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之长
空有其名
我们只不过
相看一眼
即已天明。”
.
“要不是当时你推开了我,我可能也要来一针了。”
顾锦书看着面前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的人,无奈地也跟着笑。
“所以嘛,你欠我很多呢。”
“知道了,就你最好了。”
“不用谢,以后跟我一起拯救世界就好了。”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顾锦书撕开一包薯片,拿了几片就塞到顾云寄嘴里。
顾云寄不紧不慢地嚼着,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锦书。”
他顿了顿。
“我们在一起整整十年了。不介意……再多几个十年吧?”
今晚的风真喧嚣,从窗户缝隙里使劲挤进来,往顾云寄脸上拂。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在你身边吧?”
“你答应了我的,你说你不会离开我。”顾云寄气鼓鼓地作势瞪着她,“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啊。”
顾云寄看着面前的人儿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愣了愣神,只觉得她太要人命了。
其实他最近也挺焦躁的。日复一日相同的梦境,全是一个人,比睡觉时蚊子钻进帘帐中没完没了地嗡嗡叫却又打不掉还要搅得人心烦意乱。
问题是始作俑者还毫不知情,无辜得像是地球上有许多罪魁祸首,唯独不可能是她。
就是你,顾云寄很想咬牙切齿地这样说。
你,顾锦书,你搞得你哥很多天没有做过美梦了。
稍长的沉默后,顾锦书才缓缓开口打断顾云寄的思绪,“其实我也挺怕你会走的。”
她垂着眸,手指摩挲着酒杯的边沿。
“你至少还有爸妈他们,都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我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找不到。”
“傻子。你有我啊。”
顾云寄说着,眨了眨眼睛,好像在竭力控制住情绪。然后揽着旁边的人儿的肩膀,傻傻地笑。
你看,她就是这样,有依靠的时候她能够做个只会撒娇的小猫。可是该她坚强的时候她一点都不会软弱,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他承认自己很不负责任。明明给不了她什么未来,却在这十年中给出那么明显的暗示,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又单纯又傻还是碍于身份装作不明白。他本来觉得毫无希望,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毫不顾忌地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在她跟前试探。可对方天真无邪的笑容、不经意的调皮可爱总在他面前浮现,一句一句哥哥地喊,他又在动摇了。
这些她可能并不知道的不经意间的动作,一瞬间又能给予他无限动力。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恶魔。是他一步一步将妹妹引到那万劫深渊之前,是他一遍又一遍锤炼她的真心,是他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地蛊惑着要她跨过那道名为亲情的防线。
其实顾云寄从来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本想就这样下去,一直做别人眼中让人羡慕的形影不离的亲兄妹就好了。他的爱不是幼稚的占有欲,他不奢求更多。那样的话他会心甘情愿地退一步,全心全意地隔着这条名为“兄妹”的亲情线守着她。可是在他脑子里,只有大概0.001%的可能是妹妹和自己一样——跨过那条束缚彼此的线。
那样的话他也认了。
但现实与他的想法完全不一样。看着自己守护整整十年的女孩一步步向别的男生靠近,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顾云寄又不敢多想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顾锦书对忱澈的好感,怎么会不知道顾锦书总有一天会喜欢上别人。
而且忱澈都没怎么理除顾锦书以外的女生,这让他更担心他们会有可能。
他突然觉得特别委屈。明明在她身边陪着她这么多年的人是自己,明明小时候每次睡觉都是自己伴在床侧一遍又一遍地叫锦书这个名字,明明每一次她生病时都是自己哄着她吃药......有太多个“明明是我”的例子,他想着,暗暗气了自己半天,最后觉得自己是败在了这一声“哥哥”上面。
他明明清楚彼此的距离,自己心底又忍不住泛出几分希望,奢求哪怕只多一点一分的喜欢,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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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顾锦书吃了一片薯片,才悠悠开口:“哥,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安初桐。”
“我怎么就……”
顾云寄一听想都没想就急着反驳,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在医院的拥抱。
他突然顿住了,内心把自己剖了八百遍,当时脑子一热就说成安初桐,现在好了吧,这就是做事不计后果的后果。
“怎么不说了?你怎么就什么?”
顾云寄自知理亏,只好将计就计。
“是是是,你可不能说啊,这可是秘密。”
“瞎子都能看出来安初桐喜欢你。既然两情相悦就干脆——”
“哥不早恋,好学生人设要立好。”
然后就得到对方一句不屑的“嘁”。顾云寄也不找话题了,机械地嚼着薯片,眼神呆滞,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开心吗?开心啊,起码不要让顾锦书看出什么破绽来。
难过吗?
大脑没有立刻给出答案,顾云寄感到疲惫,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又睁开,在心底重复问了自己一遍。
难过吗?
在难过什么?
为什么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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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未解的疑惑是梦境的起源,他也不清楚问题的真正答案。
不好说,也很难说。
在梦境里没有阳光照射,但也没有乌云压顶,一切都是朦胧而模糊的,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站在中心的那个人,清晰得不得了。
顾云寄非要等顾锦书睡着才愿意回房间。没一会儿对方就抱着小狐狸睡得很熟,在顾云寄凑过去打算给她盖好被子之前,少女又抢先一步睁开眼睛。
“怎么还没回去?”
“你不也还没睡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睡?”
“那你现在是不是要给我盖好被子然后带上狐狸去拯救世界了?”
他突然没法回答,顾锦书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他无法辨认这究竟是玩笑还是别的什么。
而且也并不是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就真的能够把整个宇宙翻云覆雨的,更何况还要把小狐狸保护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顾云寄摇摇头去掉这些奇怪的无厘头的想法。
顾锦书,你真是又幼稚又傻气。
我要带上的不是狐狸,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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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事,这晚的梦境里,顾云寄没有再看到几乎每晚都在重复的场景。
他只觉得自己一条很长的走廊里,没回头地一直在向前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才停下来,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罢休。
身边有人跟着,他没转头,心里却猜到那是谁。不作交流,目光错开,好像那样就能显得他不甚在意。
终点在即,余光里的身倏然消逝,他终于不能够装作无动于衷,用尽气力大喊了一声。
“顾锦书!”
没有人应答,没有人接话,没有人穿过汹涌的人潮,惊慌却又笃定地朝他走来。
你是不是要去拯救世界了?
顾云寄终于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没法在少女充满期盼的目光里,耷拉着脑袋,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也就永远不能说出昭然若揭的真相。
对不起啊。
其实我对拯救世界束手无策。
我甚至都救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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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我们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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