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亮番外【王者荣耀】

章武十年，长安，是夜。

前后进了寝宫。丞相将手中明灭的提灯放在门旁的架上，皇帝从后面拍掉丞相身上的雪，替他解下外袍丢给门外侍候的中官。寝宫椒房内虽已抵御大部分的寒冷，丞相却甚是怕冷，皇帝便命人多添了火炉。

“火炉虽然暖和，烟却大。”诸葛亮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着火炉，脸映得通红，“待到巡视司隶回来，哪日休沐清闲，臣将它改造一下，埋在地里，从管道将烟排到外面去。”

刘备去烹了壶水，扭头道：“回头丞相拿了图纸，朕命人去做便是......刚命人做了宵夜，吃得了吗？不想吃便洗过睡了。”

“要吃。”诸葛亮笑着低头抚摸着扇尾，“陛下命人做的，当然得吃。”

说罢又打了个哈欠。明天就要分别，刘备知道他是不想浪费这难得的独处时光，便也不催他去睡，只是搬了三角椅过来火炉旁边，放了个软枕；诸葛亮躺上去，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刘备喜欢他慵懒的模样，就着茶杯喂了些热水，坐在旁边轻轻地拍他的手，一会儿，诸葛亮无意识地阖上了眼。

刘备抱了条小被给他盖上，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诸葛亮“嗯”了一声要醒，却没有挣扎过困意，又陷入睡梦中。皇帝守着丞相，靠在三角椅边上，拿过他还未处理完还不忘带回家的公文来看。

诸葛亮的批语大都简洁明了，只要表意清楚，绝不再多添一个累赘的字。上行而下效，季汉的官员们大都沿袭着这一作风，公文汇报向来开门见山，不闹虚的。刘备对着烛火看了半晌，心道这样效率是高，总觉得不太尊重丞相。

虽说官员给他的上表也有此意味，但毕竟是给皇帝，前面多多少少有些赘述，刘备看得习惯，乍一看相府的文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宫女们送来了宵夜，皇帝急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大家便立刻蹑手蹑脚起来。众人在无声中放好了汤食，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奈何这么多年征战下来，诸葛亮眠浅，刘备在身边走动倒是无事，若是有外人进出，他是下意识醒来的。等到众人退出去，他便抱着小被坐起来，睁眼笑道：“陛下关心得太过了，臣还没有这么脆弱。”

刘备向来疼他疼得紧。早些年颠沛流离的时候就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如今安定了简直变本加厉；可诸葛亮满肩的责任放不下，总是被公事压着累着不能松懈，刘备心里更是不好受。

“疼你还不是应该的。”刘备接过他递过来的被子，“多疼疼你朕心里舒服。”

“好香。”诸葛亮披上衣服，跪坐到刘备面前，两人隔案相对，案上点着烛灯。诸葛亮低头闻了闻：“这是骨头汤。”

“骨头汤，”刘备像哄孩子一样地打开盅盖，“丞相猜对了。”

米糕被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诸葛亮笑眯眯地用筷子戳弄它们的耳朵，半晌发现不对劲：“陛下，兔子里混了一只狐狸。”

“是啊。”刘备拿勺喂着他喝汤，也笑道，“还不是特意教人做的，拿来讨丞相喜欢。”

“讨臣喜欢哪里用得着这些，”诸葛亮低头抿过刘备喂来的汤，“有陛下在臣就满意了。”

火炉烧到了柴根，不是噼里啪啦地响。刘备和诸葛亮分着喝了汤，又将米糕吃了，最后了留下那只狐狸，谁也没动。

“陛下吃吧，”诸葛亮歪头看着他，嘴角上扬，“臣吃饱了。”

“还不都是做给你的。”刘备拿了要喂他，有意逗道，“丞相，张嘴，啊——”

“不不。”诸葛亮笑着躲，“陛下吃，陛下吃臣，天经地义。”

刘备瞪他一眼，于是自己吃了，吃完评价道：“但凡朕再年轻五岁，也经不起你这一句话。

二、

丞相正抱着皇帝脖子睡，皇帝支起身帮他压了压被角，突然叹了口气。

“别叹气。”诸葛亮闷闷地说，“又不好听。”

“好，不叹气。”刘备摸了摸诸葛亮的脑袋，“乖。”

丞相换了个姿势，改抱皇帝的腰，将头枕在他肩上，摸着皇帝的胡茬：“不过是去一百天，比起从前的分别，也算不得什么。”

“从前是身不由己，如今好日子过多了，念想大些，想来丞相也能够理解。”刘备捂着他因为露在外面而稍凉的手，“怕你出去又要像北伐那样脱缰，好容易喂出来的肉全给我挥霍完了。”

诸葛亮小声严肃道：“陛下放心，臣定完璧归赵，绝不缺斤少两。”

刘备又摸摸他的脸。两人在被窝里仔细说了许多句，皇帝年纪大了，有些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杂碎的东西，丞相也不嫌烦，都一一乖乖地点头应下。最后以被窝里的一个拉钩结尾，丞相困得实在遭不住，依偎在皇帝肩头睡了过去。

窗外仍下着雪。刘备曾劝诸葛亮过些日子再走，至少等到春天，诸葛亮都依次拒绝，被问得紧了，诸葛亮便反问他：“陛下是不是要怪臣不能陪陛下过年？”

陛下就是这个意思，但知道不能说，他也不会提的，每次只是哀叹一声，负手离去。有次诸葛亮追上来，拿着羽扇拜道：“陛下恕罪。”

“怎么怪你。”刘备摆摆手，“是朕私心太重。”

诸葛亮还要开口，刘备拦住：“道理朕都懂，孔明不必多说。”

丞相四下看看，待到周围都没人，快速上前握住皇帝的手，亲了亲他的侧脸，折回去继续工作了。

那晚回来，在火炉的旁边，诸葛亮认真地交给他一个巴掌大的木偶。木偶的关节都可以灵活地动，用白色的布帛边角缠在头上，勉强披了一件不蔽体的衣服，手上握着一堆草。

“孔明，纶巾，”诸葛亮指着木偶一一介绍，“鹤氅，羽扇。”

刘备哭笑不得：“这些草是羽扇？”

“嗯，”诸葛亮确信地点点头，“这个布是鹤氅。”

刘备敲了敲他的头，又听诸葛亮说：“臣过两日要走了，只好留下木偶孔明来陪陛下，陛下恕罪。”

皇帝把玩着木偶，只道：“傻东西。”末了命人拿来布帛草篾，亲自干起老本行，将那“孔明”一身的行头都给置办了，活然是个缩小版的诸葛亮。

入主中原一载多，孔明并没有过上闲适的日子。想想当年离开隆中之时，他说功成身退，可何为功成？又如何身退？大业从来没有结束的那一天，难道孔明一日也不得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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