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疯长2

“我真羡慕你。”

“你好漂亮，成绩又好。老师都在办公室里夸你，说你优秀能干，一定能考上榜上有名的大学。”

“唉，我要是你就好了。就不用为考本科而担忧了。”

高三上学期，学考末尾。

藤乐从一堆白花花的卷子中抬头。卷子积攒如海，茫茫一片。

她写题的笔尖骤然一顿，在纯白的纸张中留下漆黑的点，洇开斑驳的痕迹。沉默了两秒，回答才飘在半空∶“我没什么好的。”

“我去，”前桌的女生惊呼连连，满脸的不可置信，反驳她，“你这叫没什么好的？”

“我做梦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烦死我了。”

藤乐静静地注视她，瞳孔黧黑，眼角天生几分锋利。

注视着她因情绪激动通红的脸；倾听着她绘声绘色描绘藤乐有多好；聆听着她抱怨自己的不争气与家中赋予的积压。

*

藤乐自始自终都表现得极其淡薄。

她一边时不时回复前桌的话，一边垂首投入知识的海洋。

在写完手底的卷子后，卷子被藤乐上交给数学课代表。在此之后的第二个课间，有人拍了拍埋头刷题的藤乐的肩膀。

“数学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藤乐推门而入。

数学老师搁浅手中批改的作业，扶了扶眼镜，目光隔着镜片望过来。沉沉的，眼角横生的褶皱就像皲裂的黄土，裂痕肆生，不威自怒。

见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来了，数学老师长叹了一口气，把手旁的卷子放到她的眼前。

是她刚刚做过的卷子。

藤乐背在身后的手捏紧衣角，她低头去看。那张做题过程密密麻麻的一张纸突兀地出现了数道红杠，最右端是所属人的姓名，就像一抹烙印。

——藤乐。

数学老师语重心长∶“高三学习压力比较大，老师们都知道。你这孩子又比较要强，听许稚说，你每天熄灯之后还要学习啊。”

“注意劳逸结合。”

“这张卷子，”他摘下眼镜，那双曾经历过满是风霜的眼依旧清明，“你拿回去重新看看吧，没做出藤乐的水平。”

*

在此之后，数次的模拟考。

藤乐这个名字在整个高三遥遥领先，总是位居榜首。众人从高一到现在已经熟视无睹，看惯了这个名字。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藤乐。

她一定会有光明磊落的未来。

一次深夜，林听喃在学校楼后约了藤乐。她抽着烟，烟雾缭绕，就像夜里自白烟中浮现的妖精，漂亮又蛊人。

藤乐姗姗来迟，被萦绕不散的烟味呛了口鼻，咳嗽不止。

林听喃啧了一声，略有不爽摁灭烟头明灭的火星。看藤乐连一副眼泪都咳出来的模样，冷不丁的开口。

“我他妈真怕有一天你死在我眼前。”

“你知道么，我觉得你整个人都有点不真实。虽然你很优秀吧，但我总觉得。”

林听喃斟酌着用词，片刻后才蹦出来。

“你活得不太开心。”

她那双狐狸眼看了过来，“我之前看了个故事，它说人都可以用一种动物来形容。”

“我觉得你像蝴蝶。”

空有躯壳和一身好看的皮囊。

弱小可怜，无自主保护能力，遇到敌袭只能束手就擒。在绝对的强大前，无路可逃。它柔弱，却又漂亮得出奇，只能引来更多的灾祸。

林听喃微微站正了身子，收敛了懒散的笑。人言映衬着倏忽四起的微风，与摇晃婆娑的树影。

“我真怕有一天蝴蝶折翼。”

怕，有一天她从最高处陨落。

*

一语成谶。

所有人都以为藤乐会攀爬到山顶。

但她在即将抵达山顶的那刻，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轰到了山脚。

所有的努力空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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