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蓉蓉

“悦，我们回家吧。”姐姐柔声叫她。

小悦一激灵，抬起头，姐姐和冬哥不知何时都站在她身边。

电影已经散场了，放映机前，灯光照得整个场子亮如白昼，十分刺眼，满场都是混乱的人，吵叫声不绝于耳。

小悦脸无表情的起身，刻意端祥姐姐。

姐姐头发有几丝乱，眼睛里的神彩，仿佛喝了蜜汁似的，流光溢彩、生动而妩媚，爱情的甜汁滋润过后，果然与往日不同，显得分外迷人，活脱脱就是一副小家碧玉的娇俏模样。

“这不是那蒙蒙吗？！电影中那个女孩！”她心里直差喊出来，姐姐的娇羞表情，让她顿时有了这样的错觉，觉得眼前的女人就是蒙蒙。

“回家吧，电影散了！”冬哥的话惊了她一下。

她便看冬哥。他那矮矮的个子，这时看起来，是怎么看也觉得看不入眼。“他配得上姐姐吗？憨头憨脑的，偏偏还满脑子肮脏念头，但凡他稍微有点头脑，也不会做当众搂搂抱抱这种事吧？”小悦脸色木着，没有搭理他。

可冬娃哪里知道她想什么，依然微笑着。

小悦心里十分别扭，想起环住姐姐腰间的那只手，眼睛不禁望向他们的手。果不其然，两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和姐姐的手。

啊哈，她差不多气得要笑了，心里讥讽地骂：“姐姐，你的羞耻心呢，能不这么张扬吗？”她微微皱眉，觉得胸口有些气促，真是太气了：什么人，都是？

冬哥还笑着，眼睛弯得像小蝌蚪，……哎呀啊，他这笑怎么那么讨厌，一副小人得意似的样，恶不恶心？！心里忽然对冬哥无比厌恶，甚至连同姐姐也看不顺眼起来。

“怎么，没睡醒么？”姐姐问她，声音柔柔的、沙沙的。

这是什么腔调，怪怪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翻了姐姐一个白眼。

姐姐见她有些发呆，伸出一只手把她的手轻轻握住。姐姐的手湿暖，汗津津的。

——那是他手里的汗吧？

小悦的手本能地一缩，抽了回去，然后转身，木着脸孔一语不发地先走了。后面，听到冬哥问姐姐：“她这是怎么了？”冬哥并不迟钝，看出来小悦有情绪。

姐姐说：“这小妮子心事重，有时候我也不懂……”

哼！你不懂？假装不懂罢啦！

小悦听见，迈步更快了。

……………………

月光似水，地上亮得宛若白天。自己的影子在脚下快速移动。

走了好久，小悦心里还恼怒，还在生姐姐的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若是别人看见姐姐和男人这么当众搂搂抱抱，是什么感觉。只怕骂到祖宗三代，还是轻的……

冬哥，呸，哥？……他那不是耍流氓么？可气的是，姐姐竟然心安理得。

太可怕了，姐姐死了！那个熟悉的害羞的姐姐死了！死了！小悦越想越气，越想越恼。跟这样的姐姐在一起，简直丢脸！

她健步如飞，远远抛开他俩。

小悦想走快点自个回家，蒙头大睡一觉，尽快忘掉今夜的所见所闻，包括看到的、令人害怕的电影。可是，她做得到么，又不是木脑壳？

她恨恨地朝地上一块小石子踢去。噗！一响，石子飞出去老远，跌入路边稻田，没入稻丛中。她并不因此解恨，转头瞪他们。姐姐和冬哥在后面落了老远，牵着手，一边走一边说个不停、聊个不完。恶心！她想，真恶心！

可又能如何呢，姐姐无所谓，她犯得着生气吗？气病了自己白搭。她在那跟自己怄气。

怄了半天，他们也没走拢来。这时，月光骤暗，一抬头，见月亮躲进了云层，秋风乍起，不禁怕起来。她怕走夜路，路边草丛里悉悉索索响，不知道是青蛙还是蛇，她只得停下来站在路边等着。

站了几分钟，姐姐他们俩还没过来，月亮重又钻出云块，看着有一群人慢慢靠近了，她才又慢慢走起来。

这些人也是本村里的，几个男女，其中有个女孩，叫蓉蓉。蓉蓉长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眼睛，眉毛五官搭配得很精致，年龄稍长她一两岁，其实看起来跟她差不多一般大。她身后站着一个男孩子，是她弟弟袁海，比她还高，头发像刺猬那样竖着，脸尖削，两只眼睛却黑亮黑亮的，躲在姐姐后面偷偷的看她。

“悦悦，咋不走了，等谁呢？”蓉蓉叫她。

她答：“等我姐……”

蓉蓉嘻嘻笑：“你姐姐有伴儿呢，我看你就别等了！”

真是闲事管得宽！小悦心里忌讳别人这样说，别过脸不理她。蓉蓉却跳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亲热地说：“走，到我家玩去！”

“太晚了！”

“晚啥？不晚，也就十点钟不到。”

“算了，下次……”小悦眼角瞟了一眼袁海。袁海和她目光一碰，不好意思的一笑，拔腿转身跑了。

蓉蓉回头望了弟弟一眼，他跑得影都没了：“这家伙……”

说了这句，又回头拽小悦说：“走吧，去我家玩玩，打什么紧！”小悦欲要拒绝，却身不由主的被蓉蓉拉着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小悦还在想袁海：他为什么对我笑？小屁孩……

其实袁海不比她小，只因为读书不咋地，留了一级，落她后面了。不过袁海看起来清爽，不讨厌！

月光下，蓉蓉的眼睛灼灼放光，显然被电影感染了，拉着小悦故意落后四五步远，与前面的大人小伙子们拉开距离，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跟着。

蓉蓉挽起她的臂膀，悄声说：“悦悦，我……我问你一件事！”

小悦见她神神秘秘的，心想，我和你能有什么事？便说：“蓉蓉姐，什么事儿？”蓉蓉一对含情秀目瞅着她，抿嘴一笑。小悦觉得她这一笑有点诡，果然，听她悄悄问道：“悦悦，你……有喜欢过谁吗？”

小悦捶了她一下，脸都红了：“你说什么呢，我还在读书？”

“嗬，读书咋就不能喜欢一个人啊！偷偷的那种……”

“喜欢爹妈算吗？”小悦心情不怎么好，不想聊这个话题。但她不愿蓉蓉把她看成那种势利的人，不愿落别人口实，说她什么没读几天书，就清高了，架子大，……就又敷衍说：“当然。除我爹爹妈妈，还有姐姐……”

蓉蓉没在意她的语气，说：“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就像、就像，蒙蒙和老巴那样的……”蓉蓉说的是今晚的电影，娇俏的脸上显得有些忸怩。

哈！这小妮子！小悦听明白了，这蓉蓉姐是动了春心，还假装拐弯抹角套问她。小样！

“那我哪有……”小悦嘴里否认着，心里还是“咚”地跳了一下。忽然间，下意识的，几乎没有思索、没有来由就想到了冬哥。冬哥！怎么会想起他？呸呸呸，疯了吧！

小悦脸儿不禁发烧，好在晚上蓉蓉没看出来她脸色异常。她把脸板得正正的，掩饰道：“我哪有？！跟你说了我还小呢，还要读书，怎么会想那些？莫非你……你有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反倒正径八百的瞅着蓉蓉的脸。

蓉蓉眼神闪烁，羞答答道：“我……我也没有！只是，觉得，你那么漂亮，肯定很多男生喜欢你！”

小悦哼哼冷笑：“那些男生，一天到晚调皮捣蛋，只知道欺负女孩子，谁喜欢他们，那就怪了！”

蓉蓉点点头说：“那也是！”隔了一会儿，突然对小悦耳语道，“不过，今天看了电影，心里老想一个人！”

小悦“啊”的一声，顿时来了兴致，几乎瞬间忘了姐姐带给她的不快，抓着蓉蓉的手，兴奋地嚷：“快说、快说，告诉我是谁？看配得上蓉蓉姐儿不？”

蓉蓉前后看了一眼，见旁人离她俩较远，就红着脸说：“是强强！”

小悦一呆：“是他呀！”

原来这强强是冬哥的弟弟，脸阔，浓眉，人长得很魁伟，是一个大男人该有的样。

蓉蓉望着她紧张兮兮道：“怎么？你也喜欢……”小悦忙道：“别误会、别误会！我觉得啊，他还真配得上蓉蓉姐你！”

蓉蓉不言语，羞涩的笑着。

前些日子，有人上门给她和她妈提说过强强，说强强妈和强强都有这意思，想讨蓉蓉做他家的媳妇。蓉蓉刚满十八，一听这事，轰的一下站起身，羞得满脸通红跑出了门，惹得媒人和妈笑痛了肚子，都说这蓉蓉看起来大大咧咧，原来还这么害羞啊。蓉蓉没跑远，又悄悄返回来，躲在门外偷听。只听妈说，能跟村长家结成亲家她自然高兴，只是那强强刚满二十，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自己家蓉蓉年纪还小，不如缓两年再说。

……事情就这样搁下了，但那之后，蓉蓉就留意上了强强。

今晚看了电影，蓉蓉的小心思活动了起来。瞧她那样，小悦知道蓉蓉心里受活。这丫头，美得她！

小悦悄悄问：“他知道吗？”

蓉蓉黯然摇摇头，忽又神神秘秘的对她耳语：“知道吗，我……我昨晚就梦见他啦。”

小悦一愣，想：这蓉蓉，真是什么都敢说！笑道：“哈，你好不知羞！”蓉蓉捂着嘴巴噗嗤娇笑了两声：“不是说了吗？那是梦，我做梦……梦见的！”

“什么呀？”小悦取笑她，“要我说，就算是梦，你这梦也梦得太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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