾熠出现时心里很微妙，她曾经做的那些事顾熠都不知道，如今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只是谣言，我本人现在亲口辟谣。”

孙子凯急了，对着舒元说：“你那时候没有否认，我记得有同学当面去问过你的。”

顾熠打断他，“你凭什么认为有我在身边，元元会看上你？”顾熠话音刚落，林妙妙差点直接给他竖大拇指，原本以为是修罗场，结果是顾熠来了简直是降维打击。别的不知道，单凭身高长相，顾熠就甩这个什么孙子。凯八条街，孙子凯身高都不知道有没有175，舒元净身高就超过170，穿着平底鞋的舒元站在孙子凯旁边都有种比孙子凯高的错觉。

舒元再次叹气，毕竟是她当年自己惹的祸，顾熠的话说得不太客气，舒元找补了一下。“当年以为谣言止于智者，所以没有特别澄清，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给你道歉。”

顾熠不解地看向舒元，微皱着的眉头好像在说他已经看出了点什么，“人家自作多情，你道什么歉，不想干的人有时候不需要留面子。”

顾熠拉过舒元就走，还不忘示意林妙妙跟上，林妙妙跟在舒元和顾熠身后，不时回头看看似乎“石化”的孙子凯和陈婷儿，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果然，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看了别人家更狗血的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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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元去客房看了眼已经熟睡的林妙妙，林妙妙极怕热，哪怕北京已经入秋，林妙妙依然把空调开得低低的，裹着被子酣睡。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再轻轻地退出房间，客厅散落着林妙妙的东西，舒元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房子过夜，有闺蜜陪着好像也不寂寞。

入睡前，看了眼手机上顾熠发来的消息，本来不想回复，但想到顾熠今晚破费请她们吃了顿相当可口的晚餐，舒元还是回复了。

顾熠：当年为什么不和我说，也不解释

舒元：过去，不想提，没必要提

顾熠太了解舒元，她完全有能力制止一场谣言的散发，而且她不是不解释放任的人。已经有人到她面前去求证，她都没有把话说清楚，那就证明她是故意的。顾熠联想到今天下午站在那个男生旁边的女孩子，他也是在吃饭时才从舒元口中证实，那个女孩是舒元的继妹。

顾熠是聪明的，事实显而易见，甚至不用他去找当年的见证者求证。这件事是从舒元高一下半学期传出去的，也就是舒元父母的婚姻正式结束后不久，顾熠拍拍额头：那个时候他看舒元对她父亲还是一贯的温和仰慕，他还气愤地拉着她离开。

顾熠不得不正视一个他一直选择性忽略的事实：从舒元父母的婚变开始，或者更早一点，从舒元外公离世后开始，他的元元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软糯明媚又单纯的女孩。顾熠一直是一个是非，黑白，对错分明的人，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舒元做错了，顾熠以前知道他护短却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护短。顾熠甚至会给舒元开脱，那时候的舒元还稚嫩，设了这种漏洞百出成功率极低的局，如今却走到这样一步田地，认真来说，舒元起的作用是极小一部分的。

舒元大概猜到顾熠已经知道了，说不紧张是假的，心有一颗揪紧，一种酸麻的感觉在心里蔓延。舒元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了两口后自我宽慰了一会儿，在阳台看看没有星星的黑夜，待心里的异样慢慢消散才回客厅拿起手机。这一两年，舒元最大的长进大概是能快速地消化负面情绪，也许没有消化，但压下去不让它浮出水面或者是爆发出来的能力还是有的。

顾熠回了消息让她早点睡，舒元知道这件事在顾熠那里过去了，舒元其实知道顾熠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在意她为什么不告诉他。舒元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即使还有紧张和忐忑的情绪，也迅速自我宽慰并放下。顾熠不知道，舒元的忐忑和紧张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她这两年在他面前的伪装，很有可能开始慢慢被揭开。

哪怕做好准备，当真相的潮水涌来时，心还是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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