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审判

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在面对考验的时候，最紧张的情绪都发生在考验来临之前，比如考试最紧张的时间是等着发考卷的时刻，球员最紧张的是牵着球童走进呐喊声四起的球场的时刻，而对于赛跑运动员则是站在起跑线前等候发令枪响起的时刻。至于考验真正来临，大部分的心思会花在如何解决问题上倒不紧张了。之前的紧张多半来源于对即将发生的考验的难度的未知，亦或者对自己赛前准备与考验的难度匹配程度的未知。

刘永桓就在这样紧张的情绪里迎来了父亲的第一次开庭，时间就在大三下学期，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开学、春暖花开的烂漫时节。

刘永桓和杜子轩坐在旁听席上，长达5.6个小时的审理过程，除了刘惜农外还有几个涉案人员，一段段供词犹如一段段自白讲述着黑暗的历史，刘永桓亲身感受着多少事情就发生在身边，自己却浑然不知。从零零碎碎的案件脉络可以大致梳理出刘惜农和刘永桓妈妈是如何一步步的走上如今的道路，犹如一个自传，在刘永桓和杜子轩面前徐徐展开。

刘惜农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家里条件不好，而78年恢复高考为一家人的生活条件转变带来了希望，刘惜农如愿考上了一所知名高校，可摆在全家面前的问题是少了一个人下地干活，而这个人还要张嘴吃饭，于是举全家之力包括刘惜农的姐姐姐夫，好不容易供他上完了大学。而也就是这4年大学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刘惜农，他有理想有抱负有知识，这样一个人才以火箭般的速度得到提拔，30出头已经升到了三线城市的处级干部，这时迎来了刘永桓的诞生。等到了35岁这个转折点的时候，刘惜农也迎来了人生的转折，他被提到了市规划局的局长，随着权利的上升，诱惑也随之而至。当第一个行贿的人把钱摆到刘惜农的面前的时候被这个贫苦农民出身的青年干部断言拒绝，如果不是刘永桓的妈妈苦口相劝，刘惜农甚至想要去揭发行贿的人。就这样刘惜农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消息也在政界传开。刘惜农在这个权利部门的肥缺上做了2年不到的时候上被撤换了下来。惊不惊悚、意不意外？其实一点不奇怪，时任主管副市长给刘惜农的评价是“不合群”。在那个追求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里，刘惜农被安排到了环保局做了局长，靠边站的刘惜农深感不适，人生嘛总要经历点挫折，而挫折来的越晚人就越难受。不仅出了市委常委，就连很多重要的会议上发言机会都没有了。你不合群，谁会重视你的意见。深感不适的刘惜农开始变得颓废，甚至萌生了下海经商的念头，可就在这时，这个三线城市开始发展旅游业，景区的规划少不了环保部门的审批，本来门可罗雀的刘府，造访的人又开始多了起来。刘惜农依然秉承着谨慎的原则进行项目审批，但这时的他每次下笔的时候多了些犹豫。主管环保局的副市长不得不找刘惜农谈话，期间一句击中了刘惜农的胸口“不要阻碍城市旅游业发展的大计”，再明确不过，聪明的刘惜农终于在谈话当晚没有经受住诱惑，接受了那个受副市长指路的人的礼品，一个牛皮纸袋子。

从此刘惜农的胆子大了起来，在市里的份量也随着大了起来，名利双收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没过2年提到了江阳市商业局做了局长，地点不同职位不同，游戏规则可没变，但刘惜农变了，他上下逢源，左右开合，一时间在江阳混的风生水起，就连刘永桓的母亲也参与其中，外围关系的疏通，干着牵线搭桥的事。于是几年的时间，年富力强的刘惜农终于做到了江阳市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

为官十余载，受贿金额几千万，给国家造成的经济损失几个亿，听着这些天文数字，刘永桓不禁阵阵发晕，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有钱的父亲对自己的花费却还是比较克扣的，官二代圈子里不乏很多玩车的纨绔子弟，而自己连驾照都没有。除了自己看起来比普通人出手阔绰一些，但也都是花在吃喝上，那能吃几个钱。所以直到当天休庭，刘永桓都不相信父亲自己供述了的那些情况。

听审了一天，杜子轩看得出，刘永桓很累很累，脸色极不好看，就像一场大病一样，面赛黄钱纸，唇似电叶青。不放心的杜子轩照顾着刘永桓在他租住的公寓里睡下。而当杜子轩关上门的刹那，刘永桓睁开了眼睛，眼泪簌簌的流趟，他不想在这个好朋友面前表现的脆弱的不堪一击，他想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他打开窗户，任凭冷风吹了进来，带来的是父亲法庭上的供词的回声，勾起了刘永桓很多年少时的回忆。

然而刘永桓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在随后几个月里公开审理了3次，不公开审理了2次。犯罪事实：刘惜农滥用职权索取贿赂；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虚报费用侵吞公款；刘惜农和刘永桓的妈妈有巨额财产不能说明合法来源；而他们利用职权为他人调动工作更是数不胜数，也曾多次到澳门收受别人提供的筹码参与赌博。一连串的罪名让刘永桓不但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母，也刷新了自己对官场的认知，这是一次精神的洗礼，没有这样的经历很难知道社会上的诱惑是有多么的多，听着那些天文数字他不知道那么多的钱要用来干嘛？刘永桓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痛苦伤心，变得冷静和理性了，自己的父母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虽然自己不忍。

最后经过漫长的4个月的审判过程后，终于在江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刘惜农犯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刘永桓的妈妈赵丽芳犯贪污罪、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另外涉案的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法律制裁。

在宣判了刘惜农的判罚后，刘惜农没有选择上诉，在给他的最后一段自白的时间里，刘惜农讲了自己如何从防线松懈到私欲膨胀的过程，以警醒后人。

刘惜农在接受宣判后做了一个简单的自白，这是法官允许的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次当众讲话的机会，刘惜农除了回顾了自己如何从放松思想到私欲膨胀的过程，在最后刘惜农又说到：“我一直想做个好官，我小的时候在农村就见着村长欺负百姓对镇长又卑躬屈膝的嘴脸，我发誓出人头地后一定要为穷人做主，于是我努力学习，不负众望的考上了大学做了官。还记得我在县上工作的时候的意气风发，我还至今记得我带着全县脱贫后农民拉着我的手感谢我时的那种骄傲，至今也是我最骄傲的瞬间，我难以忘怀的是吃了一嘴的风沙也跟百姓一起种树的劳动场面，是睡在路边吃着窝窝头视察修路进展的场面。然而现在最清晰的画面在我犯罪的那几年却特别的模糊，甚至都忘了。我走到今天这步，我恨那些给我送礼的人，更恨那些个所谓的前辈们，一个人学好难学坏太简单了，更恨我自己选择了一条自己走不来的路。我提醒所有人以我为戒，不要走第一次，或者侥幸有一次，那会成为一个泥潭让你不能自拔。儿子”刘惜农忽然叫了在听审席上流着泪站着的刘永桓，“你记住，我做的坏事如今得了报应。对你我还有一肚子话要说，没机会了，我会给你写封信，读了以后有什么相跟爸爸说的，烧给我，我看得到。哈哈哈”说完，刘惜农被法警压下了法庭。没有人关注到听审席上的一片哭声，只有人看到全市人民对惩奸除恶的拍手称快。

最终轰动江阳市甚至整个平江省的一场大案落下了帷幕。可是对于刘永桓来说，故事还没有完结，那一封信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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