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中的新鲜事不断,首当其中当然是凌将军宁愿去陇右打仗,也不愿意娶裕昌郡主为妻。说裕昌郡主逼婚的也好,说她倒贴也没人要的也罢,总之这件事情本该在凌不疑去陇右后渐渐平复。奈何裕昌郡主寻死,一把火险些烧了三才观。一时间流言满天飞远在宫中的文帝陛下坐不住了,这不是陷他家子晟于不义吗。不行不行,文帝一道旨意申饬裕昌郡主罔顾皇室颜面,肆意妄为令其在三才观思过,此事才慢慢平息了
一场大火,把前尘往事烧了个精光。起码在裕昌心里是这么想的,汝阳王心中怎么想的她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乖乖吃药,听话不到处乱跑。
可汝阳王还是没少长吁短叹,他瞧了眼面色憔悴的裕昌,想着训斥的旨意,陛下只顾着自家孩子,有没有想过他家裕昌今后该怎么活,又是火从心头起。他无奈的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停住了脚,“嫣嫣,等事情过去,大父给你寻门亲事吧”
没有预料中的大哭大闹,裕昌只是神色平静的“哦”了一声,继续喝着手中汤药。这倒让汝阳王无话可说了,他最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微微放下心,摸着胡子“嫣嫣,大父知道都城中能比的上凌不疑的少年实在是少,可他于你无心,再者说你今年都十六了,凌不疑打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万一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了,你白耗这么多年,嫁还是不嫁”汝阳王说到激动处,又不禁拍起手来
裕昌喝完了汤药,眉目低垂,十分温顺。她知道凌不疑四年后就回来了,而且回来以后就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却一直是都城的笑话,白搭了好几年的青春不说,就是嫁了人还被人用这件事挤兑的戳心窝,以至于自己的孩子都抬不起头来。这些话都不能跟大父说就是了,不然又要以为自己没断了对凌不疑的心思
“嫣嫣,嫣嫣”
裕昌想的正入神,恍惚间听见了汝阳王在唤她“大父”
“想什么呢”汝阳王目不转睛的盯着裕昌“你要是还没断那个心思,当心你的皮”
裕昌赶忙解释道“大父,我是怕没人肯娶我,毕竟陛下的旨意说的,说的挺明显的”
汝阳王神色稍缓,“不要紧,总能找出几个世家子弟。你也别担心,大父绝不会让你嫁一个一事无成的,肯定也要挑一个好的”他摸了摸胡子,脸上浮现出心疼的表情“好好休息吧”
“是”
裕昌送汝阳王离开院子,才回到屋中,她手中拿着碗,呆坐在榻上无意识的落下泪了,未见一点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前尘旧梦,曾经的点点滴滴,似是过往,亦似是一场梦,令人分不清真与假。可左腕上的红线提醒着她那并非梦一场,她真的回来了
本来汝阳王怕裕昌哄骗自己,没想到裕昌是真的挺听话,乖乖的呆在三才观除了看书,就是一日日的跪经,就是汝阳王也惊讶于裕昌的毅力,这种日复一日枯燥的事情可不是娇生惯养的裕昌能吃的消。汝阳王是马不停蹄的背着汝阳老王妃,给裕昌找郎婿。可就像裕昌说的那样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哪一个不知道裕昌郡主的事情,不嫌弃的门户太低,汝阳王嫌弃他们。正经世家又嫌弃裕昌郡主的行事作风,回绝的比谁都快,可把汝阳王愁白了头。
最近裕昌一如既往的跪经看书,但心中却止不住疑虑哪怕大父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也不至于这么赶吧。终于她在观主的口中得到了大父着急忙慌的理由
“南越结亲”
裕昌心头一震,原来如此难怪大父这么赶。敢情是怕陛下把自己当成烫手山芋给丢到百越去。
所谓百越就是长江以南沿海一带的各个部落,统称为“百越”。百越有很多支系。其中较大的有吴越、闽越、扬越、南越、西瓯、骆越。此番陛下预备结亲的南越就是统帅百越诸部落。南越王名统南越,实际上已经是百越王了。看来陇右的战事引起南越的警觉,深恐自己是下一个陇右。唇亡齿寒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更不用说那些朝堂浸淫的老狐狸们。不怪最近三才观合八字的多了不少,是怕陛下找不到结亲的宗室女,改找世家女吧
长乐宫中,文帝踱步而行,已然练了大半天的功夫了。越妃权当看不见还是那里看书哼曲
文帝听着心烦,他将越妃书架上的曲谱合上,烦躁的说道“阿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哼哼哼”
越妃叹了口气,望着文帝说道“陛下,既舍不得小五,又舍不得朝臣们出的好主意。那如今有什么法子,能解决陛下的难题”说着继续打开书简,抄写起来
文帝一甩袖,抬脚就想走,但转念一想“阿姮,你说裕昌怎么样”
越妃抬起头,只望着文帝也不说话,看的他是不好意思的挠头,最后才说的道“陛下,您这也太不地道了。汝阳王府可就这一根独苗了,您舍不得小五,叔父叔母能舍得裕昌”
“朕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这不是没人吗”
“怎么没人啊,昭君出塞不是现成的吗”
“是个好主意,但是只怕南越那里不好了结”
“那妾就没法子了”
裕昌打从知道了南越结亲的事情,心中就冒出一个想法。就这样嫁人她不甘心,她不想重复着过去的命运,想要尽可能的主宰自己的命运。首先就要有力量,在陛下那里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会被轻易舍弃
天色逐渐暗了,裕昌下定决心来到了汝阳王修行的屋中,可原本准备好的话,在看见汝阳王时,通通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中弥漫着一种憋闷仿佛是从心底逼仄出来的,一层一层薄薄的裹上心间,让人透不过气来。
裕昌强压下心头惴惴,跪地下拜“大父,我想嫁去南越”
良久,汝阳王才缓缓抬头看向裕昌“想好了吗”
不是问理由,而是想好了吗。没错,裕昌郡主在都城已经是声名狼藉了。一连数月要是能嫁出去早就定亲了,偏偏在这紧要关头无人问津。汝阳王府的郡主竟然要为了嫁人而嫁人,她不甘心,她要活的堂堂正正,让人都不能小看她。
“想好了”裕昌直视汝阳王,“大父我要搏一搏,赢了我裕昌从今日起就不在是那个刁蛮郡主,众人尊敬我,陛下眷顾我。”她轻轻一嗤,站起身随手整理衣袖,“输了,也不过是嫁人,就像之前打算的那样,纵然我痴痴的在都城等上多少年,他凌不疑哪怕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不想娶,总归都不会娶”
说完裕昌只是静静立着,这样的静让人觉得可怕。汝阳王对上裕昌坚定的眼,眸中涌起一抹激愤与无奈,“嫣嫣,是大父无能了。汝阳王府游离于都城权利的边缘,实在不算一个最好的结亲对象。你大母动不动就用恩情说与陛下,也是虑到将来,怕你孤身一人再无权势支撑,在夫家如何能挺直腰板,所以你别怪她”
裕昌缓缓垂下头,攥紧了双手。道理她明白,若说从前不懂,可经历过世事的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当年大父大母一故去,明明是梁氏旁支到不能在旁支的郎婿一家,立刻改了态度,在她面前也摆起了世家架子,一房接一房的纳妾进门。她可以跟郎婿理论,甚至跟他动手,但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任由他去。她偶尔寻到机会入宫哭诉,陛下因不待见自己,所以总是训斥几句草草了事。
汝阳王看不清裕昌的神色,只听裕昌的语调与刚刚并无二至。“大父,汝阳王府总要有人撑起来”
裕昌郑重其事一封奏书直达文帝案头,直言愿为陛下解忧远嫁南越,请陛下恩准。接到奏书的文帝大吃一惊,他是万万没想到裕昌能有这样的想法。文帝踌躇再三最后宣裕昌郡主入宫,他要亲自听一听裕昌的说法
“臣女愿嫁,请陛下成全”裕昌跪地行稽首大礼,言辞恳切。
倒令原本就想让她出嫁,但又怕汝阳王夫妇找麻烦的文帝不好意思起来。他负手而立,缓缓道“裕昌,叔母那里你可说好了”这是怕老王妃来拆了他的崇明殿
“陛下放心,有大父在”裕昌这是明确的告诉文帝,不用担心汝阳王会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朕很好奇,理由是什么。毕竟,毕竟子晟他…”
“臣女嫁不出去了”
文帝缓缓别过脸,好像是这样的,那道旨意写的太狠了。一时间裕昌确实也嫁不出了啊
“陛下,裕昌愿入宫受训,受教于皇后与越妃,直至出嫁”裕昌深知文帝不放心自己,怕自己一时兴起突然反悔,那时就是真的下不来台了
“当真”
“请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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