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番外二）

处理好奶奶的后事后，程洛桓又带着弟弟回了筒子楼，他和弟弟想跟邻居们道谢，感谢从前的照顾，却没想到他们仍然是避而不见。毕竟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一黏上说不定就甩不掉了。

他让弟弟收拾东西，两人准备搬去医生家住，医生姓王，叫王建辉，因为未成年人不能没有监护人，他决定先收留这两个孩子一段时间。

可是他家还有一个男孩叫王阳，十三岁，由于上学上得晚，还是六年级，处于尴尬的叛逆期，妻子恰巧已有，孕期脾气暴躁易怒。所以当他像家里人公布这个决定后，家里几乎闹翻了天。

好在他性格其实有点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认定了这个家是他当家作主。

他家是一室三厅，他便安排程洛桓和程洛央睡了客房。两个孩子来到家里的第一天，他们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发现王建辉的妻子还在卧室里哭着跟娘家人打电话。

“现在当医生本来就挣得不多，待遇差累活多，我还怀着孕，他就一声不吭把两个孤儿带回家！我受不了了，妈，我想离婚的心都有了！”

王建辉说别理她，进屋给两个孩子收拾房间。

程洛桓和程洛央战战兢兢地在别人的屋檐下躲雨，天一亮就出门上学，直到天黑再回来吃晚饭，他们手上有政府的抚恤金，所以尽量不向王建辉要钱，也尽量不出现在女主人面前。王建辉的妻子也权当没有这两个人。

王阳和程洛央是一个小学的，他们经常会碰上但从不一起回家，王阳一回家王建辉的妻子就会给他准备好零食和鸡汤，然后坐在客厅问孩子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程洛桓就和弟弟埋头读书，尽量不去听外面的动静，他因为从小就聪明跳了级，马上就要升高中了，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他经常会听见王阳在他旁边骂他野种，也会收到那人的纸条，上面写着滚出我家诸如此类的话。

他并不在乎，在他看来那人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没必要斤斤计较。而且他说得也对，这里确实不是他的家。

程洛央也是六年级，和王阳不同班。王阳因为年岁最大，是班里的小霸王，经常带头欺负程洛央，后者是个软脾气，也不敢反抗，常常带着一身土回家。

程洛桓便养成了放了学去接弟弟回家的习惯，他比那一圈小孩都大上几岁，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但他从来都没跟王阳动过手，也从来不跟王建辉说这些。

因为他和弟弟，这个家的矛盾越来越多，王建辉和妻子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内容无非就是这个月花的钱又多了，物业费又高了，邻居问这两个小孩是谁，怎么带了两个拖油瓶。

产期快到了，有一次吵架妻子质问王建辉，这两个孩子不会是你情人在外面生的吧。王建辉是真的怒了，摔门出去，一晚上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程洛桓找他，请求他给自己和弟弟找一个简单的的房子，租金他自己来付。

“阿姨马上就要生了，家里现在肯定事一团乱，我和洛央就现在外面住一阵子吧。”

王建辉没有拒绝，在距离两个孩子学校不远处租了一个房子，是个老住宅区，周围生活的都是老人，治安还算不错。

程洛桓时隔五个月带着弟弟又搬了家，屋子有风扇，还有厨房和卫生间，他很满意。

过了一个月，他拎着一篮水果和鸡蛋去王建辉家，刚好碰上他出门，又有了一个孩子，他看上去很开心。

程洛桓把东西交给王建辉，说恭喜叔叔，两人沉默了一阵，程洛桓就走了。

王建辉名义上还是他的监护人，他就和弟弟窝在二十多平米的出租房里，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他和弟弟在这十几年中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脚步匆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该离去的离去，该躲藏的躲藏，没有一个人会为他和弟弟停下脚步。

他年少时有想过为什么，但这一切似乎都是人之常情。

大概是因为我们不值得。他最终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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