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下）

【如果可以回去，她决不会冷眼旁观……可惜没有如果。】

擦干眼泪回到教室，钟欣晨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女生们围过来安慰她。

“班长，你是怕那帮人报复，才没有声张，对吧？”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班长冒这个险。”

“嗯……”钟欣晨含糊地应声着。

但她自己很清楚，害怕报复并不是自己冷眼旁观的原因。她的的确确有看戏的心理，她确确实实幸灾乐祸了。

但是她没有说。她不想让同学们知道自己阴暗的一面。

沈佳搂着钟欣晨的肩膀，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决定暂时把杨铭的事放一边，让钟欣晨先从这件事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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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排，林天羽紧闭嘴唇，默默注视着被女生们包围的钟欣晨。

“不过挨了一顿骂，就难过成这样。换成我，什么事也没有。也难怪，她是站在顶端的人，是万众瞩目的人，从小被所有人护着的人。我所经受的一切，她想都不会想过，怎么可能理解呢。”林天羽的心里翻江倒海。

同学们异样的议论和目光，像倒灌的海水一样把他淹没。钟欣晨的眼泪，更是雪上加霜的一把利刃。

“呵，看看那群乌合之众，钟欣晨一点不开心，她们倒一个个「感同身受」得要命。被人记恨的是我，被翻桌子的是我，袖手旁观、拍手称快的是她，冷酷无情的是她！她有什么可怜？”

愤怒，怨念，不平，心痛，让他快要窒息。第一次，他把自己真实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可是谁在乎呢？

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从小不受待见，从小被孤立、被排挤，他都习以为常了。

“呵，也难怪，我平时那么犯贱，谁不讨厌我呢。可是但凡有一个人，只要有那么一个人真心关心我，我怎么会用那些遭人白眼的手段博眼球？”

林天羽目光中的怨恨达到了饱和。他拼命咬紧牙关，才没有让恨意化成液体溢出。

“我和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稀罕她干什么呢？我犯什么贱？！”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心里的独角戏。

周遭人来人往，纷纷扰扰，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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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戚老师嗒嗒的高跟鞋声传来，大家才散开，各自回到座位。

整个教室安静得可怕，仿佛人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戚老师托托眼镜，严厉地扫视过每一张局促不安的脸。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昨天傍晚，发生了一件情节十分严重的事！个别有责任的同学已经和我单独交流过了。以后这类事，大家知道后一定要尽快阻止，或者上报给我。不管是不是班干部，每一位同学都有维护班级秩序的责任。”

戚老师顿了顿，然后提高了嗓门。

“但是，林天羽，你要我当堂批评几次才会长记性！你在这个班，除了给同学惹事、给老师添堵，还有什么贡献？钟欣晨同学没有阻止那些人，是她的不对，但是反过来，你自己想想，为什么人家不愿意帮你说话我想原因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来，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昨天值日的是你，会帮林天羽说话的请举手？”

整个教室一片沉默，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李翼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无动于衷，打消了仅有的一点点想举手的念头。

沈佳托着腮，皱着眉头悄悄望向林天羽。

戚老师无奈地摇摇头：“看到了吧，这就是同学们对你的印象，这就是你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她好像消了点气，语气缓和了一些。

林天羽眼角通红，倔强地瞪着戚老师，课桌下的拳头紧握，青筋爆起。

戚老师叹了口气，夹起包嗒嗒地走出了教室。

林天羽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终于，两行眼泪滚了下来。

全班哄堂大笑。一时间教室里热闹得差点把房顶掀了。

“我只是跟他们开个玩笑！谁知道那些人这么记仇？”林天羽压着嗓子争辩。

他努力平复心情，可是说话还是带着重重的鼻音。

听到他奇怪的声音，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

一个女孩捂着嘴笑得浑身乱颤：“哎哟喂，我第一次见一个男生哭成这样！”

林天羽狠狠瞪了那个女生一眼，可是人家一点也不理会。

钟欣晨刚被戚老师批评，正闹情绪，听到林天羽辩解，想到事情因他而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天羽，你那叫「开个玩笑」？你以前喷我墨水也是开玩笑？把女生头发扯乱也是开玩笑？把同学的试卷扔进垃圾桶也是开玩笑？体育课骗大家下课了，害全班罚跑1000米，也是开玩笑？”

“那次我是真的以为下课了！……话不是这么说的……”

“咦～”“吁～”班里响起一片嘘声。

几个调皮的怪声怪气地学林天羽的语气说话：“话不是这么说的!”“哎呀，话不是这么说的呀!”又激起一阵哄堂大笑。

钟欣晨翻了个自眼：“那话是怎么说的？你教我？”

“反正……话不是这么说的……”林天羽发狠地一把抹干眼泪。

握紧的拳头中，指甲深深扎进皮肤，留下一排淤伤。

他不再说话，以沉默应对冷嘲热讽。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声怒吼得有多可悲。

“呵，这就是这群假惺惺的人口中「最好的17班」。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吗？有吗？啧，一个个都把我当小丑。没一个好人！这么大一个班,没一个好人……”

林天羽为这个班，更为自己感到悲凉。

“雄狮不会在乎绵羊的想法。本座才不在乎这群乌合之众。”他咬起牙根，恨眼前的一切人，包括钟欣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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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放学,同学们还笑闹着“话不是这么话的呀”。

林天羽黑着脸把他们屏蔽，可是挡不住这些刺耳的声音钻进耳朵。

昨天来闹事的那帮人吃了个处分。

学校了解到是林天羽先挑的事，本想给他也记个过。看在戚老师求情的份上，才改成口头通报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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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怀着重重心事。放学后，她找了个借口留住林天羽。

“怎么有事吗？”林天羽沉着一张脸，语气里写满了不耐烦。

“你是不是喜欢钟欣晨？”

“你有病啊？我为什么要稀罕那个疯女人？”林天羽语气很强硬，却移开了目光。

“我没病，我是认真的。”沈佳凝视着他的眼睛。

“啧啧。没事的话我走了。”他扯了扯嘴角，绕过沈佳走远了。

沈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

“林天羽！”这一喊，沈佳用了最大的力气。

他停住了脚步。

“林天羽，我相信你会变好的！”

他怔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说相信他。

“你别不承认，今天的事，我从你眼里看到了光。我不会看错人的！”

见林天羽没有动，沈佳继续对他喊道：“如果钟欣晨未来有了男朋友，我希望是你。林天羽，我真心希望会是你啊！”

远处的林天羽仰起头看着天空，为的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对不起了，沈佳。”他喃喃自语。沈佳当然听不见。

“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喜欢她，我是喜欢过她。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的嘴角自嘲地勾起一抹苦笑。

林天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那是钟欣晨写给杨铭的情书。

三个月前，在那条开满蜡梅花的小路上，他只扔掉了信封。

那天回家后，他偷偷把信中杨铭的名字全部改成了自己，然后一直把它放在贴身的衣袋里。

“班长，我不会再喜欢你了。我……犯贱犯够了。”

林天羽狠狠心，把这张纸撕成了碎片，然后闭着眼，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可惜，犯傻给她发的邮件不能撤回。反正她不会看，就当我从没发过吧。”

他想像以前一样，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这次，他装不起来。

他不想承认，他的手抖，他的眼红了，他的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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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外音：“林天羽，三年后的钟欣晨让我替她对你说，对不起。但是很抱歉，我不能透露太多未来的事。”

林天羽：“哦。那就让她永远对不起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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