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笔抢位大赛

很多年之后的一天，我跟兰一飞坐在咖啡厅聊了很久这些年一起经历的过往，一起见证彼此的青春，那些破碎的、斑驳的、模糊的记忆，我们总能以彼此共同拼凑的方式，还原出不曾刻意纪念过的时刻。曾经被深爱和争取过，有些故事我是后来才听说……

那年冬天气候极其恶劣，十二月过了大半，雪迟迟未下，凌晨窗上的冰花却从不缺席。从室外跑回教室的温度，夸张点说，瞬间实是从北极到赤道般的差异。

棉校服穿这一冬，袖口早已经被磨得发亮。女孩子们喜欢把手蜷缩在袖口里，男孩子们只能揣在口袋。屋子里暖气烧得热腾腾，打开窗户讲话还是能看到一阵阵哈气。

又是一周，周日晚自习前换座位，我早已算好能够和章远的小组相邻。周日下午灌好暖水袋，我哼着小调来到教室，自信满满地以为这一次一定还能成为他的同桌。在那一天之前，我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够再与他成为同桌的时候，应该如何相处，如何在日复一日悬梁刺股的严格学习要求下，奢侈地沉溺于与他共处的心动时光。在周日换座位这一天，我即将实现这一切幻想。

走进教室的时候，混乱的场景让我霎时懵然——大家搬着各自的“家当”，吵嚷着谁谁谁的书掉地上了、谁谁谁的东西没来得及收走，纷纷沿着混乱的路线，左躲右避地去往下一个座位位置。

“肖遥，咱们组在这里！”我听到小组长喊我的声音。

顺着声音寻去，我看到组长在最后一排向我招手示意。我径直走过去，循着组长所指，看到自己桌上的书已经被搬运过来。

“我们过来的时候你的书就已经在这里了，那你就坐在这里吧，跟十三组‘接壤’！”组长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自然，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于是放下手中的暖水袋，准备着手收拾打扫新座位。

“哈喽！”我听到有人与我打招呼，抬头一看，是兰一飞。

“哈喽，呃，你坐这里吗？”我连问到。

“嗯，多多关照了！”

什么？我心头一颤。等待了那么久，抱了满心的期待，同桌竟然不是章远。

“嗨呀，那么客气干嘛。”我强装镇定回复兰一飞。尽管心中有些许失落，但兰一飞的为人还是非常值得认可的，况且之前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称得上彼此熟悉，所以我礼貌回应了他的示好，准备坦然接受这位新同桌。

于是继续把书按照科目整理好，边擦桌子边放空。

这时耳边出现他的声音：“在最后一排也要好好学数学喔！”

是他。

我顾着手里的活计，心里却早就分神跑远了，我想着这突然闪现的幻觉真奇怪，一定是内心太过于期待与他的“重逢”，才在脑海里回荡起他的声音。

一个身影在此时挡住了我的光。

一个高大的身躯坐在我身边，拧开杯盖喝了口水，说：“能和你做同桌太不容易了，轮换这么几个月，一直都想向你学习学习写作，觉得你是个特别文艺的人。”原来是兰一飞。

“过奖了，就是随便写写而已。你没有于何那么贫，我还是非常乐意和你交流写作经验的哈哈哈。”我一边回应兰一飞，一边习惯性张望。

“聊什么呢热火朝天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于何跑过来拍拍兰一飞的肩膀。

“就是闲聊，你不在哪里能热火朝天呢？”和于何认识久了，我竟也学会打趣他了。

“才女抬举我啦，哈哈哈！我刚才看见章远在这，他人呢？我问他一道题。”于何原来是来找章远的。

他站的位置正是兰一飞前排的位置，也就是我的斜对角，这是时我才定睛一看，桌上是章远的书，抽屉里是他的书包，他竟然坐在我的斜对角。

这一刻我的心犹如一块石头扑通被扔进大海，随即沉入海底。

分明可以与我成为同桌，为何又阴差阳错的成为我的斜对角呢？我不得其解，没有勇气去问，更没有任何资格去问。

再次抬头，章远已走回座位，看到于何向他问问题，自然地与他讨论起来。在此过程中，他再也没有一眼看向我。很难想象，就在不久前，我们还在人群当中迫切寻找彼此，如今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多年以后，与兰一飞坐在咖啡厅的下午，我们回忆起初一换座位的那天，他记忆犹新。

“当时我就觉得你语文好，特别想让你帮帮我，而且我觉得你性格还蛮好的，觉得交个朋友确实不错，换座位的时候专程要和你做同桌。”

“嗯，然后我们确实也成为同桌了。”

“其实当时章远也想和你做同桌，你的书就是他帮你搬过去的。”

“是吗？我居然都不知道诶，当时也好奇书的事情，但是没问任何人。”

“那时候我和章远都想和你做同桌，说了半天争来争去没什么结果，就想着用转笔来决定最后座位的归属，谁转的快而且时间坚持得久，谁就和你做同桌。”

“天哪，你们也太幼稚了吧！”

“你知道吗，章远那天还特地苦练半天要和我比，结果转到一半，恰好过道有人碰到他，他的笔就掉了。这么说来，我还有点胜之不武呢。”

“所以最后我们有幸成为同桌了，也不错，为我们多年的友谊打下坚实的基础了！哈哈哈哈！”

“现在想起来有点对不起他，当时能感觉到他喜欢你的，但是就是有种莫名的胜负欲。”

“没关系，那是天意。”

对，就是天意。如果天意要我们远离彼此，我们便只能告别；如果天意要我们走在一起，我们跨越山水也能相聚。

不久，我们就迎来了这段青春中，意义重大的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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