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鑫蓁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听说他早些年受伤,一颗子弹弹片留在了靠近心脏的位置,这回肺里受伤有所影响,医生本来想把他体内的子弹都取出来,但技术有限,手术承担的风险性太高,他拒绝了.
我只去看过他一回.惨白的一张脸,躺在床上,长卷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漠的眼睛,简直认不出来这是世人望而生畏的许督军.
他脖子上熟悉的吊坠隐隐落在衣服里,我伸出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母亲眼睛越来越不好了.她答应了爹爹不再哭,可总还是会伤心,情至心头时,难免忍不住.她还安慰我,说眼不明心明.
许鑫蓁出院后好像比以前更忙了,上回去北平待了两个多月,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可他总让马副官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上回是万花筒,这回是望远镜.马副官问我有没有什么话带给许督军的,我每次都说没有.
许鑫蓁把周家祖宅还给了我.我原本想问问他为什么,可他一早就出门,说是接到了任务.我带着房契和地契去找母亲,告诉她,我们可以回家了.
母亲怔然了片刻,她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欢喜,反而诸多的忧虑,只说,住在胡同里也挺好.我知道,她也怕了,她怕周家的罪还没赎完,她怕下一个会是我.其实我又何尝不怕.我把房契和地契收了起来,还是陪母亲守在胡同里.
今年的春天,我走过那条街,终究在周家老宅前停了下来.银杏树开的很好,可是门墩子旁边的杂草却都长到我腿肚子一边高度了.回去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花,看着看着我又糊里糊涂地想着.多久了啊,怎么这草就长到这样高了呢?
母亲说她要在眼睛完全瞎之前看到日子好过起来才行.我牵着她的手,像爹爹牵着她走路一样,一步压着一步走慢慢悠悠的.她笑我不必迁就她,我笑着说我喜欢.却不知,目视前方时,母女两个都早已经湿了眼眶.时间过得真慢啊,人留在脑子里刻在心上,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真正释怀.岁序更迭,春去秋来.我躺在藤椅上,伸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想着,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今年刚入秋就冷风吹得跟隆冬一样.我嗓子不好,天气一降温就针扎似的疼.自从在洋行做了小职员,反而到空闲起来了,之前一直调银行工作,总觉得鸡毛蒜皮的事多.
下了班去母亲那里,大嫂正在包馄饨,吃了一碗出汗就想赖着母亲睡.可是母亲总不愿意留我过夜,要撵我回去.她留着旧思想,觉得我已是嫁人的孩子了.出门的时候黎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我:“小涛,你是不是还在等楚辞啊?”
我都忘了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楚辞走了之后,我从来不提他,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在我面前说.我低着头下了楼梯,散着雾气张口,应了一声是.他说的让我等他,我不反悔,他也不能.黎柔无话可说,只是有些难过地看着我,替我别去耳边的碎发,叹气催着:“回去吧,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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