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焰火,上元佳节。提着我的小灯笼,掂量一份童年的厚重。
院落里的老梧桐不知熬过了几个四季,但也如初般绽放新芽。爆竹声里,落尽遍地红。伸手承住一片在半空流浪的红纸,抓住的瞬间,坠入岁月的逆流,朦胧间点点荧火正在彼岸闪烁。
耳边霎然响起孩童的欢笑,一个少年正提着红灯笼跑向田垄。不就是我吗,孩提时的我啊……
璀璨的灯火,总能让孩子们欣喜若狂。元宵的前日,放学道儿上依旧是嘻嘻哈哈。到了岔口,和伙伴们约好次日傍晚的集合时间,便顾自回家了。翌日,总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话一点不错。早起的孩子们估计已在集市上买到中意的灯笼了吧。不过我似乎还可以甜甜地赖个床,还揉着惺忪睡眼走下楼梯时,邻里亲戚早已登门拜访。热闹的院子里,却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在梧桐下——是奶奶。待我来到跟前时,奶奶早已将那竹条、红纸等一一排在桌面上,正着手调着浆糊。准备妥当,我坐在她的身旁,看那纤细的竹条在手中交错、弯曲。不禁手痒痒起来,便帮忙给所有的灯笼纸抹上一圈的浆糊。忙活了一上午,总算将门面的两个大灯笼做好了。而后,奶奶又取出了一摞小纸片,那是给我做小灯笼用的。相比之下,小灯笼的架构更为精细,且竹条细了一倍,因此制作过程中得万分小心,以防将竹条折断。午后,只有奶奶的身影起起伏伏,戴上老花眼镜,把头凑近了来做。几个小时的功夫,一盏精美的小灯笼便做好了。
我提着小灯笼,在人群间穿梭。大人们聊着听不懂的话,但当我晃悠到面前的时候,他们也总得夸上一句:多可爱的小灯笼啊。于是,我便心满意足,呼哧地跑开了。好不容易,盼到黄昏,风似地跑出门外,身后远远落下了奶奶的叮咛。
来到田垄间,伙伴们都已经在那候着了。“该不会又是你奶奶帮你做的吧?”“下次能不能让她也帮我做一个,好漂亮啊。”一阵夸耀声中,心里美滋滋的。沿着村口废弃的铁道,赤裸着脚追逐晚霞,田埂间依旧流水哗哗。踩着最后一抹淡阳,月儿不知何时爬上了天空。小心地把灯芯点亮,在晚风中细细端详:那真的是一盏极其精美的红灯笼。薄薄的红纸附在竹骨上,直挺的身躯。中心是荧荧的光,坠着缨红的穗子,长长的流苏间还系着一只小铃铛。疲惫的晚风吹过,曳起那段流苏,伴着悦耳银铃声,宛如红袖美人正笑意盈盈。双手捧着小灯笼,细细打量。轻抚着道道褶皱,坑坑洼洼间写满了渴望长大的童话。
日子一天天的,也慢的太不像话了……望着在风中摇曳的火光,稚嫩的脸颊上泛起了睡意。
做了一个梦,梦里大白兔粘牙。长板凳搭成的家里,奶奶正为我做着小灯笼。
酒菜的香味将我从梦中唤醒。大人们正聊着最近肆虐的疫情。四下环望,奶奶正坐在院坝里纳鞋。突然想起些什么,忙奔上楼,从一个木匣子中翻出了当年珍藏起来的小灯笼。轻轻将它支开,换上新的灯芯。提着它,走到奶奶身旁。灯影柔曼下,是被岁月侵蚀的慈祥的脸。
奶奶的眼角泛起泪花,颤抖着手在红纸上摩挲。就像多年以前,她俯下腰来,把弄我肉嘟嘟的脸。晚风挑逗着那段流苏,亘长如岁月的永恒。不经意间间,再写完了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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