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到赵府时,赵云正骑着白马,与两个儿子说说笑笑地并辔同行。他未着铠甲,身上的蓝袍虽然朴素,但衬得他猿臂蜂腰、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一旁的赵广两鬓汗湿,马上绑着只白毛儿的狐狸,眉开眼笑地跟父亲与兄长说话。另一旁的赵统更沉稳些,远远地望见门口的张太医,竟双眼一亮,露出些惊喜:“父亲,您瞧,那是宫里头的张太医。”
赵云见了,心里倏地一空,紧接着又有些发热,将马缰一勒,转眼到了门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似年近半百之人。等一行人进了正厅,张太医禀明来意,赵云一时失了言语。
他其实是有许多话要讲的,可却又说不得。
赵云尚未说话,一旁的赵广倒面上有些骄傲,笑道:“太后对父亲一向关爱有加。只是这次父亲不过偶感风寒,劳烦太医告诉太后不必担心。”
“赵广!”赵统眉头紧皱,连忙斥责,“太后向来体恤臣子,文武百官哪一个不曾恩泽?不要胡说。”
赵广被他喝止,吓了一跳,不明白赵统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扭头去看父亲,却见赵云的面色也有些僵硬。
张太医低着脑袋,只当作没有听到。
赵云想这张太医是诸葛亮心腹,不会多生事端,才安下心来:“犬子出言无状,太医见笑。”
张太医赶紧拾级而下:“太后本就垂爱万民,何况将军战功赫赫?”
他见赵云已经痊愈,开了些滋补的方子。赵云摸了摸鼻子,推却道:“太医不必劳烦,云的身体已无大碍。”
张太医见状应下,一路被赵云送到门口。赵云踌躇一下,还是问他:“陛下最近身体如何?”
张太医心中微讶:“陛下长高不少,身体也健朗。”
赵云点头,又问:“……那太后如何?”
张太医一时沉默,只得含糊其辞:“太后……总归操劳了些,但也没生过什么了不得的病。”
庭院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无端地教人听了落寞。赵云一时恍惚,他总觉得随着这阵风吹来的,还有一个人柔顺乌黑的发丝。
尽管已经三年多未曾靠近,可赵云还是闻见了那发间淡雅的香。
这一点绮念勾出了沉重的羞愧,赵云不得不快速地把它们抛之脑后,脸上露出一个自然而爽朗的笑容,像一个臣子那样不咸不淡地回答:“还望太后多加保重。”
张太医并无所觉,行了个礼离开了赵府。等人走后,赵广忽然从屋子里跑出来,手上拿着个通身雪白的玉簪,额头上铺着层细密的汗珠。
一双年轻的眼睛迸发出喜悦与期待,他兴致勃勃地上前来,才发现张太医已然没了踪影。
赵广忽地从云端跌落,忍不住问:“张太医走了多久了?”
赵云道:“刚走一会儿。”
赵广听罢,抬脚往门外走,一个翻身就稳稳坐在了马上。赵统见状,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我想请张太医把这支玉簪带给太后。”
赵统被气得发笑:“满朝文武中想给太后献殷勤的数不胜数,几时轮得到你了?”
“兄长此言差矣。”赵广隐隐动怒,眉头一皱,登时显出几分赵云当年在战场上的威风,“岂不闻‘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乎?太后赠我以弓,我当报之以佩,此乃君子相交之道。兄长说我是为了献殷勤,便是看轻了我。原来纵是骨肉同胞,依旧不能相知!”
赵统被他噎住,转而脸色涨红,自觉丢了面子,刚要反唇相讥,却听赵云在一旁发笑。
兄弟俩循声望去,见着赵云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像是透过赵广在看别的什么人一样。赵广年纪尚小,倒是赵统咂摸了一会儿,忽地回过味儿来,察觉出几分怀念的意思。
赵统比赵广大了七岁,母亲生他时难产而亡。可赵广的母亲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就好像父亲在某一天突然就抱回来一个孩子似的。
赵统心下一动,想道:“难道父亲刚才是在怀念赵广的母亲吗?”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看了赵广几眼,试图寻找出他与生母哪里会有相似之处。
赵广也摸不着头脑,问道:“父亲,您不赞同我说的话吗?”
赵云沉默了半晌,才冲赵广慈爱地笑了笑:“若太后不是太后,你说的当然没错。”
“这是什么意思?”
赵统听懂了赵云的意思,心里也顿时空落落的,只觉得风吹得发冷:“太后是陛下的母亲,是先帝的皇后,他的赏赐不意味着亲近与友爱,而是君恩。做臣子的没有回应的资格。”
赵广的手脚顿时失去了力气,感觉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兜头将他淋湿。他哑然失声,落寞地下马,呆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太后很孤独、很寂寞。我……我希望能逗他开心一些。”
作为赵广的父亲,赵云理该说些教训他的话的。他应该斥责他在异想天开,胡言乱语。可同样因为他是赵广的父亲,这话他又是说不出口的。
诸葛亮是不是寂寞,是不是孤独,赵云只需要一眼,甚至是隔着帷幕望上一眼,便已经一清二楚。
赵统一样也没有说话。他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太后还只是先帝的丞相。他来到他们的家里,亲手给自己系上一件红披风。
赵统有些局促,可等他一抬头,对上诸葛亮那鼓励与欣赏的目光,腰背便一下子不自觉地挺得很直。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甚至强壮到可以走上战场,像父亲当年一样立下赫赫威名。
想到这儿,赵统感觉自己袖子里那块崭新的玉佩变得沉甸甸的。
赵云伸出宽而温暖的手,摸了摸赵广的头:“那你要好好读书、练功,早日替太后分忧。”
看见赵广点头,赵云心里喜忧参半,转身朝房间走去。没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赵广自以为很小声地对赵统问道:“父亲说不用张太医开药时,是不是神色有点奇怪?”
赵统也自以为很小声地回答道:“这你还不懂?父亲怕开了药,太后要觉得他年纪大、不行了,当然不乐意!”
赵云觉得应该让这两个小子明白一下,就算自己不在盛年,依旧可以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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