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冷光微晕,接上最后一户人家已上钥吹灯。
打更的小二哥满身风露地走过了画楼。画楼上,烛光一点,在灯笼里闪动,细小的“哔啵”声中,一只鹅子化作了一缕青烟,焦黑的尸灰和进了的白色的烛泪。
一双素手托着纱灯,一张脸惨白如鬼,脂粉在灯光中融出暖暖的香气,朱翠映着洒进小窗的月光冰冷华美,唇上的朱红如雪,眉上黛妆却尽褪。唉,大概是常年蹙眉,黛粉了罢。
今日倒不曾演什么生离死别,平淡的唱了一出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客人的打赏也得了不少,为何蹙眉?竹影稀稀,寒烟就着刚打来的水,洗去脑上的画皮灰和各色水彩,混成一盆黑白色。
戏子本不该有自己的情绪。寒烟暗暗的想着。
她摘下头上的额片,细细码好,拿篦子一捋捋顺开死结,上好了掺了花露的头油,置放在檀木妆奁里,朱钗子和玉坠从头上卸下来时勾住了头发,流苏坠子纠成一团,腰上系的相思佩落在了戏台上,寒烟苦恼的皱眉,又猛地拍拍头,自个儿说着:“又皱眉!”
教她戏的师傅说过,戏比天大。到了台上就该忘了自个是谁。演花旦就要美。演青衣就要素,演公主就应有气派,演婢子就应低眉垂眼。
“卖艺的戏子始终是贱民!再风光的角儿,到戏台上,也还是卑微!学不会忘,就唱不了戏!一身媚骨,一脸奴颜,演的了自己,演不了别人!戏里的人快活,你也要笑!戏里的人伤心了,你也别不舍得流泪!演戏演得神了,戏里的人心死了,你的心也就死了!演戏,就是要不疯魔不成活!”彼时,师父执着柳条抽在她的背上,一条条伤痕迅速红肿鼓起,极似爬满了蜈蚣,她咬着牙含着泪,一字一句的记下训诫。
小轩窗外,几点萤火在竹叶中闪动,对面的阁楼里,飘渺的传来几句花腔戏词,如泣如诉。她想起儿时,双眼一片空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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