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4

皮鞋踏过瓷砖的声音在深夜的医院格外响亮，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微的回声，最后停在了门口。

不是医生。

宋棘抬起眼皮，他太困了，但他得一刻不差地盯着的病床上的弗兰克，毕竟五分钟前他刚刚被家伙体内的东西攻击过。

宋棘谁在外面？

那人打开门，是个高大的男人，肌肉将衬衫撑起，却不显得过分紧绷，半长的黑发被礼帽压下，和并未全套西装放在一起并不突兀，突兀的是他戴着的鸟嘴面具，看上去古怪又压抑。

噩梦·奥尔菲斯：你可以称我为“奥尔菲斯”。

噩梦·奥尔菲斯：介意我进来坐坐吗？

宋棘当然不，只是请小声一点，不要吵醒了我的朋友。

不同于奥尔菲斯的低沉沙哑，宋棘的声音仅管疲惫也依旧维持着冷清，倒像是初见时的冷淡。

奥尔菲斯走进来坐下，宋棘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高大已经出乎常人的范围了。

宋棘自己也有一米八，但如果和奥尔菲斯站在一起，目测只不过是到他的肩膀，当他进门，房间都显得有几分拥挤。

噩梦·奥尔菲斯：你放任那些魔物离开了研究所。

宋棘嗯。

噩梦·奥尔菲斯：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血族以吸食人血营生，他们离开了欧利蒂丝，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宋棘想过。

噩梦·奥尔菲斯：但你还是做了。

宋棘看向窗外，月明星稀，同样稀少的人在路边缓慢走着，拖着疲惫的步伐…

宋棘有点后悔同意奥尔菲斯进病房了，现在客人刚坐下就请离，着实是失礼。

他努力撑着眼皮，重新看向奥尔菲斯。

宋棘嗯，我的目光短浅，只知道不能放任你们继续研究下去。

噩梦·奥尔菲斯：哪怕会造成牺牲？

宋棘当然不。

宋棘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水提神，而后才继续说下去。

宋棘谢必安，也是欧利蒂丝的人，您肯定知道的。

噩梦·奥尔菲斯：没错。

宋棘因为谢必安，教会大概已经被欧利蒂丝掌控着了，身为“神眷”，怎么可能放任那些“灾厄”满世界游走。

这事是罗伊同他讲的，拉奇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和宋棘说得太详细，但罗伊不在乎和宋棘共享信息。

他与那个被神复活的范无咎，是一对被神明眷顾的兄弟，罗伊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并不是什么哄骗人的把戏，既然如此，就只能想到欧利蒂丝的实验了。

噩梦·奥尔菲斯：你的猜测是合理的。

奥尔菲斯毫不掩饰，甚至轻笑一声。

噩梦·奥尔菲斯：但…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病房门再次开启，打断了奥尔菲斯未尽的话语。

宋棘瑟维？你怎么来了？

瑟维·勒·罗伊：嗯，太晚了，我来替你。

噩梦·奥尔菲斯：罗伊先生。

两人冲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后罗伊的注意力又全放在宋棘身上。

瑟维·勒·罗伊：你就在旁边的床上睡，明天早饭我叫你。

宋棘可是…

噩梦·奥尔菲斯：我要走了，深夜拜访是我的不是。

噩梦·奥尔菲斯：快睡吧，还剩五分钟了。

…………………………

瑟维·勒·罗伊：你话太多了。

噩梦·奥尔菲斯：嘿，我可从来都不嫌你话痨，你怎么反过来嫌弃我了？

宋棘已经撑不住睡着了，两人便在走廊轻声交谈。

就算是罗伊，身高方面，在奥尔菲斯身边还是略逊一筹，他就像个庞然的怪物，但罗伊却不觉得不适。

瑟维·勒·罗伊：你不该在今天来的。

噩梦·奥尔菲斯：瑟维，我们许久不见，你就不曾想我吗？

瑟维·勒·罗伊：快得了吧，我要忙疯了。

罗伊面露不悦，倚着医院的墙壁，黑暗逐渐从走廊尽头蔓延而来，吞没护士站及其中的医护人员，最终停在两人的脚下和门前。

瑟维·勒·罗伊：我会想念德罗斯，但不会想念你。

噩梦·奥尔菲斯：真绝情，明明我也是德罗斯。

噩梦·奥尔菲斯：德罗斯，奥尔菲斯，噩梦，都是我。

瑟维·勒·罗伊：得了吧，你不过是借着药剂才得以具现化的，德罗斯的一个讨人厌的人格。

噩梦·奥尔菲斯：真令人难过。

噩梦·奥尔菲斯：姑且认同你说的话吧，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噩梦·奥尔菲斯：为了来重蹈覆辙？

瑟维·勒·罗伊：如果你能像德罗斯一样正常说话，我也不至于说你讨人厌。

瑟维·勒·罗伊：你知道的，当你看见我，就说明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噩梦·奥尔菲斯：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奥尔菲斯，或者说是噩梦，他轻叹一声，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

噩梦·奥尔菲斯：但你真的结束得了吗？

他俯下身，将帽子扣在罗伊的胸口，慢条斯理地抬腕，罗伊只得将指尖搭上帽檐，将它摁住，噩梦才彻底把手收回。

噩梦·奥尔菲斯：一切被“唤醒”的，几乎都意味着不祥。

瑟维·勒·罗伊：我只能唤醒他。

噩梦·奥尔菲斯：真的吗？

噩梦用他沙哑的声音发出沉闷的笑。

噩梦·奥尔菲斯：莫道晚和宋棘你只能择其一，你会怎么选择呢？

瑟维·勒·罗伊：我没有资格为他做出选择。

噩梦·奥尔菲斯：是“他们”。

噩梦·奥尔菲斯：就像你把我和德罗斯和奥尔菲斯分开看待那样，宋棘是宋棘，莫道晚是莫道晚。

瑟维·勒·罗伊：不管怎样，我没有资格去选择。

噩梦·奥尔菲斯：这谎言连你自己都不信，因为你一直在引导莫道晚走上这条路，引导着他去解救宋棘。

噩梦·奥尔菲斯：你的冠冕堂皇背后，是和那位“庄园主”一样的手段。

噩梦·奥尔菲斯：你的心底还是希望回来的是宋棘。

罗伊依旧从容，并没有像噩梦想的那样，露出被踩到痛脚的愤怒。

他握着命运权杖，用另一段抵着噩梦的胸口。

瑟维·勒·罗伊：所有人都希望宋棘回来，从一开始也是为此而努力。

瑟维·勒·罗伊：血族们是，杰克是，玛丽是，弗兰克是，你我也是。

噩梦·奥尔菲斯：那你现在也是吗？

瑟维·勒·罗伊：在我眼里，莫道晚是宋棘，宋棘就是莫道晚。

噩梦·奥尔菲斯：你只能选其一，你也看到了，他与宋棘的适配性并不强。

噩梦·奥尔菲斯：拉奇可以将求死的话语宣之于口，我也能提前来到这里。

噩梦·奥尔菲斯：如果不是你阻止，他在今天就会想起，自己是莫道晚，不是宋棘。

罗伊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愤怒与不耐烦，他将抵着噩梦胸口的命运权杖用力一戳，脚下往前踏出半步。

话音中的颤抖和怒意已经无法被掩饰。

瑟维·勒·罗伊：莫道晚就是宋棘，只要到最后…到最后…

噩梦·奥尔菲斯：最后怎么样？

噩梦不退反进，佝偻着身子贴近罗伊，冰冷的鸟嘴仅仅只是靠近，罗伊都能感受到那金属散发的寒意，他的手颤抖着，却不放松分毫。

噩梦·奥尔菲斯：德罗斯与奥尔菲斯不忍说出口的话将由我来说——该承认了瑟维！我的先生！在你眼里，宋棘是宋棘，道晚是道晚！

噩梦·奥尔菲斯：你准备将这个与你羁绊不深的孩子推进深渊。

噩梦·奥尔菲斯：给你的宋棘当替死鬼。

噩梦·奥尔菲斯：让他成为新的“基石”。

那命运权杖的一端化作利刃没入噩梦的胸口，猩红的血液顺着权杖，顺着罗伊的手，染红袖口露出恰到好处的一截的雪白衬衫。

瑟维·勒·罗伊：你错了，噩梦，这是你回答错误的惩罚。

他的神情骤然轻松，甚至那双蓝眸都被柔和的笑意渲染。

瑟维·勒·罗伊：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那么道晚与我的羁绊确实不如棘与我的深刻。

命运权杖被收回，利刃带出一串血珠，却没有更进一步地在噩梦的衬衫上晕染开。

瑟维·勒·罗伊：但对我来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同样重要。

瑟维·勒·罗伊：一个灵魂被撕裂成两份，难道他们就是两个独立的人了吗？

噩梦·奥尔菲斯：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你，瑟维，你想做什么。

瑟维·勒·罗伊：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噩梦·奥尔菲斯：那你在生什么气？你在为什么生气？

瑟维·勒·罗伊：别把一个问题掰开问两遍，字数太水了会被投诉的。

噩梦·奥尔菲斯：唔？

瑟维·勒·罗伊：不，没什么。

瑟维·勒·罗伊：我生气的点在于，你居然想捣乱我的计划。

黑暗去潮水般退去，半暗不明的走廊灯光笼罩着两人，血液随着罗伊的清理咒而消失，两人全然没有刚针锋相对过的样子。

噩梦·奥尔菲斯：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做好措施了。

瑟维·勒·罗伊：这不重要，这里的人看到什么都不重要。

瑟维·勒·罗伊：主要是别让宋棘看见了。

噩梦·奥尔菲斯：你真的很固执。

瑟维·勒·罗伊：谢谢夸奖，我就不送了。

噩梦·奥尔菲斯：好吧——

噩梦从罗伊手中接过帽子，重新扣回头上，压下一头杂乱的半长发。

噩梦·奥尔菲斯：最后一句话，来自德罗斯的。

瑟维·勒·罗伊：请说。

噩梦·奥尔菲斯：“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延续，期待你的回信。”

瑟维·勒·罗伊：……我知道了，我们的合作将延续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瑟维·勒·罗伊：写信姑且算了，最近我可太忙了。

噩梦·奥尔菲斯：哈哈哈哈当然，我会一字不落地转告的。

噩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罗伊身后的门被打开，宋棘揉着眼睛走出来，还被杵在门口的罗伊吓了一跳。

宋棘嚯啊！你怎么搁这儿站着？

瑟维·勒·罗伊：在和老朋友聊天。

宋棘哪儿呢？

瑟维·勒·罗伊：你没看见吗？

宋棘……我…应该看见吗？

瑟维·勒·罗伊：当然不，因为他已经走了，现在应该都快走到停车场——

宋棘去，去。

宋棘佯装驱赶，却没有半分恼意。

宋棘我有点饿了，你要吃宵夜吗？

瑟维·勒·罗伊：这么晚了，哪有宵夜给你吃？

宋棘24小时便利店，整点，整点。

瑟维·勒·罗伊：行，我去买。不过估计只有一些方便面了。

宋棘也行，买两桶回来泡。

宋棘大方地从钱包里给他拿了十英镑。

宋棘顺便买点零嘴，守夜真的会超级无聊哦。

瑟维·勒·罗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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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时间） 阴

已出院。耳目清理完毕，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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