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绥王是当朝唯一一位异姓王,他姓秦,单名一个叙,字琢瑾。
今年年关,长兄在北境打了胜仗,他班师回朝时,我门楣落寞的祖家甚至都不好意思去迎。然而京中的烂漫少女可顾及不上什么尊卑有别的繁文缛节,我从丫鬟嘴里听到的是,迎他的长街热热闹闹,朝他掷花的更是大有人在。
我自认无才无德,他天赋异禀,我们唯一的交集只有从同一个母亲的肚子里出来。两条无关的直线就应井水不犯河水,可我继母却在不日找我的茬,把我撵去了绥王府。
她苍白的借口不痛不痒,我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她女儿秦茵也大了,以前我这个不受宠的次子没地方扔,现在不一样,现在有绥王这个接盘的,她没什么好再顾忌。
可京城的人也许都知道绥王有个无用的亲弟弟,但他们一定不知道绥王到底有多厌烦我。我继母为了她女儿的前程似锦,干脆绝了我的后路。
我此刻跪在绥王的堂前,他高坐堂上,老管家和我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就是由着他让我跪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敢出声。
他恨我恨得有理有据,因为正是我的降世让他没了母亲。那时候寒冬朔月,母亲大出血无力回天,他一听噩耗就跑出了府,祖家找了他三天三夜,在西城的荒郊野岭找回了他。我听丫鬟说,他从那时起就再也不笑了,一旦看见我,他甚至不仅不笑,还垮着脸避而远之。
童年往事尚且不谈,我低着头,介时虽已入春,但究竟还是有些微寒,我的膝盖跪得生冷,绥王依旧面不改色,安静地打量着我。
我猜他在揣摩我被父亲送来时,父亲说的那个借口。
“今年刚十七,”父亲说,“孩子小,不懂事,在家惹了麻烦,送来王府让王爷管教,正正苗子。”
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被继母和她的小女儿迷了眼,又一来正巧一直看不惯我这个次子,二来王爷入京,我这个祸害交给他收拾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死,顶多苟延残喘,若是死了,也没人敢在绥王面前说一句不是。
我多半在绥王府凶多吉少。
“读书没有。”
我一愣,缓了一会才意识到是绥王在问话,于是回:“有。”
“在哪读?”
“摘叶堂。”
这是专门供给皇族子弟读书的地方,我本来没有资格去,但毕竟还挂着个“绥王亲眷”的名牌,老师父还是让我进了门。
“以后不用去了。”
我袖下的手倏地一缩,因为他突然站起身,我以为他就快踩到我了。
我犹豫了一下,仰头看他:“为……”
“在王府给你找先生。”
他没看我,视线不知道停在哪里,说完就出了堂。
他走时腰上坠的玉佩摇曳一瞬,露出了那个“瑾”字,是美玉的意思。
“你住西偏院。”他说。
我忐忑了许久,住进王府的头几个月,我都一直不懂他为什么不让我跟那些金孔雀们一起读书。他总不可能是怕我学得太好以后威胁他的地位,我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便悄悄问了跟了他最久的管家。
管家说,王爷心思难揣摩,小主人不妨自己去问。
“我不觉得他会跟我说话。”
“小主人来府上之前,是不是还怕王爷给您穿小鞋?”
“是。”我没遮掩,“我……有点怕他。”
“西偏院是整座王府采光最好的地方,冬暖夏凉,还安静。”管家收拾走了碗筷,把桌上的水擦干,“王爷若真是心眼小,想折腾小主人,何必做到这个份儿上。”
大概是看我没有回话的意思,钱管家就还多补了一句。
“王爷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晾着小主人的。”
我想来就是受了这句话的蛊,挑了个绥王回来早的日子,就去找了他。
他住在东偏院,我敲开他的卧房门时,他脸上闪过几分意外。
“有事?”
“……我做了桂花糕。”
“我不爱吃甜食。”
出师不利,我一噎:“王爷不尝尝吗?不腻的。”
他难言地看着我。
“……王爷是,怕我投毒?”
“你敢。”
我手一抖,他扶住我的手腕,那一碟桂花糕才不至掉在地上。
他估计是看我这样子也没胆投毒,半晌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
我进屋后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就把碟子放在他案上,他没有先吃,而是先翻开了竹简。
从我的视角看过去,他的脸有些陌生。我很小的时候跟他一起住在秦家的祖宅,后来他封了王就搬到了王府,他不让我们过去,身边就一个母亲留下的老管家照顾。这么多年过来,我几乎已经忘了他的模样。
他看起来不像带兵打仗的将相王侯,反倒像京中温文尔雅的公子哥。他不爱说话,性子冷,我不知道怎么跟他提管家说的那件事,我怕我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他就要把我赶出府让我没地方住,流落街头。
“你会做桂花糕?”
他问我,我站在他面前轻声一应。
“谁教的?”
“家里的掌勺,”我顿了数秒,“不是王府的,是祖宅的。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就找掌勺的先生学手艺。”
他听到我说没有人陪我的时候,拨开竹简的手指顿了一下。
“为什么?”
“……”我不作声。
我发现我们之间寥寥无几的数次对话,都是他问我答的形式。我很被动,这次可能是被没关紧的门外吹来的冷风给冻傻了,竟然答非所问:“王爷为什么不让我在摘叶堂读书?”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抬眼看我的瞬间我气势就弱了下去。
我站在他面前,恨不得刨个洞往里面钻,我怕他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听烦了,然后让管家连夜收拾我的东西,再把我遣返祖宅,做回孤零零的透明少爷。
可既然说都说了,干脆说个痛快。
“我想去摘叶堂读书,王爷能不能不要断我读书的后路?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我尽力不碍眼。”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王爷对钱管家会笑,对我不会。”
“你这是吃管家的醋?”
“我不是。”我差点咬到舌头。
他看着我往后退了小半步,无法一般,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接着站起身,要把竹简放回身后的木架。
“摘叶堂的几个公子少爷扔过你的纸墨。”他拿了一卷新的出来,“老师父也不太理睬你,你在摘叶堂,能学到什么。”
他侧头,视线和我的撞在一起。
“你连我都敢糊弄。”
“……我没有。”
我辩解得有些无力,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其实就是怕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宁愿去摘叶堂受欺负,因为在那至少不会连自己性命都朝不保夕。
他派人调查我,而且很可能是猜到了我在摘叶堂确实过得不好,而后才开始调查。他对我了如指掌,我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多少有些畏手畏脚。
“秦谦。”
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我有些怔愣。
他把新拿的竹简放在案上,然后绕过来,站在了我面前。
他伸手替我拂去了来时不小心蹭到的一片树叶。
“别怕我。”
我有些出神,颇有点“大逆不道”地直视他。他像是无言以对,蹙起眉,我连忙又低下头去。
“回去吧。”他又叹了叹气,说,“早点睡。”
隔日清晨,他离开得很早。
千篇一律的入宫朝见后,他被帝君留了下来,帝君看他今天心不在焉,打他的趣:“你年纪轻轻,心事这么重?”
“祖家把秦谦送来了。”他犹豫了片刻才答,“他在祖家过得很惨淡,摘叶堂也容不下他。”
“哦,那不是时机正好,你机会来了。”帝君煞有介事道。
“皇上何必拿臣逗乐。”
“看你木讷。”帝君说,“老早朕就看出来了,你不是挺喜欢那孩子?你跟朕也装?”
“皇上在位民风开放,倒也没开放到这个地步。”
“那就为你破一次例。”
绥王拧眉,步子一停。
“当年夺嫡没人看得上朕,八个皇子走得是干干净净,这如今,不都成了楚九的天下。”帝君拂了拂袖上的花,“既然江山跟朕姓楚,你怕什么?”
江山姓楚,恨不得半壁都是秦家人打下来的,他怕什么?
“还是说你根本不怕你自己清誉声名有损,你怕的是那孩子遭受流言蜚语。”
绥王静立在原处,无言。
“看来是朕说中了。”
帝君半晌又言:“琢瑾,你这个人啊。”
秦琢瑾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他对家里那个不受宠的孩子不太一样。本来从一开始,他和所有人相同,“要疏远小少爷”,可到后来他才慢慢发现,家里人讨厌那孩子只是因为他母亲。母亲背景显赫,没了她这个来财的路子,外祖父家淡了联系,父亲因此才每每愤恨地对秦谦指指点点。
小少爷那时候才四岁,在自己的卧房烧得几度昏迷也没人搭理。是他看着满座人和和睦睦吃年夜饭,唯独没有最小的孩子,觉得有些奇怪,才去看了看。没想到这是救了一条人命。
他其实早就不讨厌这个安静温顺的弟弟了,反而总是在默默关注。他发现,这孩子其实很聪慧,但是不敢在父亲面前露什么“马脚”。他后来再长大一点,回过味来,才意识到秦谦这么做的原因。
他是愈才高,愈患得失。那时候继母已经怀上了秦茵,他本来就扎眼,要是再挡了秦茵的路,保不准要被扫地出门。
他就这样一直做一个平庸的次子,困在那个小小的祖家最僻静的院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秦叙十四岁,跟着帝君和外祖直捣北境婆辽部,鏖战一夜。鲜衣怒马,少年将相,他摘了婆辽部三王子的项上人头,浑身浴血,跟着帝君的御驾归来时全军沸腾,一战封王。
他最后什么也没求,只求留守京城。
他要看着秦谦。
后来他得知他这个乖巧的弟弟居然高兴得为他买醉,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街上找了好久,找到夜深,宵禁的时候都到了,他才在犄角旮旯里捞到了秦谦。
他把秦谦送回祖家后门,小少年喝酒是头一遭,醉醺醺的,认不出他,临到分别却喊了一声“兄长”。
于是他问:“你想我没有?”
“你是谁?”
“……”
“我兄长不喜欢我,”小少年嘀咕说,“他才不会问我想他没有。而且他在北境打仗呢,还没回来。”
秦叙看了他良久。
这条石子小道很安静。
深夏的星河广阔袤远,寺庙的野钟敲响了午夜的初声。
白昼的繁华还回荡在长街,这是永不安宁的时代,辟开一隅窄仄的黑天,就只容得下两个人耳语。
他吻了唯一一颗从天上落进尘里的星星。
“喜欢你,”他说,“我喜欢你。”
绥王回来已经是晌午,管家估时间估得准,他刚进屋饭菜也正好摆上桌。
我本来一个人在西偏院,是没资格跟他一起吃饭的,可今日管家莫名其妙来找我,让我去陪着。
我犹豫:“我已经饱了。”
“小主人要拂王爷的面子?”
“……你威胁我?”
管家清了清嗓子,让了路,这是非要我走的意思。他捏准了我不敢不去,但他却没想到我敢就这么看着王爷一个人吃,不动筷子。
我自觉我的份量好像跟钱管家差不多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王爷眉头轻蹙,在我盯着他的淡粥足足一刻钟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饿了?”
“不饿。”
“你眼睛都直了。”
“……”
我答应管家不拂王爷的面子。
“饿了。”
管家又送上来一副碗筷。
我看起来无甚表情,但他跟我视线交锋的时候,应该读懂了我眼中的怨恨。
我第一次跟绥王同桌,本来该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但我真的很饱。管家跟我对望半晌,我算是败下阵来,决定舍命陪君子,再吃一点。
王府的厨师其实手艺不错,做的东西味道甚佳,但我怕把自己吃吐,所以只多要了一碗和王爷一样的淡粥。
“先生教了什么?”
我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请来的教书先生。
“先生文武都能教,但我喜欢习剑,”我答,“四书五经我也能学通,可习剑还是兴致高些。”
“为什么?”
“因为王爷也喜欢习剑。”
“嗯?”
他“嗯”完顺手给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碗里。
“……”
我以为讨好他就能免受夹菜此劫。
“不爱吃?”他看我没有动,“那自己来。”
他把筷子递给我,接着起身,好像是要回东偏院卸下那些扳指和玉佩。我看着他走了,气都顺了不少。
把进碗的东西放回盘子很没规矩,但我又着实不饿,所以我只挑了一小点鱼肉尝尝鲜。
“小主子,那是王爷的专筷。”
我刚顺完的气又被堵了回来。
“……告辞。”我说,“就跟王爷说我身体不适,接下来一周都不适。”
“老奴看王爷是高兴了。”
管家收拾那副刚摆上没多久的碗筷,绥王正从门外进来,闻言回:“怎么说。”
“老奴还不懂王爷心思。”管家心如明镜,“小主子这下可不敢跟王爷同桌了。”
“嗯。”
“王爷不后悔?”
“嗯。”
“这可说不通。”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绥王是个表面君子,借着“西偏院的小主人在正堂没规没矩先行离席”的幌子,可以直接光明正大跑去西偏院用膳。
他这一出逗猫似的把戏,在西偏院玩了三年。
我二十岁寿辰那天,他不在府上,北境战乱又起,他在宫里呆到了黄昏也没能回来。我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但这不代表跟他一起这么久还能习惯。
府里的管家还是一贯地少说多做,丫头和家丁总不会来打搅,绥王不在,我其实就是无声的一件摆设,只是比在祖家受到的关注多一些。
那天正因这样无所事事,我在西偏院读到了一句诗。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我突然想到了绥王。他贵为当朝权臣,什么荣华富贵舞姬美人他都见识过,却自始至终都有些寒性。我不曾听过他提及喜欢哪家的小姐,或者有意要找帝君指婚,他似乎总是对感情疏远淡漠得厉害,好像这凡世里没有能入得了他眼的绝色。
我很小的时候认为,他是天上误落的神仙。现在我也依然这么想。
他傲在了骨子里,少有动情的片刻也是为苍生,为黎明,绝不是为一人。
我记起我十八岁时,正是玄武十一年冬,他被临时调往南郡支援,我送他出京。那天大雪落了一地,他一袭玄衣,前路长街浩荡,他迎着破晓天光跨马而去,要到兵营点人启程。他没有回头。
他十四岁那年也是这么走的,身后没什么好让他留恋,便不需回头。
我站在他府前,不让管家给我打伞,只要光一遮,人就看不见了。可我其实已看了他太久,我是在等他看我一眼。
他走远了,我还在等。
我等得指节冒了凉意,管家说,小主子,回屋吧。我没听。
远方一阵马蹄声愈传愈近,我抬头,他利落地下马,我好像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绥王的外袍罩到了怀中。
“天冷,珍重。”
他也没忍住回了头。他不说让我等他回来,也不说勿念,只叫我珍重。
我时常忆起这一幕,如今已有几年,一直念念不忘。我到了该赐字的年纪,我想让他给我取,可我脑海中几个关于他的片段,好像都跟这样的阵前临别有关。他会不会给我取个肃杀的字,听起来就非常有血气?
我一直等到晚上他都没回来,我总在等他,但今天却没什么耐心。我从西偏院等到了前堂,又从前堂出了府门,我生得巧,赶上了七夕,到处都是浓情惬意张灯结彩,只有这威严的绥王府冷漠得很。我甚至想去皇宫接他,但这不合礼数,我在大门口走了几十回,才终于看见了绥王的马车。
他还是摆着一张好看的冷脸,我像条小尾巴似的坠在他身后跟进跟出,他卸外袍的时候才总算开金口了:“你有事?”
“……”我突然就没事了,因为我意识到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我生辰。
“王爷辛苦了。”
他看着我垂着脑袋出来,还是面无表情,我合上了门,回了西偏院。
我翻到凉亭上吹风,外面小贩的吆喝很大,我依稀听得见,却听不清喊的是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到,肯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好话。
我之前想过,要是未来的绥王妃入府,她会不会给我脸色看,会不会讨厌我,让绥王把我赶走,现在想法却有些不一样了。
我不想走,所以自私一点,王爷越晚成亲越好。
要是不成亲……
我坐在凉亭顶的边缘,吊着两条腿晃来晃去,过了许久底下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下来。”
我一怔,思绪被打断。
“风凉。”
我跳下凉亭,王爷又是兜头给我罩上了外袍,我边裹紧边泛酸:“王爷有事吗?”
“你在闹脾气?”
我好像确实在闹脾气,但我不想承认。
他无言,过了数秒,他忽然说:“抬头。”
一朵花瓣顺着我的前额滑到了鼻尖,再落下去,我和他同时去接,他却握住了我的手,保持这个看我的姿势,我也没动。
“王爷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问他,莫名有些不甘,“以后绥王妃入府,王爷是不是也不会记她的生辰?”
我眼睁睁看着绥王的脸色变了,他的眼神很复杂,半晌,他无可奈何般:“你想让我找绥王妃?”
“不想。”
“为什么?”
我不答了。
“……你怎么还不开窍。”
他牵着我的手腕让我进屋,我坐在榻上,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
纸面干干净净,唯独写了两个字。
“我记得你的生辰。”他背对着我,“我也给你取了字。”
我呼吸一滞。我走到桌前看见了他给我取的字。
他取得很好听,令珘。
和琢瑾的寓意一样,都是美玉。
这是他给我取的,我想让他喊我一回。
“王爷,”我站在他旁边,心跳如擂鼓,“能不能……”
他知道我想说什么,却没作声。
只是他取的字而已,却给了我冒犯他都底气。我顺着桌沿碰到了他的手,然后握上去相扣。我掌心都出了汗。
“能不能……”
我话还没说完,他遮住了我的眼睛。
“……令珘。”
我心尖一颤。
“你这次没喝醉。”
他覆上来,安静地吻我。
我在寂寥的王府度过了数年。我看尽了太多离别,我总是在等候,等候,但我回头才惊觉,我是我兄长远行前唯一拥抱的人。
他也等了我很久。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
我醒来时眼前很黑,眼角有些酸涩,缓了好一阵也没有缓过来。
我试着喊了一声:“哥……?”
“嗯。”
他抱紧了我,又说,我在。
“哥。”我确定他在这里,“……我做梦了。”
“我知道。”
“你觉得是噩梦还是美梦?”
“秦谦。”他这次隔了一会才回,“你掉眼泪了。”
我伸手抹了抹侧脸,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些。
我发现我和他戴着同一副耳机。白色的耳机线交缠在一起,里面音量很小,放的是一首情歌。
我说,其实是美梦。
他没有再说话,拂开我额前的碎发吻了吻。
“是美梦。”他的拇指摩挲我的侧脸,“所以别哭。”
他抱着我,耳机里的情歌放到了末尾。
牵着你的手,到一夜白头。
我已是最富有。
这苍茫宇宙,只要你点头。
总会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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