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某天,天上下起了小雨。昆山城里的行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小商小贩们也给自己放了个假。似乎很冷,袁亮裹紧衣服匆匆忙忙地穿过人群,他还在干着那份收入少的可怜而又一天忙到晚的销售工作。他像个苦行的修士禁闭着眼睛,低着头,不停地往前走着,不知哪儿是尽头,哪里才能修成正果。
到了下午,宫小勇走出医院,林晓在门口等宫小勇,她和上午判若两人,想不起两小时前她做作的身影。高傲的额头,薄薄的嘴唇,一头干练的短发,淡淡的装,一身黑色职业装。她伸手打开车门,说:
“请吧,宫医生。”
“上哪去啊?”
“到我们电台。”
“天啊!那是个‘恐怖’的地方。”
宫小勇放下手上的工作糊里糊涂地上了她的车。
“你在想什么?看你很紧张。”她说。
“有点吧!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要露脸。”宫小勇扭头望着她,打量着她,也许她会跳出一句“乡下老,没见过世面”,或者“豆芽长房高——菜货”,之类的话来取笑宫小勇……
下了车,她走在前面,宫小勇跟着。
“到了,这儿!”
她转身向宫小勇说道。
宫小勇抬头一看“某某工作室”。
“就这儿,哪儿跟哪儿。”
“我家。”她说。
推开门,光线很暗,房子里很乱,写字台上放着一大堆书,一台电脑,两个藤椅,一张床,上面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知洗了没有,宫小勇真不敢相信这是女孩的房间,比宫小勇的还乱。这哪能和大记者的身份挂起钩来,这哪是人住的,十足狗窝。
“灵修大记者,你就住这儿?”
“瞧不起啊!坐,坐!”
“这没办法,谁叫我是共产党员,不能脱离群众,一则工作需要,二则也为了体验创作生活。喝点什么?”她笑着。
“咖啡!”宫小勇答。
随后她递上一杯咖啡。
“谢谢”宫小勇坐到了椅子上。
“好,我们开始吧!”
“这没有摄像机?”宫小勇赶忙问。
“灯光,还有话筒呢?”
“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纸,一支笔。”
“宫医生,你是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她的第一个采访问题。
“两年前,也是秋天。”宫小勇清楚地记得。
“你的第一个病人,你有印象吗?”她托着下巴。
“当然,我记得,我的第一个病人是女性,40多岁,是高血压患者……”宫小勇说。
“你在工作中遇到过什么问题吗?比如有一些病历不能确诊的!”
“当然有,就说今天上午吧!有个女孩没病装病,这个不能诊断。”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其实我还是本着很负责的态度来诊断的,绝不会超出职业道德准则的。”
“现在有些医生,职业道德水平很差,不知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很简单,我认为一个好的医生必定是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人。”宫小勇端起咖啡。
“我大学的老师说过,医生要修的是人,不是机器,所以我们一定要对病人负责再负责,一个失手也许是无法挽回的灾难,但医生和病人的沟通也是我们的一门必修课。”
“宫医生,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踏上医生这条路,而且在院两年就被评为十佳医务工作者,在这条路上有什么人或什么事促使你取得如此不凡的成绩?”宫小勇喝了口咖啡。
宫小勇的心情翻回到八年前的那一页,这本书的第一页,十分简洁,朴素,白底厚实的纸上面印着个“她”,看着“她”,宫小勇感觉到某种承诺的安心,宫小勇可以烧掉记忆中的所有东西,但却不会忘了她,任何凡尘提醒宫小勇,为她,要做个好医生。
“是的,有一个女孩,她叫古凡……”等宫小勇说完,林晓已泣不成声,采访完毕,她要求宫小勇留下吃饭,宫小勇坚持要走,她要送他,他也拒绝了。
出了门宫小勇走在大街上,一个人擦风而过,陪伴着细雨以心情潇洒的走着。宫小勇加快了步伐,他开始跑,一个劲地向前跑,伸出手去抓住“她”,不会让她消失,决不!雨大了,宫小勇停下脚步,犹豫彷徨,束手无策。这雨,又是这雨,推动宫小勇的脚步,推动一连串的思绪——也许想到那是列车上的欢语;也许想到艰苦辛劳的悲哀,也许想到一场动心的恋情,也许想到最后伤心离别的失落。雨越下越大,仰望天空,以分不清是线是点。宫小勇贴着雨水,忍受着折磨,每分每秒,呼吸,感受,挥发,无助,脆弱。宫小勇心口的痛。
雨停了,袁亮跑过最后二个巷子,像是跑完了他一天最后一个战斗的地方,他带着一脸的沉默,还有一份憔悴,一份失落,一份不为人知也无意让人知晓的苦闷,原始般的苦闷,回到了公司。回到公司,他听同事们正七嘴八舌的在议论公司——人事调动。
茫茫凡尘,问世间,道几许?能伴宫小勇者谁?空空网络,在另一个苍老的世界,或许你能在心灵的道路上伴我走过一段……宫小勇打开电脑,回家后。
“我等你多时了!”灵修。
“罪过,罪过,等我所谓何事?”伯人。
“我那病(心烦)有治吗?”灵修。
“尚无定论。”伯人。
“呵呵!伯人,没想到啊!你是这样一个人。”灵修。
“怎样?”伯人。
“语言的脆弱使我无法用它来传递。”灵修
“哦?我期待大笑一场。”伯人。
“我可要哭了。”灵修。
“why?”伯人
“还不是听了你和那位‘她’现代版的《天鹅之死》,网络中的你一副风流倜傥的嘴脸,到现实中确实如此的故作深沉!”灵修说。
突然的停顿。
“说话啊!死机拉?噢深沉?”那头又传来一行文字。
“深沉?啥玩意。”
“不知道你不是学医的吗?给刨析一下?”
“这个从解剖学说,这个,这个不大好讲,就说你午后流泪其实那说明你神经非常敏感,一丝感情上的微弱的摩擦都会使你迅速反应,等你感觉迟钝了,我就说你深沉,故作深沉。”伯人。
“深沉,说的挺深的,深沉像一口井,人跳进去,就很难上来了然后上面只留了片孤独的天!”灵修。
“对,比喻很像,很难爬上来了,头顶上的这口井不仅盖住了整个人,捆住了整个心,捆住了一切的一切,一切是与非,生命中的一切的短暂邂逅,记忆中一切的深情一瞥,一切至今没有结果的相思,一切至今悬而未决的恋情……”伯人。
“恩,挺深的……不就是口井吗?挖出条血路来,大路任你踏,天空任你飞。”灵修。
“如果有把握来挖,则固然好,万一不慎,那是要塌方的,要受伤的,而且还要留下伤口,有的伤口会愈合,但有的一辈子也忘不了,会痛一生一世,就说个‘痛’字,一旦痛过了头,才知到这个滋味,痛苦不好受呀!”伯人。
“墨水真多,建议你剃平头,留胡子。”灵修。
“干嘛?装酷!”伯人。
“学鲁迅,弃医从文。”灵修。
“那不好,他搞师生恋的,本人三大原则,其一,谢绝不正当关系。”
“哈……”灵修。
工作,创业,未来,点点词语连缀在一起使形成一股强大的凝聚力,作用在宫小勇身上,在这小小的框图平面内,宫小勇找不到支点来抵挡这强大的压力,于是乎沉闷的心在渴望着人生的辉煌而蠢蠢欲动。
依然是一个平静的周末。黄昏,依然是记载宫小勇几个身影的街,依然是被生活稀释淡的情绪,感伤的灵魂和无知的躯体蹂躏的交合着,时间仍在继续……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也莫名的抽动了一下,一直以来,在这条街上,在这特定的时刻,一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为红尘所动,而现在……宫小勇努力的寻找刺宫小勇的“凶手”,终于“忘情酒吧”这四个字用不同的迷彩灯照耀着进入宫小勇视线,而“凶手”的主谋似乎是上周末遇到的那姑娘。
那天她正是从这酒吧走出的。宫小勇深情的望着四个字,凝视着,浮想连翩,回忆不断,而似乎它对宫小勇已形成一个强大的磁场,枯萎的心被磁化并强烈的吸引着,而磁极的那一头仍然是个未知领域,或许是另一颗等待的心,或什么也没有。然而毕竟走了进去,那是一种向往,一种引力,始于自然,成于自然,宫小勇无法抵抗。
幽暗的灯光带宫小勇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也走出了这狭小的框图,宫小勇的生活蕴藏着深厚的底蕴,预示着它日后的终将变质。虽工作之余也和同事进过这种酒吧,但那纯粹是种消遣,没有任何感情依托与心理期盼,而此刻,冰封的感情,寻找生命中最本质的时刻,宫小勇早已为自己在这时间设置了一道心理屏障,而似乎在无形中它已被削薄,甚至,或许有一天会被打破。
轻柔的音乐早已占据了宫小勇的耳道,一边几个时代青年用言语和带有醉意的肢体语言告诉人们什么是生活,忘形的疯狂与忘情的喜悦,醉人的已倒下,沉默了。未醉的人还站着,一幅众人皆醉宫小勇独醒的姿态,举着杯子,急切要证明老子酒量天下第一似的。而似醉非醉的人却完全忘乎所以,叫嚣着不醉不归,殊不知半杯酒已被颤抖的手洒落在地。而另一边,一个男子一副苦恼的样子,死盯着酒杯,在眼前晃来晃去,醉意朦胧,颇有李白做诗的架势,可以看出是吃够了爱情的苦,想借酒消愁,孰不知酒入愁肠,化作两行相思泪,嘴里还念着“今宵酒醒何处”。还有一对情侣,面对面坐着,神态与众人不同,享受浪漫时刻,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过,想过,也便找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要了杯酒,心中有那种莫名的期待,目光注视着酒吧中的每个人,凭一点残存的记忆去搜索一个熟悉的只剩轮廓的影子,难!渐渐的,杯已空,人已醉,心已凉,可家还是要回的,于是站起身来,以迷踪步伐走出酒吧!孰料,刚到门口便和人点火,不知是宫小勇的迷踪步没练到家,还是她的灵波微步走的太快,总之撞上了,宫小勇连退几步,刚想以文明的语言教导这莽撞之人,她却先跑过来扶了宫小勇一把。
“先生,对不起,哎呀,你醉了。”女孩说。
“噢……哦……”
“你看,撞到人!”说完,舌头一伸进去了,这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遇,这身影,这声音,宫小勇分明看到分离八年,让宫小勇思念了八年的凡站在宫小勇面前,他伸手过去抓她,但很快她如天使般离去,留下的只是相似的躯体,宫小勇又看见她丢了钱包,便喊道:
“小姐,钱包又掉了!”
她回出来,捡了钱包,手放在头上鞠了躬说:
“谢谢,先生。”
这次宫小勇借着灯光,彻底欣赏了她的容颜,锄者忘其锄,耕者忘其耕。宫小勇做了个深呼吸,自问道:
“今宵酒醒在何处?莫非醉在梦里?她是我要等的人吗?我为什么要等她?是老天爷的安排还是爱情的力量?凡,是你吗?”
沉闷的心一下子绽开,因为不经意间一屡阳光射入。宫小勇说道:
“我们见过,你忘了吗?上次你也撞过我,也掉了钱包!”
她打量着宫小勇的脸,忽然像探测到什么宝藏一样,结果还是微笑的摇了摇头。 感伤而忧郁的眼光在幽暗的灯光下凝视一张无数次梦里出现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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