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认识我妹妹?”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脸色也越发难看。
“什么?”白逸辰脸色一愣,张了张嘴只觉得嘴里干涩,“妹妹?”
怎么会这样?
白逸辰的脑子“哄”地一声炸开,脸色虽如旧但心里却有着翻腾。
没再继续往下说,他往外面偏了偏头,一前一后两个人就出了班。
班里虽然有些议论,但也从刚才的交谈多少知道他们是校友,也没再多想。
走到走廊拐角的小阳台,白逸辰拉开了两把椅子。
坐下,白逸辰收起了在教室里的温和,身上有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很冷,却又带着沉沉的愧疚和一份异样的固执。
“井婷她……这些年在国内她还好吗?”沉沉地开了口,白逸辰拼了命地压下心里的慌乱。
“你,是不是白屿?”井理没回答他,低下头不看他冷着声问。
“是我。”白逸辰没有过多的话,点了点承认。
白屿这条名字对他而言,包含了他在国外的那些年,也包含了他对那件事的愧疚。
如果当初他等一等,井婷也不会变成这样。
井理死死地绷住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开口问他:“当年那件事,你是不是一直还在怪自己?”
“对不起。”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固执地认为吗?何必这样?
井理再也绷不住了,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言语中透露着愤怒与不解:“白逸辰,你告诉我,你这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疯了吗?”
他知道,其实从来没有人怪他,没有人认为他做错了什么。
但他就是放不过自己。
井理的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掉在桌子上,溅开。
“白逸辰,井婷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能不能就这样放过自己?”
是啊,井婷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四年前芬兰
白逸辰的奶奶是芬兰人,嫁给了白逸辰爷爷以后很少回芬兰。
当年的白逸辰还叫着白屿这个名字。
人到暮年,白爷爷带着老伴回到芬兰决定生活几年。
白一舟很忙,白妈妈又过世得早,连带的,他和最小的妹妹白蘇也一同跟去了芬兰。
只有当白一舟空下来,白屿才会回去看看父亲。
当时井理的父亲在芬兰是有名的华人律师,井理的孪生妹妹井婷定期会去芬兰看望父亲。
而井理很少过去,一来是因为她不喜欢坐飞机,二来父亲对她的期望很高,给她留了很多课业培训。
那是一个暑假,白屿同奶奶一起参加了一个聚会。
聚会上,他第一次见到了井婷。
两个同乡的孩子一见如故,聊了很多东西,也不免装着大人的样子怀念着祖国大地。
白屿很温柔,对井婷也很照顾,井婷在芬兰的暑假总是跟在白屿屁股后面。
暑假结束回国以后,井婷总是很喜欢同井理提起白屿。
一说起白屿,井婷总是会很高兴,脸上都是写满了童真的喜欢。
偶尔还会神秘兮兮出门,眼里都是期待。
初一的暑假,井理本来为了钢琴考级要留在国内的,但是井婷病了没法去看父亲,井理也因此去了芬兰。
一下飞机,手机就来电话了。
父亲告诉她,叫白屿的男孩子会在机场等她,还给她发了个电话号码。
走进航站楼,看了一圈也没见到有人拿着牌子等她,井理也不纠结直接走了出去。
“井婷,我在这里。”
井理被人拉住,一个给人很温柔的感觉的男孩子拉住了她。
笑得像是江南烟雨初落,暖意洋洋。
没等井理同他解释清楚,男生就拉着她出去了。
这个,应该就是井婷说的白屿。
拨通了父亲给的电话,见他接了井理也就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平常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就会把井婷送到领居家帮忙照看,但是每次都很匆忙,也就没有提起过自己国内家里的情况。
井婷来的时间都只有短短一个月,每日只顾着跟在白屿身后玩,家里的事她也从小都被教育不要随便往外说。
白屿一家,不知道井婷还有一个孪生姐姐。
白屿也就理所当然的把她当作井婷。
只在芬兰呆了五天,井理就要回国参加钢琴考级。
这五天她一直想和白屿解释自己不是井婷,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参加了好几个聚会,有很多的孩子一起玩,她每次刚要开口提,就被拉着去了别的地方。
但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井婷会这么高兴。
真的是个很温柔,很好看的男生。
她心里埋下了小心翼翼又很朦胧的喜欢,尽管她知道之后应该也不会来。
暑假剩下的时间,井婷病好了便过去芬兰陪父亲。
井理依旧一心一意地扑在钢琴和课业上,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起白屿。
可是,初二这一年,井婷出了意外。
到了初二,白逸辰还是想要回到国内生活,因此没有如约等井婷一起,他提前回了国。
井婷不如姐姐那般会忍耐,吵着也要当天回国。
井爸爸手头正在忙案子抽不开身,给井婷订了机票就告诉她自己要一路小心,到了让妈妈和他视频。
井理弹着弹着钢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干脆停下了窝在飘窗休息。
当天,遇上了毒驾的人。
轿车不受控制,闯了红灯以极快的速度朝十字路口冲过去。
轿车和出租车撞在一起,出租车被撞翻过去,支离破碎。
等井爸爸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表示已经尽了全力抢救,但是很抱歉。
连带的,出租车司机也没能挺过来。
井爸爸哭的懊悔,可一切都无法挽回。
结束了这个案子的审理,井爸爸辞职回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在南市法庭工作。
井妈妈一直都没能缓过来,抱着井理哭了很久,辞职在家待了很久。
一向执着的井妈妈绕不过弯,精神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被送到了南市的一处疗养院。
井理哭了好久,她知道如果自己也没能放下,所有重担只能压到父亲身上。
她整理好自己,却换上了严肃的面具去面对一切,担起了父亲对于自己和妹妹的期望。
她的心思情绪变得难以看透,处事的沉稳让学校里的人觉得她像是父亲般可靠。
白屿知道井婷去世的消息,他把一切都归罪于自己没能如约和她一起回国。
井爸爸打电话开解过他,家里的人也劝过他,可他虽然不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但是心绪却让所有人都看不透。
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整天都是温温柔柔乖乖的样子,却拒绝靠近别人,也拒绝别人靠近他。
那种压迫感,令所有人都放弃了。
只有一起长大的何方笙还能和他接触得近,可从来都对他在国外那几年的事问不出个所以然。
他一直都对自己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井婷在国内生活得很好。
但每每有人喊白屿这个名字时,他都恍惚间能听见井婷的声音。
白一舟实在不忍心,就把他的名字改了叫白逸辰,搬了家给他转了学。
只希望离开了以前住的地方,他能够想开些,不再每天面对着那个熟悉的地方,时时想起井婷会趁着他回国的几天来找他。
可他从来都没想过,也许是意外,他和井理住在了同一个小区。
直到他去海口前一天下楼买东西,在便利店他又看见了当年熟悉的背影。
他一直都告诉自己井婷还活着,一想到“井理”这个名字,他固执地就认为自己又见到井婷了。
可事实告诉他,这个是井理,是井婷姐姐,井婷去世已经有两年了。
“井理,如果当时我等上井婷一起走,就不会……”
不等他说完,井理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白逸辰只觉得自己脸颊一疼,脑子里还在想着井婷去世的事情。
蓦然的脑袋一蒙,他木然地抬头看着井理。
“白逸辰,你能不能清醒一下?我都已经放下了你到底在执着什么?这样下去,你的日子还过吗?没有人愿意看见你这样,白痴!”
至少,我不愿意,从来都不愿意看见。
无论你是叫白屿还是白逸辰。
如果初三那年我能知道那是你,我一定会比现在更早去见你,拉你出来。
井理一口气说完,擦干净眼泪往班里走回去,只剩下白逸辰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是啊,这样子井婷也好,身边的人也好,活得都很难受。
许是那一巴掌打得他终于想开了些,深吸了几口气平定了情绪,往班上走。
班主任是个很开朗很年轻的男人,本硕连读毕业没几年。
“大家现在可以换同桌哦,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我们班好像没什么同学近视,那长得高的同学自觉把前面的唯一让给矮一点的同学哦。”
班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换了位置,班主任刚想问还有没有人要换——
白逸辰微微笑着,拿了书拍拍井理同桌。
“同学,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井理的同桌一直很想和他换,因为他的好朋友就是白逸辰同桌,见白逸辰开口提了他爽快的就拿了东西换位子。
井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她对于同桌是谁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毕竟,无论是谁对她来讲都一样。
“那么同桌,接下来请多多指教。”
班主任交代了一些事情,没什么事也就放学了。
井理总觉得不自在,转身发现白逸辰就走在她身后,距离保持得不算远也不算近。
“你……”
“很巧,我也住在这边。”白逸辰很容易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等她问出来就答了。
井理也不管他,抛下他提前过了红绿灯,转身拐进了小胡同里去。
白逸辰没跟上去,静静地等下一个绿灯。
井理照常去平时很喜欢去的那家咖啡店,因为很巧,老板姐姐也很喜欢网王。
快走到咖啡店就听见了吵闹打砸的声音,井理急急跑过去,就看见咖啡厅里被砸了很多东西。
又是老板的前男友,竟然搬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他还来骚扰。
井理一边转身,一边摸出手机要报警。
谁知道一下子就被拦了下来。
“你不是经常来找她的小姑娘吗?我看你这一身的,挺有钱吧?来点钱花花。”
“我只有五十,给了你你可以放我走吗?”
“手机值的可不止五十。”闹事的流氓看着井理紧紧抓在手里的手机,吐了口烟圈。
井理有些慌了,慌乱中随便按下了一个号码呼叫。
白逸辰这么多年,电话号码一直没有换。
接通电话,就听见井理慌乱的挣扎声。
白逸辰匆忙就往回跑,绕进了小胡同。
喊了好几声,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应,只能听到杂乱的喊叫声。
待他往里跑的近了,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他一路来就已经报了警,绕过拐角就看见角落被好几个人围住。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谢谢。”
扒开那几个人,他看见井理蜷缩在角落,捂着手臂,隔壁的阿姨用纸巾给她擦着鼻血。
“井理,我带你去医院。”白逸辰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拿过放在一边的书包。
“你怎么过来了?”
“上来,我背你。”白逸辰蹲下把井理的书包背在前面,摸了摸她的头。
井理也不扭捏,脚实在疼得厉害,就趴到他背上。
白逸辰背着她到最近的南江一院处理,幸亏没什么大碍只是鼻子有淤青,脚踝和手肘有扭伤。
白逸辰的心放了下来,井理明显觉得一路上,他身上的那种压迫感也没有了。
“幸亏没有什么事呢,只是丢了手机,”白逸辰撑着桌子手抚在脸上,温温柔柔的笑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井理的头,“还好,这次我没有错过了。”
“白逸辰,”井理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井婷的过世不是你的错。”
“而且,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初一在芬兰那五天的人是我。你有知道我不是井婷吗?我每次想开口解释都被拉到别的地方了。”
“现在知道了。井婷的事,我会试着不再去纠结。”依旧很暖暖的声音,井理真的很难再像下午那么生气。
至少,他愿意选择放下。
而且,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喜欢这个人。
井理尽管不知道这份喜欢到底是当年那种感觉,还是自己的执着。
她也不想去想,一切顺其自然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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