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宿舍楼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到了6月底整栋楼就没剩下几个人了,走廊上冷冷清清,很少能看到人影,除了保洁阿姨。保洁阿姨转行做了一个月的收垃圾的又回来了,头发做了个一个大波浪,画了眉,纹了唇,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见到人一边喜笑颜开的打招呼,一边脸上的粉直往下掉,看来这一个月挣不少。
我和戴白依旧坚守在宿舍里面,除了上网和睡觉,别无它事,之前争论的各奔南北的事,争论了半个多月之后终因没钱而搁浅,也不再提起。随着人一天比一天少,最后连打dota找个5人组都难了,于是我们睡觉的时间接连飙升,最后基本上整天都躺在床上,不知道的人闯进来还以为床上躺着两植物人呢。终于有一天戴白受不了,他坐在床边吼道:太TM的无聊了。
我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其实也睡不着,我说:“有多无聊啊”
戴白说:“早上饿醒了,我吃了半个西瓜,一共吐出来148颗西瓜籽,其中有31颗是透明的,117颗是黑色的”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戴白是真的无聊了,然后坐起来,边穿衣服边说:“走,上楼顶,请你喝酒去。”
如果说中国是一台巨大的机器的话,那武汉肯定是这台机器的散热板,我坐在楼顶的边缘,一阵风吹过来,我顿时汗如雨下。
我扛了一箱啤酒上来,顺便买了几包花生米,戴白赶紧给我递烟,兴高采烈的。
戴白这货特别好这一口,心情好的时候整两瓶啤酒,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整两瓶,不过是两瓶白的,至于酒局就更不用说了,逢酒必喝,逢喝必多,逢多必疯,关键是他酒量还极好,渐渐的周围的人都不敢跟他喝酒了,除了我。其实刚开始我也怕,但是后来我学会了把酒吐碗里,吐纸巾里,倒地上等诸多手段之后,我对他也是摆开架势、各种不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们见面打招呼都是:整点啊?来嘛!
宿舍楼前面的杉树不知不觉中已经高过了楼顶,记得我来的时候才刚刚到3楼,看来这几年我们宿舍楼的同学们对自己的洗脚水还是从不吝啬的。树杈上挂着不少不知颜色的袜子和破的只剩下裤腰的内裤,而最高的一棵杉树的顶端竟然还有一个鸟窝,一只乌鸦探出脑袋来看着我们,一副好奇的样子,我下意识的吼了一声,想吓吓它,结果那货对着我翻了个白眼抖抖翅膀扭过脖子不再看我们了,像是在跟我说:你个傻逼。我立马不乐意的,心想:“你TM的才是傻逼呢,这么热的天还长那一身毛,热死你个傻逼货。”
杉树林后面是我们学校唯一的一栋女生宿舍楼,阳台对着我们,可以看到花花绿绿晒着的衣服。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行行出状元,任何人只要你足够的专注,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能够比别人做的更好,而这几年我始终如一孜孜不倦的研究让我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本领,那就是从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上就能看出来楼层上住的是几年级的女生:五楼到六楼的衣服颜色单一,款式陈旧,一眼就知道是大一的学妹,思想保守,不知道怎么打扮自己;三楼到四楼是大二的学妹,阳台上的衣服有些的颜色和款式还是有点落伍,但是部分衣服的已经能体现出她们要破旧立新,展示自己的决心了,而大三的女生就很容易分辨了,入眼的全是热裤、刺绣吊带、黑丝袜之类让人热血沸腾的衣服,至此她们已经完全破除了保守,展示了决心。
再往远方看就是太阳了,地平线上的太阳死命挣扎,却依旧深陷囫囵,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光线慢慢的暗了下来。
戴白很熟练的开了两瓶啤酒,递给我一瓶,自己拿着一瓶节奏明显的一颗花生一口酒的喝着,我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也不再说话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一股微甜中带着苦味的冰凉液体顺着脖子奔涌到胃中,瞬间将身体中的热气从全身的毛孔驱赶到了体外,我突然想到泼一瓢冷水到烧红的钢板上的场景,只不过是我们的眼睛像素不够,不然绝对能看到千丝万缕的雾气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中溢出,然后笼罩在我的周围,让我瞬间从武汉穿越到了北京,我全身舒畅的打了个酒嗝,然后又狠狠的喝了一口。
我说:“戴白,我们毕业了。然后喝了一口酒,仰天大吼一声:我们毕业了。”
戴白白了我一眼:“吓老子一跳,毕业就毕业呗,你吼什么呀”
我说:“电视上毕业了不都是那样吼一下嘛”
戴白说:“电视上都把毕业描述得比中彩票了还高兴,所以吼得跟个疯子一样,这你毕业了你高兴吗?”
我想了想说:“也是,真没觉得毕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戴白耸耸肩,又自顾自的喝酒了。
我也喝了一口酒,然后侧过脸看到楼下有一群人走过,拖着行李箱叽叽喳喳的,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也能猜到是分手道别,远边的地方拉着巨大的横幅:热烈祝贺17界顺利毕业,阳光明晃晃的照在上面,有些刺眼,我突然觉得这么多天我睡觉睡的已经麻木的内心很强烈的震颤了一下,心里像是堵住了一样,很难受,我瞄了一眼戴白,赶紧喝了一口酒掩饰一下,戴白却依旧自顾自的喝着啤酒,也不说话,场面上有点冷场。
戴白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举起瓶子伸过来跟我碰了一下,然后大口的喝了一口说:“杨铭,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我也跟着喝了一口耸耸肩:“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罗,你呢?”
我准备去上海,我一朋友在那边倒腾二手车,叫我过去跟他一起弄。
我说:“哦,那小雨呢,她还在厦门吧,也去上海?”
戴白笑了笑说:“她不愿意过来,先就那样吧,听你那意思,你和小娜准备誓死不分开了?”
我白了戴白一眼:“看你这话说的,她面试去了汉口一家外企,过几天去上班,我吧,也习惯了武汉的生活,准备在武汉找个工作就那么待着吧。等机会成熟了,我们就结婚,然后买房车,还房贷,生孩子,养孩子。”
戴白又喝了一口酒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说:“嗯,挺好的呀。”
我说:“那你跟小雨什么打算啊,有没有一个三年计划,两年抱仨呀?”
戴白白了我一眼,喝了一口酒望向远方声音变的有些低沉缓缓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小雨怎么想的?这段时间我打电话给她她都不接,偶尔接了也是支支吾吾,没说两句就挂掉了,有天晚上十点多我打电话过去竟然还是一个男的接的,那男的还跟我说以后不要这么晚给小雨打电话什么的,后来小雨打过来跟我解释了半天说是同事聚会一个同事喝多了趁她上厕所接了电话跟我瞎说了。你说我能信吗?看情况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我突然觉得今天的啤酒味道不咋的,喝得总有一股苦味,这才喝了一瓶酒就感觉难受了,我该买6块一瓶的哈啤的,我说:“戴白,有些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别难过!”
戴白说:“我难过个毛啊,不就是个分手嘛”
我说:“你别这么悲观啊,得往好处想,说不定她是得了不治之症,不想连累你,所以制造这种假象来疏远你呢?”
戴白说:“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然后喝了一口酒冲我挥挥手:得得,不说这事了,反正就这样了,相处三年,我们互相都没亏待过谁,现在要结束了,给她自尊,分手的话等她来说吧。”
我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光线一点点暗下来,我们俩自顾自的喝着啤酒,戴白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当我喝完第三瓶的时候发现一箱啤酒已经全部喝完了
我说:“戴白,你TM的也给我留点啊,喝那么快干什么呀?”
戴白说:“我有点渴”
我白了他一眼说:“渴你个头,我还不知道你,小雨的事你难受你就说出来,装什么大头葱啊?”
戴白又沉默了几秒钟仰起脖子把一整瓶啤酒立了起来,我说:“哎哎,你TM的给我留点”然后一把把啤酒抢了过来,赶紧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戴白愣了几秒之后声音有些低沉:“我平时没心没肺惯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难受的”
我嘟囔着:“还给我装”
戴白咳了一声接着说:“只不过这三年来,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一起在食堂外面卖小饰品,一起在社联做黑板报,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宿舍下面的小卖部喝奶茶,一起吃饭....太多太多了,三个月之前她回来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了泰山看日出,在泰山顶上她还说要嫁给我呢,可是现在,才几个月却是物是人非了,这么多的回忆一下子要我放弃掉,我心里真的是难......不舒服。”
说完从我手里接过剩下的半瓶瓶酒一饮而尽。然后拍拍散落在身上的花生壳站了一起,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到楼顶的边缘,仰脸看着天边若有若无的光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我......”
我突然觉得四周的光线暗下来之后很压抑,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很多人都说过,大学的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多少在大学时期爱得没心没肺的男女到了毕业时却分得撕心裂肺,这几个月来我见惯了周围的人分开,有的黯然神伤,有的借酒浇愁,只不过是因为我和小娜依旧坚定,甚至在憧憬毕业之后的生活,所以从未感同身受过,可是不管怎么样,每一对男女在这几年都为这些感情付出了所有的身心,或许这段过程中,有人难过,有人伤神,但感情是纯粹的,是真挚的,等到分离的时候有谁能笑笑就能过呢。
我说:“戴白,难受就喊出来吧。”
戴白看了我一眼然后声音抬高了三分说:“要撒尿,说完开始解裤腰带”
我顿时觉得脑袋上方一道闪电划过,四周一下子变的特别亮,亮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刚想开口骂,又传来了一声巨响,震耳发聩,我说:““戴白,你MB,你还放屁!”
戴白转过脸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你SB呀,那是打雷,要下雨了”
说完大雨倾盆!
傻瓜,谁的青春不迷茫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