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中秋节在国庆小长假里,去年这个时候温灿灿早早就订好了票,今年却迟迟没有下手。
眼见离放假没有几天了,顾行舟貌似仍然没有提过回家的事。温灿灿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称职的女朋友,有必要善解人意地留下来有难同当。
……好吧,其实就是有点舍不得。
不过这一次会长同学没有机会表现她的善解人意了,顾行舟去了一次校办,回来便表示他这次假期要回S市。
温灿灿有点意外,但还是挺高兴的:
温灿灿“这么突然?”
顾行舟:“我妈妈临时决定回国了。”
顾行舟:“这次中秋节……是她的生日。”
如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状态已经放松了,然而说起这句话时,却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会长同学觉得顾同学这个样子莫名有点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心中没来由地一片柔软。
然而片刻之后,她骤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温灿灿“咱们都走了……毛球王子怎么办!”
顾行舟:“不用担心,我开车带它一起。”
顾行舟用一种“你反射弧好长”的眼神望了她一眼,顿了顿,忽然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顾行舟:“……本来还想骗你留下来兑现那六天兼职,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人家还没骗,她差点就主动留下了……
会长同学决定将这个念头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要提起。
三天后,假期正式来临。
由于远香近臭这条亘古不变的定律,许久没回家的温灿灿受到了温爸温妈一同来接的高级待遇,使得她十分受宠若惊。
温爸:“几个月不见,总觉得咱们姑娘变漂亮了呢。”
这句话牵动了温妈的某条敏感神经,她立时对温灿灿抛出了例行公问:
温妈:“有没有男朋友啊?”
从前温灿灿不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便是迅速而果决地丢出否定回答。眼下她刚刚钻进车里,闻言却反常地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憋出一个字:
温灿灿“有。”
彼时车子已经启动,刚刚开出半米,温妈便来了一个急刹。她几乎愣了一秒,然后和温爸双双从前排回过头来:
温妈:“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温灿灿“专心开车好吗……”
当然,知晓了这桩八卦之后,温妈是不可能专心开车了。
她把驾驶位让给了温爸,自己则钻到后排,对着温灿灿一脸殷切地继续八卦:
温妈:“快跟妈说说,怎么认识的?家是哪里?父母什么单位?有照片吗?”
温灿灿………
怎么认识的不太好解释,她便用“同学”两个字敷衍了一下,顾行舟的家在S市,至于父母什么单位……这个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照片倒还是有的。
温妈接过手机,望着屏幕盯了一会儿,居然皱起了眉头。
温灿灿颇为意外,她对顾行舟的皮相还是很有信心的,不夸一句帅也就算了,自家老妈这个反应是几个意思?
温妈:“这真是你男朋友?”
温妈:“你没骗我?”
温灿灿差点奓毛,立时就想回一句“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但仔细一想,好像确然有点好处……
温灿灿“当然没有。”
温妈:“小伙子长得有点面熟,像哪个明星,叫杨什么来着……杨洋?”
温灿灿“不信拉倒。”
温妈极快转变策略,笑得十分亲切:
温妈:“你给我看一张合影嘛!”
温灿灿“……”
温灿灿愣了半晌,然后发现……她好像真的没有和顾行舟合过影哎。
由于缺少这关键性的证据,导致温妈一晚上都在对男朋友的存在将信将疑。
温灿灿躲进房间里,和顾行舟打微信电话,十句话里有五句倒是在问毛球王子。于是某醋王不乐意了,直接把手机架在一旁,丢下一句“自己看吧”。
温灿灿还未来得及吐槽他的小心眼,便见视频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华丽的阶梯型酒柜,足有一面墙之大,上面放满了颜色大小不一的藏酒,从那些标签和最近几瓶的年份上看,价格一定不怎么美丽。
毛球王子就卧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显然对自己爬到这样高十分满意,它好奇地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瓶酒,试探地伸爪去挠。
温灿灿“它它它,快阻止它!我可赔不起啊啊啊——”
视频画面翻转,又现出顾行舟面无表情的脸。
顾行舟:“没关系。”
顾行舟:“你可以卖身抵债。”
温灿灿………
这一晚,两人一直开着微信,虽然后来已经不再说话,但彼此都能从声音中判断对方在做什么,好像没有分隔两地一样。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温灿灿按照惯例回了姥姥家,全家十六口一同吃午饭,场面热闹非凡。
她左边刚刚摆脱大姨小姨的八卦问题,右边便被几个小鬼缠上了,好在会长同学素来很有威严,管束小孩手到擒来,唯一比较头痛的……就是姥姥很久没见温灿灿了,总觉得心爱的外孙女瘦了好几圈,便一定要她吃完两大碗米饭。
于是宴席过后,温灿灿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忧伤地躺在沙发上走不动了。
她拿出手机,想想这个时候,顾行舟应该也见到了想见的人吧,话说回来,难道这家伙在亲妈面前也是一副面瘫脸?
会长同学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忽然觉得有点萌,忍不住就发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微信很快便接通,但不知为什么,顾行舟转成了语音。
温灿灿“怎么样?”
另一边微微一顿,顾行舟干净而淳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顾行舟:“……毛球吃过了。”
温灿灿“这次……是问你。”
顾行舟:“我也吃过了。”
温灿灿显然对这简单的五个字不太满意,忍不住追问道:
温灿灿“礼物阿姨喜欢吗?”
虽然顾同学表现得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昨晚到了S市,他还是第一时间就上街挑了一副玫瑰金的钻石耳饰,用的是他比赛赢来的奖金。
即便会长同学这种丝毫没有少女心的人,也在看到这礼物的一瞬间发出了惊叹,因为实在太漂亮了。
只是她问了这句话之后,电话那边却有片刻沉默。
温灿灿这才微微反应过来,从电话接通开始,对面就一直是这种和昨天一样的安静,怎么听……也不像是过生日的气氛。
顾行舟:“她没有回国。”
温灿灿握着手机的五指一紧,半晌没有言语。
顾行舟:“临时有个客户要接待,所以取消了机票。”
顾行舟:“没什么,反正她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温灿灿“那你中午吃的什么?”
顾行舟:“生日蛋糕。”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笼罩住,隐隐有些气闷。
中秋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应该像她这样,被亲戚八卦感情,被小孩缠得脱不开身,被慈祥的长辈逼着吃好多美味佳肴。而不是……一个人呆在偌大的房子里,寂寞地吃着为母亲准备的生日蛋糕,礼物孤独地放在抽屉中,可手机里却是她不会回来的消息。
果然,世事总有黑白两面。
金玉满堂,富贵无极,都是有代价的。那些珠围翠绕的风光无限,焉知不曾羡慕过平凡人家的细水流年?
她忽然有些心疼地明白,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淡漠而冷僻的人。
节日的一天过得极快,转眼已是晚上八点。
仿佛是觉得顾行舟一个人在家无聊,温灿灿每隔一会儿就给他打个电话,话题从羽毛球到S市特产五花八门,频繁得顾行舟连给猫铲屎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八点,会长同学变本加厉,突发奇想说要看一看霓虹广场,要他去录一段小视频。
这个广场是S市的地标性建筑,所有的树和雕像上都挂满了LED彩灯,各种颜色和形状都有,乃是全省闻名的一道风景。
顾行舟:“现在?”
温灿灿“就是晚上才好看啊!”
温灿灿“而且今天中秋节,会不会有焰火?”
言语轻盈,带了一点任性的气息,与平日里成熟冷静的会长同学截然不同。
他忽然就觉得看彩灯仿佛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一件事,淡淡道:
顾行舟:“嗯,等我十分钟。”
黑色SUV穿梭在S市的街道上。
中秋节的夜晚,路上行人不多,但节日气息却相当浓郁。远处的月饼广告牌闪烁着温情的广告词,路灯上都系了红色的中国结,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喜悦,是会感染的。
这种欢天喜地的氛围,似乎将家中沉寂的窒息感都冲淡了一点。也许……这才是温灿灿要他出来的真实用意吧?她千方百计想看的,并不是什么霓虹广场,而是让他走出孤单的牢笼,去往外面的世界,融入人间喧嚣与满城灯火。
顾行舟顿了顿,临到一个等待的红绿灯路口,手肘架在窗边,不期然地低笑出声。
……女朋友太聪明了也是一种烦恼,狡猾如许,又可爱如斯。
中秋节满月朦胧,霓虹广场灯影璀璨,果然已经架满了焰火,很快就要燃放。周围有不少年轻人和小孩子,三三两两地站定,皆等着焰火绽放的一刻。顾行舟用微信录了个小视频,径自发给温灿灿,并附了一条语音。
——会长大人英明,焰火就要开始了。
温灿灿很快回了一条过来。
——听说这里有个美人鱼的彩灯呢,录给我看看。
他默了默,绕着广场走了大半圈,这才看到传说中的美人鱼。那是用千余个蓝紫色彩灯缠绕起来的立体造型,身姿婀娜,长发如瀑,的确很漂亮。
顾行舟举起手机,缓缓向美人鱼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五指忽然一顿,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彼时夜色静美,霓虹闪烁,一声轻响破空而去,在天空中绽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那光亮如繁星一般,散出无数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城市,照亮了广场,也……照亮了温灿灿。
她站在美人鱼下面,笑容美好得有如春风。
顾行舟怔住了。
他一动不动,听焰火不断燃起又落下,星芒接连明灭,将温灿灿映得恍若一场幻觉。
那一瞬间,无法思考。
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怎么这样美,无边星空,漫天焰火,这世间诸般风景无双繁华,都不及她唇畔一粒小小的梨涡来得耀目。
温灿灿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羞赧,微微垂下了头。
其实下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然后她立刻和家里报备,虽然是独自去别的城市,但温爸温妈一向对会长同学放一百二十个心,便也就同意了。
她翻出积攒的奖学金,紧急查看车票,接下来就是近五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在陌生的城市打开地图查找路线,最后……终于站在了他面前。
顾行舟:“……怎么忽然过来?”
——因为想陪在你身边啊!
温灿灿默了默,觉得这句话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便咳了一声道:
温灿灿“我觉得这是一个兑现那六天兼职的好时机,所以就来了。”
顾行舟眸光闪了闪,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淡淡回了几个字:
顾行舟:明白了
他又问了几句路上的事,也仿佛没什么心思看灯火,便带着她回到了车边。
会长同学微微有点诧异,她觉得自己难得有点浪漫细胞,这家伙不说感动得痛哭流涕,好歹也得给点反应吧……结果顾同学除了一开始震惊了一下,转瞬就淡定如初了。
不过温灿灿早就习惯了他的面瘫,也就不再纠结。她伸出手,刚要去拉副驾的门,却被顾行舟阻止了。
顾行舟:“坐后排。”
会长同学呆呆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然而她刚刚坐定关好门,便见顾行舟从另一侧钻了进来,还伸手按了四门落锁。
温灿灿不明所以,一句“干吗”还没出口,便觉腰身一紧,随即肩膀被重重抵在了车门上。
顾行舟欺身上前,眼眸亮若辰星。
比起演讲台边的初吻,这次的亲昵多少带了些掠夺,以及……思念的意味。
原来这家伙不是不感动,而是表达感动的方式有点,嗯……特别。
温灿灿心跳如雷,直接傻在那里,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一家人带着小孩正好从车旁走过,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其中一个小女孩还好奇地向车窗多望了两眼。
会长同学的羞耻心霎时就苏醒了,连忙不管不顾地推拒。
顾行舟岿然不动,又亲了足有半分钟,这才微微偏过了头。
顾行舟:“不是说兼职么?”
顾行舟:“才上班不到十分钟,就反抗上司,这样不好。”
温灿灿………
明明很正经的兼职被他说出来好像色气满满……
二十分钟后,在会长同学“宁死不从潜规则”的口号下,神清气爽的顾行舟和红着脸的温灿灿先后坐进了前排。
她顿了顿,掏出手机找到订好的宾馆,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顾行舟瞥了她一眼,直截了当道:
顾行舟:“退了,去我家。”
会长同学默了默,随即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他,里面满满地写着一句控诉:男人,你的名字叫下半身!
顾行舟:“……”
顾行舟:“温灿灿,收起你不堪的脑洞。”
她顿了顿,也没怎么坚持,毕竟两人早就有过共处一室的时候,只不过……去他家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然而当温灿灿站在一栋花园别墅的院子里的时候,便霎时明白了顾行舟的意思。
嗯,的确没什么出去住的必要。他的家,好像比她挑的宾馆还高一层……
趁顾行舟去车库停车的工夫,温灿灿在夜灯下的花园里转了一圈,手欠想摸一朵漂亮的花,结果不小心沾了一手的泥。
感觉到某洁癖嫌弃的视线,会长同学高举黑爪,佯装大灰狼。顾白兔很给面子地躲进门厅,迅速按开密码。
两人正笑闹着开门,声音还未落下,转瞬便是一静。
玄关的壁灯亮着,地板上摆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一个贵妇正站在厅中向门畔看来,她穿着一件暗蓝色的丝绒长裙,秀发高绾,眉宇雍容,脖颈和手腕间配套的祖母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顾行舟一顿,神色便清冷下来。
温灿灿的泥爪伸在半空,还没搞清楚状况,让她更惊恐的事便发生了。
校长:“怎么才回来……”
随着一声言语,偏厅里走出了一个人,手里还端着一杯茶,他目光初初扫过玄关,转瞬便诧异地唤了出来,
校长:“……温灿灿!”
会长同学默了默。
这个世界上最悲剧的事情,莫过于第一次去男朋友家,便撞见了男朋友的妈妈。
比撞见男朋友的妈妈更悲剧的是,她还同时撞见了他的舅舅,也就是她大学的校长!
温灿灿端正表情,尽量不着痕迹地把脏手缩在身后。顾行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沉声道:
顾行舟:“不是说机票取消了么?”
顾母:“是取消了,不过我临时决定又买了一张,生意的事让你爸爸应付了,他也支持我回来陪你过节。”
顾母:“行舟,不介绍一下吗?”
顾行舟把手放在温灿灿肩膀上,顿了顿,只蹦出了精准的六个字:
顾行舟:“温灿灿,女朋友。”
会长同学立刻站得笔直,露出一个朝气蓬勃的笑:
温灿灿“伯母好。”
顿了顿,她转向一旁,有点心虚地对上校长震惊的视线:
温灿灿“校长……也好。”
关键时刻还是毛球王子听到了温灿灿的声音,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却也打破了神奇的沉默。
于是顾行舟替猫咪也做了介绍,这次更加简短,只有三个字:
顾行舟:“我的猫。”
这一次顾母和校长更加震惊了,显然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力量让某洁癖养了一只带毛的动物在身边,温灿灿听他毫不犹豫地把她的猫说成自己的,心中没来由地一暖。
这种温暖仿佛可以转化成勇气,会长同学顿了顿,便默默把那句“我还是去宾馆吧”憋了回去。
——不就是见家长吗?才不怂!
然而五分钟后,会长同学就华丽丽地后悔了。
她手脚僵硬地坐在客厅里,顾母就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聊着家常。
不知为什么,每当温灿灿想起顾母,总会自动带入道明寺他妈……如今一见之下,她虽然没有道明枫那么冷漠凶悍,还很美丽优雅,但举手投足间仍然带着在商海叱咤风云的上位者气场。
比如她的目光,每次不经意看来,温灿灿都觉得自己好像被X光照射了一遍。
顾母:“既然温小姐念的是英文系,不知是怎么和行舟认识的呢?”
来了来了,强势婆婆的经典台词,一般跟在后面的就是你们哪哪哪都不配,给你一张支票请尽快离开我儿子等bulabula……
温灿灿封住越来越深的脑洞,认真思考了一下,仔细说来,他们应该是先在游戏里认识的……不过会长同学又不傻,这个不能跟家长坦白。
温灿灿“我们是在羽毛球社团认识的。”
顾母:“原来如此。”
看着她的无甚兴趣的神色,温灿灿忽然反应过来,顾行舟的父母都不喜欢他打羽毛球……
这时校长和顾行舟走进了客厅。两人方才在厨房里泡茶,这会儿便倒了四杯,温灿灿站起身接过来,礼貌地先端给了顾母。
她倒了声谢,目光在温灿灿面前的杯子上顿了顿,然后瞥了一眼顾行舟,却没有言语。
校长对会长同学出现在自己姐姐家里仍然有些不习惯,他喝了口茶,调侃道:
校长:“看见温灿灿,总觉得我还在学校办公室呢!”
温灿灿尴尬地挠挠头。
既然有了茶,那么还差些甜点,好在生日蛋糕是现成的。校长顿了顿道:
校长:“行舟还没吃饭吧,我们从机场就直接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倒忘记买点夜宵了。”
顾母:“要不叫点外卖吧?”
温灿灿一拍脑门,立刻回玄关捧出了自己的小背包。
她从里面拎出几个小袋子,有点腼腆地放在了茶几上:
温灿灿“我以为他自己在家,就带了点吃的……这个是我妈妈包的饺子,自制灌肠,南瓜饼,还有一点小拌菜。伯母的生日,我也没什么准备,不嫌弃的话……”
顾母很有涵养地笑了笑,当即起身去厨房取餐具。顾行舟望着摆了一桌的袋子,顿了顿道:
顾行舟:“这样不好,多麻烦阿姨。”
事实上……会长同学对温妈说这是她路上要吃的,自家老娘那种“吃这么多怎么嫁得出去”的眼神颇让人难以忘怀。
温灿灿“我不是怕你今天只吃了一块蛋糕会饿嘛!”
顾行舟:“怎么会?”
顾行舟:“你来了,我只要吃一样东西就饱了。”
温灿灿………
校长在旁边重重咳了一声。
严格说来,眼下算是正式在给顾母过生日。
温灿灿按照给温妈过生日的习惯,完整地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然后便看见校长和顾行舟都有点惊奇地盯着自己。
温灿灿“怎么?”
温灿灿过生日不都是要唱的吗……”
顾母:“这些年生日都在公司,举办员工晚宴。”
顾母:“年轻时他爸爸也唱,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吃完蛋糕开始吃饭,不管是客套还是真心,温妈的手艺都得到了绝对性的好评。
总的说来,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只除了一件事。校长打开了被温灿灿遗忘的小袋子,尝了一个道:
校长:“这个脆的也不错。”
温灿灿“这是给毛球带的逗猫小鱼干……”
校长:………
饭毕,顾行舟拿出了那副玫瑰金钻石耳饰。
他很简单地放在了顾母面前,没有任何言语,顾母却十分开心,连忙接过来就要去戴上,顺便还叫了温灿灿帮忙。
又要跟顾母单独相处,会长同学忍不住有点紧张。
彼时她站在镜子前摘下祖母绿,从镜中看到温灿灿有点局促地站在身后,忽然淡淡道:
顾母:“温小姐,你对行舟打羽毛球的事怎么看?”
温灿灿“很好啊,他羽毛球打得很棒。”
顾母:“曾经他有机会能够入选省队,对方也十分看好他,认为他一定能够进入国二,甚至国一队。”
国一队……那是什么级别,有机会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比赛的,超级厉害!温灿灿有些震动地瞪大了双眼,因为她从未听顾行舟提起过这件事。
顾母:“但是……被我和他爸爸阻止了。”
顾母:“运动是一条太苦的路,而且也不长久,我不想看到行舟打个十年然后带着一身伤痛退役,功成名就又怎样?我们这样的人家,并不缺少那些东西。”
温灿灿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顾母一直希望顾行舟在金融系进修,好继承庞大的家业,她在试探温灿灿的态度。
会长同学沉默了一会儿,其实理智告诉她,这时候自己应该顺着顾母的意思,说一些她爱听的言语,以此讨好长辈,换取她的欣赏。
可是这一刻……她忽地想到L大的运动场里,顾行舟坐在球场边长凳上的模样。
没什么表情,连指导都是冷淡的,但只要有人站在球网两边,他的目光就再也不会离开球场。
温灿灿“您知道,顾行舟曾经因为一些事,很久都没有打球么?”
温灿灿虽是问起,但她却已经猜到了答案,顾母有些讶然,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示意洗耳恭听。
温灿灿“但他还是每天都到运动场去,即使社团不活动的时候,他也会抽时间去羽毛球场,从不间断,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温灿灿“即便不能打,他也想要看一看,我想……大概是对一件事喜欢到了极点,融进了骨血与灵魂,才会这样无怨无悔吧。”
顾母手中动作微微一停,眼睫微垂,沉思的动作与顾行舟几乎一模一样。
温灿灿“但就是这样重要的羽毛球,他还是放弃了一直打下去的梦想。”
温灿灿“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您大概没有仔细想过,顾行舟……他并不是个很容易动摇的人。”
为什么这样容易地顺从家里读了金融系,再也不提省队的事了呢?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她大约也隐隐能够感觉到。暑假第一天,他就自觉为父亲分担国内事业了,虽然是一些他最讨厌的应酬。这次中秋节,他本想要和她留在学校,却在得知顾母回国后马上改变了主意,还第一时间为她选了礼物。
从不将情绪流于表面的人,其实都在用行动表达了,但世事往往缺少的就是关键的那一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温灿灿“因为相聚很少,所以更加珍惜。我想……他一定把你们看得比羽毛球更加重要。”
温灿灿“他很孝顺,也请阿姨和我一起相信顾行舟,以他的能力,一定会在梦想和面包之间平衡得很好。”
顾母眼睫一颤,神色有些怔忪。
这时衣帽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顾行舟斜斜靠在门畔,眸光掠过温灿灿,在顾母面上顿了顿,道:
顾行舟:“爸爸来电话了。”
会长同学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刚才的鸡汤被他听到了没有,不过心思一转的工夫,她陡然想起一件事。
温灿灿“对了……你CFA模拟得怎样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讶异,随即便恢复如常,淡淡道:
顾行舟:“还好,level.1正确率在85%左右。”
这是金融系一个极难考的神证,不但需要专业知识和数学基础,甚至资料和考题都是全英文的……85%,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成绩了,顾母身子微微一动。
她从镜中与顾行舟的目光相对,一瞬间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夜晚,她百忙之中赶回家,对着因为羽毛球和父亲大吵一架的儿子温言抚慰,最后只抱着他道:
顾母:“妈妈不想你太辛苦。”
彼时只有十四岁的顾行舟沉默良久,忽然看了她一眼,说了三个字:
顾行舟:知道了
从此他顺从家里的安排,再也没提过想进省队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不懂,以为不过小孩子没有常性,然而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那一眼中的含义。
过了仿佛很久。
顾母像是刚刚听到顾行舟的话一般,转过身,对他笑了笑:
顾母:“我戴好就下去,你先和爸爸聊几句。”
顾母:“他也很想你。”
语言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过一个“也”字,似乎可以囊括千言万语。顾行舟微微别开视线,似乎有点不自在,点点头就下楼了。
顾母转过身,面向立镜。会长同学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耳饰。
她垂下手,看似并没有拒绝。
温灿灿有点笨拙地对着耳孔,顾母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轻声道:
顾母:“他很喜欢你吧。”
会长同学呆了一下,不知话题怎么就转移到了这上面。顾母微微一笑:
顾母:“行舟的茶杯,连我和他爸爸都是不让碰的,刚才他却让给你用了。”
温灿灿面上一红,颇有点不好意思,便听顾母继续道:
顾母:“不过也难怪,你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顾母:“虽然我还不了解,但我弟弟对年轻人的要求很高,他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你,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顾母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是清淡而礼貌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温灿灿觉得她仿佛一下子对自己亲近了许多。
她心情微松,等再回到客厅的时候,顾行舟已经回了房间,并且还很贴心地让校长转告留言——一会儿让温灿灿上楼找他。
会长同学立刻很听话地转过身上楼,开玩笑,留下来就是要面对校长和顾母两个boss呀,一对一的时候还好,一对二就有点压力山大了。
校长大概职业病发作,眯着眼对温灿灿的背影道了一句
校长:“聊一会儿就去睡吧,别呆太久了”
倒是顾母一边接电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反驳了一句:
顾母:“这是家里又不是学校,年轻人不用那么拘束。”
会长同学思维一歪,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内涵……
顾行舟的房间基本是蓝灰色调的,简洁而明亮,并且所有的东西都规规整整地放在该呆的地方,干净得有些过分。
温灿灿进的是一个有洁癖的男生房间,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只在书桌前的转椅上正襟危坐,两手笔直地落在膝盖上,活像在听讲座。
顾行舟有些好笑,却没有点破。他斜倚在床上,眸光静静落在她脸上,其中柔软几欲让人沉溺。
温灿灿“刚才跟你妈妈聊天,感觉她也蛮好亲近……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呢!”
顾行舟:“不,其实她和你想象得差不多。”
顾行舟:“她就是那种电视剧里的女强人,精明、高傲、强悍、挑剔,全身心扑在事业上,没有时间留给家里,连舅舅都觉得她不好相处。你会觉得她好亲近,是因为你恰好符合了她的两点要求。”
会长同学大为好奇,觉得自己和顾母短短接触了半个晚上,仿佛也未展现什么令人难忘的才华:
温灿灿“哪两点?”
顾行舟:“很简单,一个是你足够优秀,”
顾行舟:“另一个是我喜欢。”
温灿灿微微一怔,想起与顾母在镜子前的言语,忽然有些反应过来:
温灿灿“你的杯子……你是故意给我用的?”
顾行舟眸若灿星,嘴角一弯,没有说话。
有时候,喜欢并不用说出口,只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够了。
她也弯起眉眼,有一个事事为她考虑在先的男朋友,这种胸口逐渐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填满的感觉,大约就叫做感动吧。
温灿灿“……那你要怎么向她证明我优秀呢?”
顾行舟:“我觉得,这个不需要证明。”
温灿灿“噢”了一声,半秒之后,忽然抬头看他。
那几个字轻描淡写,并不如何轰轰烈烈,却仿佛是这世上最浓墨重彩的情话。
何须证明?
在他眼中,她本就是最优秀的女孩子,没有之一。
会长同学微微垂下头,唇角却上扬起来,心仿佛掉进了一捧五颜六色的糖果,连泛起的涟漪都是甜的。
顾行舟:“过来。”
温灿灿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刚刚听完甜言蜜语,正是头脑发热的时候,便很乖巧地走了过去。
她刚刚坐下,便被他从后面抱了一个满怀。
温灿灿心跳加速,却没有挣扎,忽然想到顾母的言语,思维又忍不住歪了一瞬。
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床上,这样毫无缝隙地亲密。
……咳,果真不怎么拘束。
还未等她胡思乱想完,顾行舟的声音便在她耳畔落了下来。
顾行舟:“明天……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毫无情调的会长同学只顾着脸红了,闻言下意识道:
温灿灿“什么东西,现在也能看呀!”
顾行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想在最好的地方让你知道。”
其实没有想过这么快的,只是……看到她在霓虹广场的焰火下出现的那一刻,他似乎就已经作出了这个决定。
顾行舟:“就等一晚好不好?”
那是一种带着蛊惑的语气,仿佛拂逆心上人的意愿,是他最不想做的事。
——好好好,你美你说什么都好!
温灿灿霎时就被勾去了一半的魂,只剩含混点头的力气了。倘若顾行舟能看到内心活动,只怕会瞧见霸王龙把尾巴摇成了一朵花。
两人就这样抱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气氛安稳而静好。
顾母一语成戳,就在一切要向越发不拘束的事态发展而去的时候,会长同学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从他怀里红着脸钻出来,坚定地走向了隔壁的客房。
第二天一早,顾母不到六点就去了机场,临行前为他们做好了早餐,一锅小米粥,金丝饼,还有拿手的意大利面。
别墅里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女主人曾回来过的痕迹,唯一能够证明的,大约是她带走了那对玫瑰金钻石耳钉。据校长说,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顾母下厨了,于是温灿灿怀着感恩的心情吃了这顿稀罕的早餐。
虽然顾行舟那样说,但她对顾母的感觉很奇妙,不是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相反也不是那么亲切,但却神奇地让人感觉……距离刚刚好。
早饭过后,顾行舟要带温灿灿在S市游玩,校长要在节后例行拜访友人,所以不能一起,于是……他的职业病又发作了。
校长:“就去几个大景点转转吧,别去酒吧迪厅那种奇怪的地方。”
他用一种教导主任审问高中早恋情侣般的语气道,顿了顿,大约想表示一下自己也很慈祥,
校长:“注意环境,安全第一。”
温灿灿如同置身校办一般,习惯性地就要点头,要是手头有本子,大约还要记个笔记。
顾行舟就霸气多了,他径自从校长身旁走过,淡淡丢下一句:
顾行舟:“听闻你和舅妈就是在酒吧认识的。”
校长:…………
温灿灿低头忍笑。
两人准备妥帖之后,不多时便上了车。
温灿灿系好安全带,偷偷在车上左顾右盼,恨不得伸手翻个痛快。顾行舟觉得她这副猫挠的样子很有趣:
顾行舟:“都说是重要的东西,难道我会随便放在车里?”
会长同学的目光立刻就转移到他身上来了,她探究般地瞄过他的衣兜,顿了顿道:
温灿灿“嗯……看来这东西不大。”
顾行舟:“到时候你就知道。”
温灿灿愈发好奇起来,方才临行前,校长为了挽回长辈的面子,又多加啰唆了一句“九点之前回家”,大约觉得这个没什么好反驳的。
岂料顾同学仍然眼也不眨地拒绝了,理由为托莱多塔九点才营业。
校长气得干瞪眼,便也没力气再啰唆了。
温灿灿对这个S市著名的托莱多塔也有所耳闻,据说四百多米高,足有七十七层,而塔顶罩了一半透明玻璃棚,乃是看星星的绝佳所在,也是无数天文爱好者的圣地。会长同学大约知道顾行舟想带她去的地方是哪里了,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悄然翻滚了一瞬,一半是期盼,另一半却有些莫名地紧张。
黑色SUV开出别墅大门,缓缓驶上了正路。
然而前者刚刚消失在转角,另一辆树后的银色商务车便径自启动,悄然跟了上去。
说起来,除了张同学那次,温灿灿一直秉持低调,连牵手都要挑人少的时候,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顾行舟光明正大地约会,因此玩得十分畅快。
会长同学首次体验了资本主义腐朽世界的消费观,大到5A景区,小到弄堂老店,只要温灿灿多看了一眼,顾行舟便眼也不眨地走进去,直接掏出钱包刷卡。
当然,温灿灿仍然坚持着有来有往的约会原则,虽然……这个数额不太平等,不过好歹是那个意思,顾行舟在这方面额外贴心,从不拂她面子。
大约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一天过得颇快,转眼已到了傍晚。
顾行舟开着车奔赴下一个目标,途经中午很多人排队的韩国32厘米超长冰激凌店,这会儿已经没多少人了。
温灿灿还惦记着他刚刚付了下午茶的钱,清了清嗓子深沉道:
顾行舟:“社长同学,请问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一只平民的,但是很美味并且比脸还长的冰激凌?”
因为街上车停得很满,顾行舟便把车停在了一条街开外,温灿灿跳下车,他在后面淡淡道:
顾行舟:“如果没有脸长就差评。”
这家伙难得有点冷幽默,会长同学很给面子地扑哧一笑,随即兴冲冲地穿过了两条街之间的小胡同,直向店面而去。
其实顾行舟本来想和她一起去,但这里是临时停车位,想着也用不了多久,便也没有坚持。
他静静坐在车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温灿灿不在的时候,整个车中陡然沉寂了下来,仿佛一段被掐了声响的电影,透着一种怪异的默然。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明明还很喜欢一个人独处的状态。
顾行舟微微垂下眼睫,随即自嘲般地笑了笑。
因为生命中有她出现,因为尝过喜怒哀乐的味道,才会忽然发现,原来那些平静如止水的生活如此无趣,而他一直都在孤单。
所以一分一秒都不愿和她分开,所以再不愿回到过去。
原来,他也只是一个俗人。
夕阳渐落,将天边的晚霞镀上了深浅不一的金红。
十分钟过去了,顾行舟顿了顿,目光开始频频落在后视镜上,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穿过的那个胡同口。
又过了一会儿,温灿灿已去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有回来。顾行舟微微蹙眉,就算是前面排了十几个人,这会儿也该买到了。
他当机立断地走下车,长腿一迈,不过十余步便拐进了胡同。
这条胡同将两条街连接起来,十分狭窄,只堆放了一些杂物,除了抄近路基本没什么人会来。
彼时光线昏暗,顾行舟走了几步,忽然身姿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大概在胡同正中的位置,掉了两个长长的冰激凌,已经有些融化了。
他五指微紧,正要走过去,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温灿灿。
顾行舟眉头一松,按下了接听键,心神稍定。
只不过转瞬,他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颀长的身形骤然紧绷,在将暗未暗的傍晚下恍若一尊雕塑。
电话里的声音不是她。
“顾大少,”对方语带笑意,携着一种并不陌生的玩世不恭,“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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