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悦挤不过别人,只得往后面坐,好在有靠窗的座,便在右边靠窗坐下了。
巧巧和她妈却坐在最前排。
刚才挤车那会有人要坐,就听司机赶别人:“后面去、后面去,这儿有人坐。”最后坐上来的,端直坐上的却是她们母女俩。有谁不服么,书记家的女人和女儿,谁还敢不服气?
巧巧等车上人都坐好了,站起来朝后望。
小悦知道她在寻她冬哥。巧巧没问她,她也懒得说。冬哥自然是没看见的,看见她了,就向她招手,意思是让她上前去坐。小悦会错了意,以为她是问冬哥上车了没有。
小悦摆摆手,指指车窗外,意思冬哥还没上车。
小悦老早就听过巧巧的大名。听她姐姐小愉说,她只上到初中二年级就和男同学谈恋爱了,可偏偏又不专一,还惹得几个男生为她争风吃醋、打架。她倒好,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她跟没事人似的。
今天,她表现十分可疑,好像看上冬哥了。
哥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看上她了么?
他能架得住她么?
巧巧若是专一和哥好,那也罢了。如果三心两意、见异思迁,那不是把哥害了吗?哥那人重情,到时候苦的可就是他呀!
小悦心里闷闷的想着,有些焦虑。
早上妈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就是想凑合他们俩,可她思来想去,怎么也觉得冬哥和巧巧不对付。为什么,倒不是因为相貌,而是性格……小悦觉得巧巧是喜欢新鲜刺激的那种女人,一过了那个热呼劲儿,就不怎么在乎了。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可哥不行啊,他一旦陷进去,还出得来么?
妈也是的,什么人不好找,怎么就想到个巧巧呢?隔壁村的蔡月琴人又漂亮、勤劳、说话温软如玉,人又本份,……论哪一点,也不输张巧巧呀,怎么不介绍她呢?
小悦呆呆的望着窗外,心里面却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早上出门时那会儿的好心情,被破坏的荡然无存。
向冬走进车里,望见了后面窗边的小悦,冲她摆摆手,正要走过去,巧巧早就在留意他,从旁一把拽住,连叫:“向冬哥、向冬哥,这儿来坐,这儿有位置。”不容分说,硬把他拽到她边上的空位上。
一车人都望着向冬笑,眼睛里满是暧昧之意。他有些尴尬,又不好拒绝,坐了几分钟,心里担心小悦不高兴,就回头望小悦这边,冲她招手。
小悦望见他脸上神色,心知他还是担心自己。她脸上不辩喜忧,也对他摆摆手,意思是:你坐那儿吧!
她转头望窗外,心想:“你爱坐哪儿坐哪儿,看我干嘛?”
只听巧巧对冬哥轻声说:“我刚才叫她过来坐,她不愿过来。”
全车的人都听清了巧巧的话,就回头望小悦,脸上那种暧昧的味道更浓了。
小悦只觉得血往脸上涌,气岔岔的想:“你明明知道冬哥是和我一路的,为什么还拉他坐你身边?向我示威吗?”忍了忍,还是气不过,嗖地一下站起来,抓起背包走上前去,把包往架驶台前一放,挨着巧巧她妈妈坐下了。
巧巧妈歪头看她一眼,笑眯眯的说:“一个人坐在后边无聊吧?”
是的,无聊!太无聊了!
小悦嘴角动了一下,算是回答,却懒得说话。
车开动起来,这一路上小悦心里烦透了。
巧巧坐在靠窗那边,旁边是冬哥。她的手有意无意的往冬哥手臂上蹭,有一次给小悦看见了只羞得面红耳赤,好像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小悦和巧巧妈坐右边,中间隔着走廊。
小悦和冬哥隔着走廊,却不时听到巧巧左一个“冬哥”,右一个“冬哥”,耳朵里全都巧巧“向冬哥、向冬哥”那娇媚的语音。
她恨不得找两团棉花把两只耳朵堵起来。
巧巧的确是个天生的狐媚子(狐狸精)。小悦靠着车椅背,闭着眼睛,佯装打瞌睡,落个眼不见为净。可巧巧那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柔腻的语音,却怎么也无法阻挡。她完全是没话找话的找冬哥聊,从吃到穿,从她读书到走上社会,从她的喜好到她的憎恶。然后又说了一大堆她小时候的淘气事,回忆读中学时她喜欢过某某,……总之,她事无巨细,毫无隐瞒,简直就是捣心捣肺。她实在是没得说了,又缠着冬哥要他说他的乐事。
小悦听得出,冬哥完全是敷衍她。
可这巧巧就是会讨好,无论他说什么,巧巧都会吱吱嘎嘎的娇笑,身体配合着前仰后合。小悦真没听出冬哥说的话有多么可笑,可那巧巧偏偏笑得如此夸张。
那个哆里哆气的哟。
就是作!
……
过了一会儿,小悦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兴许,巧巧很明白她的笑声很撩人、很勾魂,是故意笑给冬哥听的,故意笑给冬哥看的。她就是想她的形象在冬哥的记忆里占领一席之地,让他时时刻刻都能想起她来。她这目的看似简单,实际上是深谋远虑。
哼,亏哥还说她没有城府,心直口快。八成哪,都是装出来的!
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小悦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冷笑,不着痕迹地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眼巧巧的妈妈。巧巧妈闭着眼眼垂着脑袋打瞌睡。这一下小悦更明白了,更加冷嘲热讽地想:“她是晕车呢,还是在那里装睡呢?”其实班车开起来没多久,她就东倒西歪睡着了的样子。
小悦揣测:“只怕她八成也是装的!这娘俩就会做戏!她假装睡觉,多半是为了方便宝贝女儿与冬哥好好的拉近距离!哼,她这个妈妈倒是用心良苦!”
好在这种折磨在半途的镇上结束了。
巧巧娘俩在镇上下了车。巧巧的大姨家就在镇上。小悦也没和她们打招呼,假装瞌睡,待她们下了班车,才偷偷望她们。
这一望,把小悦气得够呛。
这个巧巧居然把她哥拽下车去了!
啊哈,这巧巧,怎么那么不要脸!他是你男人吗?
小悦一时间简直气懵了。
三个人,像一家三口,站在一家门店前买东西。巧巧不停的和冬哥咬耳朵,问这问那,好像没有冬哥在,她巧巧东西也不会买了。不明内情的外人怎么看,他俩都是恩恩爱爱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冬哥又是买饼干又是买蛋糕,提了一塑料袋。
“就那么舍不得吗?”小悦酸胀的想,伤心和失望的情绪骤然涌塞心田。几乎同时,那不争气的眼泪也汪上眼角。
她慌忙擦了下眼睛,立起身,抓起放在前挡风玻璃前的背包,快步走到后面窗边坐下。一时间,感觉脑袋里面仿佛是空的,直有耳边嗡嗡的响,那是血液往上急窜的响声吧。她双手把包抱在面前,茫然无措中,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抖了起来。好一会儿,她又惊起,听到有人上车,慌忙又擦了擦眼眸;她怕她一个不小心,眼泪悚然坠落,招惹别人笑话。
坐下后大约有十几分钟,她双手还在不停的抖。她把头转向一边,尽力不去看他们。可是,她的脑海无法不去想刚才看见的一幕,他俩几乎头挨着头的画面。小悦胸口一下一下紧缩着,疼痛清晰无误的告诉她,她很在乎那个人!
“我……我是怎么回事?”
她悚然一惊。
她吃惊于自己的不正常反应,“就算他真的和巧巧好,不也很正常吗?我怎么,怎么……”
怎么会心痛?
小悦不敢承认,她是因为嫉妒。
她宁愿相信自己是为了死去的姐姐,觉得他不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
向冬上车来,见小悦坐到了后面,便移步向她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你饿了吗?我买了饼干……还有蛋糕。”
冬哥那低沉的嗓音仿佛就在耳畔。
听到了他那温和的声音,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又没那么多怨气了。
她朝他瞥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那一塑料袋食品他提上车来了。
怎么?……
不是给巧巧买的吗?
她平息了下情绪,说:“这不是给她买的吗?你怎么提上来了?”
小悦尽量把语气说得十分平淡,让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可话一出口,味道就全变了,那弦外之音,总有那么一点醋味。
她相信冬哥也听出来了,所以,脸颊上没来由地热了起来。
“她?谁?……巧巧啊?”冬哥无声地笑了一下说,“我是问她女孩子喜欢吃什么,又不是给她买的!”
“真……真的?”
“那还有假?哥我会骗你么?”
原来是这样!
可转而又想,谁知你骗没骗,只有天知地知,你知她知……那个“她”,自然是巧巧。你和她说的什么悄悄话,又不会对我说!
“那你怎么……”她想说的是:那你怎么不直接问我?——但这样一问,似乎显得太矫情,便忍住不问了。
向冬哪知小悦此时此刻脑袋中的所思所想,打开塑料袋说:“拿一块吧。这些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卖。”
小悦心情好多了。
她没再谦让,拿了一块蛋糕,剥开漂亮的包装纸,轻轻的咬了一口。
蛋糕很甜、很软,却又并不如油条油饼那样腻那样绵实。
小悦很少吃上这种东西。平常亲戚朋友之间互相走动,都喜欢拿红沙糖或者月饼送礼,这种东西贵而不惠,农村人很少买来送礼,她自己在学校,自然更不会花钱买。
车再开动起来。
小悦边吃蛋糕边欣赏车窗外的风景。树木和庄稼排排的往后退。忽然,她从车窗玻璃的暗影里见到了冬哥的脸。他的眼神有些忧郁,正默默地望着她的后脑勺。他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呢?
那是他在凝望姐姐时才有的那种热切的特有的眼神!
他可能并不知道小悦会从玻璃暗影里看见他,所以看她的眼神就格外的大胆,或者说炽烈。
小悦心房突突狂跳起来,手僵住,拿在手里的蛋糕,也忘了吃,咬在嘴里的蛋糕也有些不辩滋味。
“他……他是不是想起姐姐了?或者把我当成……”她突然回过头来,正迎上冬哥那切的眼神。
向冬的眼神和她目光一碰,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慌乱,反倒是她自己更加慌乱和不知所措。冬哥低声问:“小悦,你怎么了?刚才,流泪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悦垂下眼睛,随口说:“有些口干……”
冬哥一拍脑袋,自责道:“你看我这记性!”忙从塑料袋底下翻出两瓶饮料,一瓶橙汁,一瓶可乐。
“女孩子喝橙汁吧。”把橙汁递给她。
橙汁对于小悦来说,也是奢侈的东西。把橙子用来柞果汁喝,这想想就是一件不可思议、浪费的事。
小悦喝了一小口橙汁,旋上瓶盖的时候,她开始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姐姐那么喜欢冬哥、那么爱他,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托梦给她,叫她别错怪了他。冬哥相貌一般,并不是帅哥俊男那一类,但他属于耐看那一类。而且,像他这么细心体贴的男人,只怕女孩子都无法抗拒,尤其对那种受过感情创伤的女人,只怕更有吸引力。
小悦心里哀伤地叹息一声,心想姐姐真是苦命福薄,这么好的男人,却不能相守一生。想到这,鼻子里忍不住又一阵酸涩。直到班车开进了城,看到街道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她心情才舒畅了些。
下了车,两人掮着行李走出汽车站。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眼望不到尽头。学校离车站少说也有五六里,小悦思恃着,这么远,扛那两袋大米,可要把他累坏了。
却不料冬哥却把物件往地上一放,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小悦有些懵了:还坐记程车?多费钱!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冬娃已把行李在后备箱放好,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回头招手让她上车。见她还愣着,心里明白她心痛钱,笑着说:“这么远,还有这些东西,还是坐车去学校吧?”
小悦想想也是。
难不成这么多东西还真让他搬过去?
也就不再坚持,弯下腰,坐进后排。
她刚要拉上车门,冬哥手一挡,把车门挡了一下,一矮身,也坐进后排,坐到她右边。
在班车上人多,小悦倒不觉着什么,可出租车空间小,单独和他坐一起,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所有的细胞都莫名的兴奋,似乎像蜈蚣那样浑身长满触须;可表面上她却正襟危坐,不敢移动身体半分,鼻端隐约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弄得她有些儿心摇神驰。
向冬没注意她的变化,或许是注意到了假装不知不觉。上车后,他脑袋行后一靠,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出租车本来不是什么好的坐驾,可小悦长到一十八岁,除了坐过小手扶拖拉机,坐过最好的车就是进城的班车了。坐出租车这样的小车,那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事。小车的舒适程度,哪是班车能比的?她本当有着新鲜的体验,可是因为紧张慌乱,居然全没体会到。等到她小心翼翼的把身体靠在座椅靠背上,暗自长舒一口气,刚想要放松一下的时候,车却飞快的到学校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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