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说不清,在这一刻,萦绕在他心头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明白:他彻底地失去了她——一场除非生死无法抹平的失去。
他笑得凄然:“纯儿,这代价太大,你偿不了。”
他话音未落,数道刀兵声骤然响起,最清最冽的一声赫然来自苏梦枕的身后。
杨无邪立即拔剑对上那人,呵道:“原少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同时,雷纯拂开苏梦枕的手,边望着他,边一步步退回到六分半堂一侧。
她褪下那华丽精致、溢彩流光的翟衣,丢弃那珠翠满头,露出纯白的、质地粗糙的中裙,如同披麻戴孝。不过转瞬,便是大喜到大悲。
狄飞惊为她披上外袍,莞尔道:“苏楼主要猜吗?你身后的那些人里,谁还是你的盟友,谁已是你的仇敌,谁已经身处两难无法相助。你对他们交付信任的一刻,他们会袖手旁观?还是为你补上一刀。”
这样明显的挑拨离间,可狄飞惊既然说了,便是确信他的效用。
果不其然,比起六分半堂一侧的气定神闲和第三方的悠然,所有站在金风细雨楼身后的人都高高悬起了一颗心,不能不紧张。
西南道顾家也好,太原无争山庄也好,都是武林中以仁义闻名的望族,天然便与六分半堂立场相悖。而他们与金风细雨楼的交际,历经时间、声名和利益的淬炼,是最牢不可破的。
六分半堂能撬动他们,那在他们身边的这些人就真的可以托付背脊吗?
略过狄飞惊,苏梦枕转身,看向被金风细雨楼众人围堵却依旧淡笑温文的那人。
一个闭着双眸、看上去谦和有礼的青年,群青衣裳、浅白外袍。
可纵容他目不能视,也不会有人轻视他一分一毫。
三百年前,原青谷于太原之西建立无争山庄,无争二字便是天下武林豪杰的贺号。只因当时天下,已无人可与他争一日之长短了。自此之后,无争名侠辈出,在江湖中做出许多件轰轰烈烈,令人侧目的大事。
三代以来,无争山庄虽再无什么惊人之笔,但余威仍在。无论多大的纠纷,只要有原老庄主的一句话,就立可解决。就连雷损最风光强势的时候,都要因此退避。
原老庄主五十多岁才得一子,对儿子的宠爱之深、寄望之厚,自是不必说了。这位原少庄主也没有令人失望, 长成后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而且性情温和、儒雅清隽。虽然武林中人常惋惜他的眼睛,但也无人会小瞧哪怕一眼。
“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人小声嘟囔。
亦有人笑着否道:“说不定,雷大小姐才是那英雄呢。”
物议沸腾,苏梦枕的态度依旧亲近自然:“原少庄主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今日所为,不知令尊是否知悉。”
“无争山庄现在由我做主。”原随云唇角微微扯动,竟透出一股魔魅的气息。
苏梦枕接过师无昧抛来的把柄刀:“其实原少庄主若是刺出这一剑,我是不会提防的。”
原随云只淡淡一笑,道:“我不必。”他笑得虽淡漠,却带着种逼人的傲气,“星光淡却恒旧,火焰短而炽烈。疯狂的是迷恋,克制的才是情爱。痴迷虽美,我还是更喜欢情爱。苏楼主不必激我。”
玉罗刹抚掌,兴致盎然地道:“雷纯啊雷纯,我与你相识多年, 还真没想到,你竟真的舍得的。”
“舍与不舍,都要舍。你再不住口,就给我滚回关外。”雷纯斜睨玉罗刹一眼,他摆摆手,无奈住口。
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没有见到一场精彩绝伦的截杀,甚至没有见到这对爱恨纠缠的新人当场反目,而是看到了一杯酒。
一杯不该出现在此的合卺酒。
雷纯的指尖是淡淡的玉白色:“喝下这杯合卺酒,你我恩怨了了,我为你保下金风细雨楼。”
她说过,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恩怨两消,但没承诺过不会利用其他势力。再退一步,她坐观旁人联合瓜分金风细雨楼,少了劲敌也卖了人情,也是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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