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将我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以他最大的忍让与气度,在我脚脖子上拴了根粗红绳,让我能够在东宫的寝殿里跑跑。
晚上他依旧要温习他作为太子必须温习的功课。我就躺在桌案上用爪子去勾花瓶里的垂枝红梅。
大概是脚脖子上的铃铛闹个不停,吵到了他看书,他一把按住我的脚:“久久,最近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呜呜叫了两声,踩着他的手臂钻进他的怀里。
久久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绳子越放越长,现在叫我在房梁上表演个蹦极都完全没有问题。可是我把东宫所有的地方都转遍了,就是没找到那几颗他从赤峰山带回来的果子。
只要吃下了果子,我就能化为人形,皆是就能解开套在脚上的绳索,逃出东宫,重新回到爹爹和娘亲的身边了。可是…他到底把东西都藏到哪去了呢!
前些日子,有外国的使节来访,送了他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他兴高采烈地抱回家,把兔子放在我的面前,献宝似的推了推:“久久,你喜欢吃这个吗?”
我摇头。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就吃过一种动物,那就是鸡。娘亲圈养的鸡和爹爹打回来的野鸡。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只小兔子,听说小女生都喜欢兔子这种毛茸茸的小小的东西,或许是进宫的时候带给某位娘娘养着玩去了吧。
很快到了他20岁寿辰。
太子的生日都要普天同庆,皇宫里大肆铺张,宴席摆了三天三夜。
皇帝说他的接班人终于长大成人了,他十分高兴。
可是他却并不这么想。就在不久之前皇帝借口平定边乱而将与他亲好的将军远调了。酒宴上,宰相多喝了几杯,大概是年纪大了,喝高了嘴巴就没个把门的。
“哦?”皇帝转向他:“沅邱觉得宰相的三女如何啊?”
“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
那晚他醉得不醒人世。
三个月后,太子大婚。
东宫一派喜气洋洋。
当天晨起便有人帮他梳理更衣。如今我的脚上已经不再拴绳子了。
他看着镜中大红喜袍的自己,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如何?”
“嗷呜~”我叫唤了一声。踩下一梳妆台的铃铛响。
束好了发冠的他,整个人都英挺极了。我时常听见小宫女们背着他的面骂我是个狐狸精。我想,其实他才是狐狸精。不,或许他比狐狸精都要更加漂亮、沉迷。
可是…他实在太爱扳着一张面孔了。不笑的时候,满脸都是杀气。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抱着畜牲(我)讲讲心里话。回忆一下少不经事却浪漫天真的幼时。
“小的时候觉得御花园的花特别美,”他抱着我站在窗边看月亮,“父皇和额娘坐在亭子里面喝茶,我就骑在太监的肩膀上放纸鸢。”
夜风起了,他低头问我冷不冷,然后抱着我的手臂更紧了。
“父皇亲自教我写下'国泰民安'四字的匾额至今还挂在额娘的寝殿里。只是…”他流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只是额娘走后,他再没去那儿看过罢了。打扫的嬷嬷也十分怠慢,屋子里都长了灰尘。”
“就算额娘只能以鬼魂的形态回来,看见也是要伤心的。”
“可我并不想忤逆父皇,他是一guo之君,要操心的事情未免太多。于是我偷偷换掉了嬷嬷,找了手脚更勤快的宫女儿。父皇却以为我在因为这个跟他置气…”
锁喇欢喜。太子殿迎来了他的女主人。
当夜,我被锁在笼子里,暗暗窥视着房中的一切。
红色的幔帐如往常般摇曳着,他依旧无话。只是这次太子妃没被踢下床,反而安然地睡到了第二天。
后来他才告诉我,原来宰相是他的死对头。
留个女儿给他,也是出于监视的目的。
因为在朝堂之上和宰相起了一点冲突,各自都不愿退步,局面一时闹得十分尴尬。
太子妃虽已嫁做人妇,但胳膊肘还是拐向她爹那边的。但她一介女流,除了在后院闹点事,给他找些不痛快,也别无他法。
于是她便将矛头对向了我。
谁让我是深受太子宠爱的畜牲呢?
她捏着鼻子走到笼子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我,猩红的嘴唇如同随时都要张开的血盆大口。
“玩什么不好,非要养个小烧货在身边!”太子妃摆摆手,立马有小太监小步跑上前,将我连笼带狐扔进了莲花池。
水很快漫过我的头顶,我试着挣扎,脚脖子上的铃铛在水里喑哑了响声。水泡从我的口中汹涌而出。
就快要死了吗?我这短暂而悲剧的一生…
四肢无力地下垂,意识也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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