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2）

陶苒没有说李暖暖的名字，表情也没有变化，淡然地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当时年纪很小，又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内心还是会恐慌的。”

“但是她很热情，还很漂亮。有很多人喜欢她，我当时也很喜欢她，她带着我和同学们玩，我一点点融入他们。”

陶苒脸上露出怀念的笑，虽说她和李暖暖现在水火不容，但是年少时候的开心和温暖也不是虚假的。

“我们走过北街的每一个角落，街道东第二个便利店的姐姐特别温柔，第五个甜品店的冰糖葫芦特别好吃，西边尽头混沌店的叔叔非常大方，也很喜欢我们，他们店里的混沌特别好吃。我们在那里吃了半年的混沌，叔叔连我们一顿吃多少，每天有多少作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陶苒说得眉飞色舞，开心快活。

可是啊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是后来我觉得事情慢慢地有点奇怪，刚开始只是同学渐渐有些冷淡，我没有多想。毕竟只是孩子。”

毕竟只是孩子，孩子才怀有最直接最彻底的恶意，孩子也有最可怕的想法和心机。

“之后的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同学们都开始疏远我，不愿意跟我说话。”

“我当时很惊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跑过去问，他们只说，‘你是个坏人，我们讨厌你’。”陶苒的表情肃穆起来。

“我特别伤心，真的，特别伤心。很喜欢的，朝夕相处的，前两天还在一块很开心地玩耍的同学朋友，突然说，讨厌我，我是个坏人。在那个时候，这大概就是最严重的审判了。”

“没有人告诉我原因，我在自责和惴惴不安中过了很久，知道听到另一个噩梦。”

“你能想象吗？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出生就是演员。”陶苒勾唇，不知道该嘲讽谁。

“我那个很喜欢很漂亮对我很好的好朋友，像告诉同学们要照顾我和我一块玩耍一样告诉他们，我是个坏人，不要理我。”

“很幼稚吧？但是杀伤力很足。那个时候多小啊，什么也不懂，然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辜负背叛和伪装。”

“但是所有事情可怕的程度都是没有限度。在我揭穿她和她绝交之后，一切就更有趣了。”

夕阳被黑暗完全吞噬，夜风起，阵阵凉意爬上陶苒的身体。

“所有的人，那些曾经的朋友，友好的同学，没有人相信我。他们只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他们开始针对我。我见过被所有人漠视的绝望，莫名其妙消失破碎的作业，被扔进水杯里的苍蝇，还有……”陶苒的身体有些颤抖。

“还有书包里突然跳出来的老鼠。跳到我身上，就在这里。”

陶苒稍微把领子拉了一下，脖子下有道醒目的伤痕。

“那种触感我永远也不会忘，非常恶心。”

瞿泽担心地看着她，恨不得将那些作恶的人千刀万剐。

陶苒看到了，笑着安慰。

“我没事，现在不也好好的吗？没事，听我继续讲呀。”

“我告诉过老师，老师也训斥过几次。可是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当真是好极了。”

“后来老师都习惯了，甚至会劝我息事宁人。”

“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或许慢慢也会麻木吧。”

“但是她，真的是花样百出啊。”陶苒喟叹。

“在我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事情逐渐发酵，各种谣言渐起。就像把我传成想要轻生一样，在他们嘴里，我万恶不赦，罪大恶极。”

陶苒突然笑，像想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重点是他们信了，深信不疑。包括老师们，他们相信我考试作弊，满口谎言，做过贼打过人，没有家教万人厌弃。”

“所以我最讨厌谣言了。两片嘴唇一碰，几双耳朵一听，不知道会有人因此被毁成什么样。”

“最厉害最绝的还是那个小伙伴的演技，从头到尾的施暴者，在她嘴里变成受害者。难道受人喜欢，蛮横虚伪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事实摆在那，还真的是。更多更可怕的细节就不赘述了，想起来也是讽刺。后来她告诉我，她开始讨厌我，只是因为，我抢走了她的第一名。多直接，多伤人。就是这样，在这种环境下我得了心理疾病。”

“一种很罕见的病。我在情绪激动或者身体紧张的时候会出现幻觉。各种各样的，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就像军训那天。”

瞿泽轻易地猜到那个人是李暖暖，原来如此，竟然如此。他只知陶苒与李暖暖不和，未曾想，会有这么多的龌龊。

“当然后来我父母及时发现给我办理了转学手续，进行心理辅导，不然可能会更可怕。但是尽管如此，我这病还是没有治好。”

“爸爸帮我买到了一种进口的特效药，就是我吃的那种，确实很有效果，但是由于正在研发阶段，有个严重的副作用，就是安眠，吃完药的两个小时都克制不住睡意。”

怪不得，竟然是这样。瞿泽暗骂之前的自己傻叉，心里内疚极了。

“安啦，没事了，总之都过去啦，而且现在病情缓解了很多，平时不吃药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我现在真的好多了，但是那些事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童年阴影。我很幸运啊，好好地长大了，还能遇到你们，我很开心。”

陶苒语气轻松，眼睛盯着黑到浓郁的天边，压住又要起来的哭腔：“害，其实也没有什么，说出来之后就感觉都是小事。我已经很好了，至少现在会有人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相信我，夸赞我，陪我看这么漂亮的夕阳，听我说一说心里的话。”

陶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牙齿白净整齐，笑容甜美快活，好像从来没有独步艰难地走过那些黑暗。

瞿泽顿了顿，也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可以陪你走过所有的黑暗，误解和难过，并且想永远这样陪你看漂亮的夕阳，互相说着心里话，永远相信你，坚定地选择你。

我想告诉你你所有迷人的瞬间，我对你动的每一份真心，我对你克制不住的喜欢。

但是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如果你不需要，我便悄悄地陪着你。

一片黑暗里，陶苒突然回头盯住他：“瞿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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