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邂逅

初恋

第一章

（池驰 著)

一，

傍晚时分，出租车在村边停下。

这时，村庄、田野上，整个苏北大地上披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我付了打的费，取下行李箱，正转身准备向村里走去。

突然，从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口齿不清声音凄惨唦哑的叫卖声：“冰⋯⋯冰糖⋯⋯葫芦哦！又甜又香，酥脆软和⋯⋯”

“老！老板来⋯⋯来一支⋯⋯吧⋯⋯吧！”

我连忙转过身来，见是一位残疾男子，浑身上下飘满了雪花，扛着冰糖葫芦像雪人一样站在我的眼前。

“好，来一支吧！这个玩意多年没见过了，来一支尝尝吧！”我点头示意。

从他那非常热情且行动艰难的手中接过一支，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这样的天气，行动不便，还出来做生意，着实不易。

我凝望着他肩上扛着的那一串串鲜红的冰糖葫芦，仿佛就像是一团团鲜红的火焰，火苗直窜入我内心深处燃烧。

冰糖葫芦，在我们苏北地区，又叫糖球，是用优质的山楂果精选后上笼蒸，加上熬制的糖汁加上香料和食用色素串成串，香甜酸脆软，开胃健脾，是老少皆宜的休闲美食，尤其是少年儿童最喜爱吃的美味。

瞅着这串鲜红的冰糖葫芦，馋得直流口水，刚想放到嘴里，准备尝上一口。

我眉头一皱，刹那间，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叫卖者，一下子触动了我的神经，我睁大了眼睛，仔细一瞧，此时，我疑疑惑惑，像似相识，却又不敢相认，这不是我初中同学“大成吗？”

他戴着一副厚厚的深度镜片，头戴着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时的破旧火车头军帽。胸前挂着一个小笆斗，里面盛放着一串串待售的冰糖葫芦，左肩上扛冰糖葫芦架，葫芦架子是用一根和铲柄一样大小的木棍做成的，木棍的顶端用稻草捆绑着，然后把一串串冰糖葫芦插上去，扛在肩上，招揽生意。

他的右手和右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行走时的姿势，像是中疯了的老人一样。讲话时，上句不接下句，口齿不清。

“你是⋯⋯陈大成吗？”我十分好奇地问道。

他连连 点头说：“是⋯⋯是啊？你⋯你不是？”

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碰头。”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深处如翻江倒海一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陈大成？三十年前是他从我手中抢走相处三年的初恋情人兰花。曾经在班级上是谁也不敢惹的壮小伙子，学习成绩优秀的可以在讲台上讲证明题给我们听的同学，老师不在时，他给我们讲课，“五讲四美”歌天天不离口的三好学生。

现在，竟然走到这步田地。

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这可能就是报应。

俗话说：“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如果没报，时候未到。”

于是，我把手中的那串鲜红的冰糖葫芦狠狠地摔在厚厚的雪地上。

“谁吃你的臭东西！”

顿时，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我气得咬着牙，头发直竖。身体在这刺骨的雪地里直发抖⋯⋯

此时，我两眼射出仇恨之火，情仇、愤怒，怨恨一起涌了心上来，我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抓到手中，让他立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时，陈大成的脸上没有一丝丝表情，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从他那副厚厚的深度近视镜片可以看出，他已不是从前的那个陈大成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判断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已经成了一个残疾人，而且是一个重度残疾人，他的残疾程度比我重的要厉害多少倍。

不但肢体残疾，而且语言，精神都不正常，记忆有没有意识还不一定。

我自己本身也是个残疾人，小时候患了小儿麻痹，留下这终身残疾，但我现在比他强多了。

残疾人的自尊心比一般人要强，因为内心深处都会存在一种自卑感。

同病相怜！怜悯之心由然而生。

他，如今落得如此惨境，我的心软了，完完全全的软下来了。再也没有理由去和他计较以前的个人情仇恩怨。

我强行给自己施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我从深深的雪里，重新拣起那串被我扔掉的冰糖葫芦，擦掉上面的冰雪，一股同情的泪水涌了出来，我深情地尝了一囗。

顿时，怨恨在我的心中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怜悯之情，我流出了激动的泪花，紧紧握住他那只冻得红肿的受害的右手：

“老同学啊！ 对不起！我错了，从我们走出这所学校的大门，到现在才见这一面，以前，我们之间既使有天大的仇恨，现在也不应该记着，刚才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眨眼之间三十多年下来了，以前的事我们先搁在一边， 这么冷的天气，我们俩现在就到对面的小吃部里，叙叙旧！你不容易，我来买单！”

他见我对他这么热情，还有点难为情：“老！老同学，这，这么，多，多年不见，以前的事，一点也不怨恨我，你，你宽宏大量！老，老同学啊！我，我实在对不起你！我没有脸见你！”

“老同学，不管过去我们之间有多大的仇恨，几十年过去了，都应该化解。过去的事情，就让他永远地过去！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毕竟我们还是多少年的老同学，同学之情，情同手足啊！”

我望着操场上一辆辆被白雪覆盖着的私驾车，非常感凯地说道：“真想不到，我们的小学校如今变成了工厂，操场成了停车场！”

“现⋯⋯现在条⋯⋯条件好了，农⋯⋯农的孩⋯⋯孩子都去城里读⋯⋯读书去了⋯⋯”

“想不到，变化这么快啊！做梦都没想到我们的小学校会倒闭！”

“是啊！”

“老同学！天气这么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到对面小吃部里，找个小包间，好好聊聊吧！”

我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同学在雪地中蹒跚着，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小吃部里走去。

小吃部里，生意非常红火。

食客们见了陈大成以为是到小吃部里招揽生意的，有好几个人立马围了上来，和他做猜拳游戏，他输了给人家一串冰糖葫芦，客人如果输了，就得买他的冰糖葫芦。

做游戏，就有输赢。

据大成说，他出来走街串巷，这个村走到那个村， 大多以猜拳打赌卖货，走时的时候，也能赢一些，背时时，遇上对手，也能输个精光。回家老婆从不责备他。

不一会的功夫，他的冰糖葫芦已经销的差不多了。

我点了两个下酒小菜，烧了盘羊肉火锅。

他说他自从身体受伤后，就一直滴酒不沾。

我和老同学俩在一起举杯畅饮，虽然他酒杯里倒满了酒，但是他只是举杯示意，不时，向我道歉 ，一直在自疚。

我说：“老同学！不要这样子，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

“我⋯⋯我实在对不⋯⋯不起你！”

说完，他放下酒杯，拖起那条不听使唤的右腿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突然，来到我的身边，

“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面前⋯⋯

“这⋯⋯这一辈子，我⋯⋯我都对不起你。”

我连忙把他扶起来，并安慰他坐下来好好聊聊：“老同学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世⋯世界上，还⋯⋯还有比夺妻之恨更可耻的⋯⋯的吗？我⋯⋯我太自私了，兰⋯兰花本来是⋯⋯你的，可是我并⋯并不知道你⋯你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二，

我自从和兰花分手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是一九八三年的年底，也就是我初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时间，兰花和大成好上了，兰花和我相处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最后，以分手而告终。

兰花和大成俩个人连期末考试都未参加，就辍学回家了，听同学们在背地里议论，她们俩回家结婚去了。

兰花跟着全班最帅的帅哥大成跑了，兰花在我的心灵深处狠狠地捅了一刀。刺痛了我的整个青春时期。留下了深深的痛。

此时此刻，大成流着泪水，讲起了他们俩弃学回家结婚的经过。

原来，大成把兰花带回家后，他的父母高兴得了不得，就为他们俩筹办结婚的事情。

大成家和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住的是土坯破草房子，父母们拿出他们多少年来的积蓄，为儿子操办婚事。

先把草坯房扒掉，准备盖青砖瓦房给儿子结婚用。

于是，他们就一家人一起动手拆草房子盖瓦房。

正在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拆房的时候，因为土墙是四基腿，砖包门的草房，（即四个墙角都是砖头砌成的)在当时，是算高级的了，因为，大成的父亲当过生产队的队长，比普通家庭要富有一些。

土墙年代很久，垒得非常坚固，大成在土墙根挖砖头，准备把土墙推倒。

人这一辈子，明天和意外不知道是哪一个先到。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突然，不幸的事降临到这个充满欢乐喜庆的家庭，命运之神把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折磨得体无完肤。

据他讲。那堵墙角下被他挖得只剩下最后一块砖头时，他还没来得及躲开。一堵厚厚的土墙砸在他的半边身子上，失去知觉，半个多月才醒来。

家中的积蓄花光了，还欠了不少外债。

兰花见大成出事了，吓得跑回到娘家半个月没敢回头。

半个月以后，兰花听说大成醒过来了，她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到最后，兰花还是去了县人民医院看他。此时的兰花，已经怀孕，不忍心离去。

兰花在大成住院期间，服侍他三个 多月。

陈大成出院后，身体留下了残疾，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兰花的肚子已经挺得好大好大，借了别人家的房子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兰花只能乖乖地认了，和大成结婚，婚后又生了一个男孩。

陈大成哭哭涕涕地，泪一把，涕一把，说完，他取下火车头三块耳棉帽，指着头上的伤，我口齿不清，就是这地方受了伤，我走进一瞧，差点把我给吓昏了，后脑勺的洞足足盛下一个拳头。

据大成讲，兰花去了他家以后，发现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大成就托人叫她去县医院打掉了。

我和兰花相处三年，却一直没有怀孕，原因是次数太频繁，却导致一直不怀孕的原因。

当我听到大成讲兰花打胎的事，我脑子翁的一声响，几乎要爆炸。

心里暗暗地念叨着：“你打的却是我的孩子！”

我企图克制自己，心如刀绞，泪水直往肚里咽。

当初，如果不是陈大成闯进我们俩的世界里，充当第三者，也许他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是他，我现在也许还不会是单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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