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第一学期结束了。
林籁妈带他回了一次老房子,搬东西。
按法院的判决,房子是林籁妈的,争的是口气。但是若强行赶走他爸,他爸大概就要流落街头。
真的离婚了,爱恨都淡了,不用赶尽杀绝。
所以挑林籁有空,回去搬一次东西。
林籁爸出车去了,林籁妈不客气地把家里底朝天地挖了一遍,要把她看得上的部分全部打包带走。林籁就站屋里给他妈捣乱,他妈想带走什么他就反对什么,因为觉得新家什么都有,不用抢他爸爸的东西。
林籁上次住院,是他爸爸送的,让他对父亲的情感又有改变。特别是他爸在没有人的时候,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说:“儿子你原谅爸爸吧。”鼻子就发酸,似乎一夕之间就不恨了,还是血脉相连的感情。
准备走的时候,林籁随口带了一句王乐乐就住在后一栋楼。他心里有点特别的触动,因为这次离开,似乎就是真的离开,和王乐乐再也没有邻居这层关系。不像从前人虽然不在,但这里还是一个家。
他妈说:“那你和人去说声再见,基本的礼貌。”
林籁说:“不用了,每个礼拜都能看见的。”
他妈就随他,吩咐司机准备开车。林籁又改主意了,他说:“我要下车,等下我自己回去。”
他一边兜里揣个小皮夹,一边兜里揣只手机,打开车门就跳下了地面。
在王乐乐家楼前来回走,最后他还是按了防盗门铃。
王乐乐正在点眼药水。自从考完放假,他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出家门,快要在书堆里发霉,眼睛也快瞎了。
所以听王山山喊林籁来的时候,他非常开心也很促狭地让王山山转告林籁别上来,他下去。
拿了外套和手机,王乐乐飘然路过怨念的王山山拍下了电梯。
打开防盗门,看见林籁手插口袋站在自家楼前,王乐乐没说话先笑了,因为是真的心情好。
“你怎么来啦?”
林籁看他笑得天真,说:“干什么笑靥如花的。”
王乐乐不是女生,自然不能接受这形容,但是也无暇生气,问他来干什么。
林籁说:“我是来搬东西的。”
他这么一说王乐乐就收敛了笑容,大概觉得自己应该对他的家庭不幸表现一点同情。但是事情过去久了,同情也不可表现得太过。所以乖乖站着点点头。
林籁打量了他一下说:“你这件衣服挺好看嘛。”
是一件大黄大绿的羽绒短款夹克。
“哎好看吗?”王乐乐审视自身,觉得这衣服虽然是新买的,但没有美到值得单独提出赞美的地步。
林籁说:“很衬你。”
王乐乐说:“谢谢。”除此之外只会傻笑,因为林籁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接。
林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揉了一把王乐乐的头发:“行,那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王乐乐不满足的情绪都要满出来了。
“你回去有事吗!”
林籁一愣:“没事啊。”
王乐乐深呼吸一口气:“没事我们出去玩儿吧!”
林籁觉得王乐乐今天亢奋得有点异常。
“去哪儿?”
王乐乐嫌林籁不够热情,但是并没有对打击他的兴致:“去市中心吧!”
王乐乐回家和王山山打了招呼,然后打了钱包钥匙手机交通卡就往外跑。王山山看着他的背影好想叫他带上自己,但终于没好意思开这个口,那叫一个懊恼。
和林籁走在路上王乐乐咦了一声,因为出门太急忘了带手套。林籁把自己手上两个分指半截绒线手套摘下来给他。王乐乐说不要,林籁还是扔给他。于是王乐乐戴了一个,把另一个还给林籁:“一人一个公平吧,算我蹭光。”
林籁笑着把单只手套带回去。
王乐乐一边戴手套一边说:“哇,本来就热的,你手好热啊。”
林籁说:“这是我妈织的。”
王乐乐羡慕说:“你妈真厉害。”
林籁说:“你要不要,我让她帮你织一副。她可喜欢做这个了。”
王乐乐当然说:“不要。”又说:”你妈妈副院长难道不忙吗?”
林籁说:“她值晚班都没事,就织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乐乐说:“我妈就不行,整天忙着买自己的衣服,王山山受她影响也打扮得像小妖精。”
林籁就笑:“你不给她点好影响?”
王乐乐说:“算了吧,她都恨死我了。”
林籁问:“为什么?”
王乐乐骄傲说:“因为我爸夸我夸得多呗。”
林籁也笑,不说话,心想王乐乐的爸爸确实够得意,自己事业有成,妻子年轻漂亮,一双儿女也是璧人。
他们坐车,来到冬天干爽的江边。风是白色的,绿化带的四季灌木常新。
江水浑黄,江上不时有游轮和渔船来往。
工作日的白天江畔人不多。穿得厚,不惧怕风冷,有种别样沁入心脾的清爽。
两个人趴在江边护栏上学小清新,头发被江风乱拂。林籁告诉王乐乐自己和胡菊芬和解了,并且详述了经过,王乐乐听了直乐,说:“真有你的,要让她知道你心里真正怎么想,肯定要杀了你复仇。”
林籁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开始分析胡菊芬的性格,两个人就把控诉大会开起来。王乐乐虽然已经远离胡菊芬魔爪,但想到高一在她手里的一年,还是咬牙切齿的难忘。
然后他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忽然说起高小明,王乐乐把自己的惋惜和懊丧一股脑都倒给林籁,说出来他感觉舒服多了。这件事他从来也没找到什么人可以说,似乎也没有想到要说。但今天不知不觉他就说出来了。
林籁静静听他讲了半天,等他讲完了才问:“你知道高小明和陆雪岭的事吗?”
王乐乐愣了愣:“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林籁没声响,片刻后才说:“他们之间有点……那个感情。”
王乐乐立刻听懂,但吃惊地微微张了嘴:“你是说……不会吧高小明有女朋友啊。”
林籁像给自己判刑似的,毫无意义地说:“是幌子。”
王乐乐没问他怎么知道。心里隐隐明白自己早已远在他们的故事之外,有点不舒服。但林籁现在能告诉自己,说明他们的剧情也已经落幕。
说不定是拜高小明的离世所赐,一些死结打开,乱麻斩断。
陆雪岭退学王乐乐觉得突然,现在也明白了。
王乐乐带着微讽的笑意说:“那次你说有话和我说,是要说这个吗?”
林籁有那么一刻发愣,然后想起了王乐乐指的哪件事,秋天午后的走廊。他说:“不是。”
当时他想把自己造谣的罪孽坦白给王乐乐,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可是现在他发现已经不必了。因为说不出口。那件事彻底腐烂在他的心口,冷却了,再揭不下来。何况也不用来恶心王乐乐。
那时冲动着,想不到后果。现在想来,如果王乐乐知道这事,会如何反应,看待自己都是个未知数。王乐乐很好,但应该也是有底线。
而且王乐乐本就是个gay,恐怕对这事只会更敏感。
林籁望着粼粼波动的江面,不说话。
王乐乐不知受什么刺激,忽然变得尖刻了一点,他说:“你这两年真是没捞着好,忙着为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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