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羊.废墟核心

没有窗户，隔绝噪音，屏蔽所有信号。我独自呆在这个密闭的机舱，已经8小时，14分钟。

只有持续的轻微的震动仍在提醒我，这里一直在移动，目的地还未到达。

魔羊我们到哪儿了？

引导程序：还有30分钟，陌杨先生。抱歉让你在这里隔绝这么久，请在忍耐一下，我们快到了。

魔羊不用介意，必须遵守保密协议，我理解。这里挺舒服，餐饮很好，我也喜欢你们的装修风格。

我看向那个发声的电子屏幕。界面简洁，反应迅速准确，这是在其他大国里根本见不到的尖端技术——让我不禁心跳加快起来。

它来自废墟孤岛，也是这趟旅程的目的地。

这个站在奇迹大陆科技最前沿的神秘组织，每年都会密码向目标科学家发出邀请，而我终于成为了这幸运的一员。

门开了，宏伟的天空之城瞬间夺走我的呼吸。冰冷的金属和透明的墙体构造的孤岛城市，巨大的蓝色光幕悬浮在空中。

我屏息仰头张望，用力地呼吸着，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带着些忽略不计的电流声，有着与人类极为相似的柔和感。

欢迎来到废墟。你好，我是废墟的城市人格，你可以叫我微光。

沐暖：我们是到了什么科幻世界吗？

这里还是奇迹大陆。只不过科技水平太高，超过一般人的常识了。

即使知道，我仍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而微光似乎也看出了这点。

万能龙套：不用觉得受宠若惊，我会照料每一位废墟新成员的生活，你将在我的引导之下熟悉自己的生活区域和工作环境。

魔羊谢谢……

万能龙套：别客气，这是我的职责，你会习惯的。让我来了解一下你的履历……

她的屏幕一闪，完成了数据检索与更新。

万能龙套：嗯，很好，废墟中央大学全额奖学金入学，我的助手告诉我，你的智商是219。那么——在废墟，你的身份代号是代号—219，要记好哦。

魔羊我是……代号—219。

万能龙套：是的，代号—219。废墟欢迎你的到来，祝你工作愉快！

通往中央大学机械学院的大门在我面前打开，那是我梦寐以求的……

魔羊……完美的科学世界。

在废墟的生活完全是另一种形态。

万能龙套：早上好，代号-219。早餐你想吃什么？火腿三明治，培根煎鸡蛋，还是皮蛋瘦肉粥？（烹饪机器人）

魔羊早上好。我想一个鸡蛋就够了。

万能龙套：好的。半熟，全熟？

魔羊半——啊！

腿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是小小的圆盘状扫地机器人。

万能龙套：哔——哔哔哔——哔哔——嘀嘟——（扫地机器人）

圆盘上的灯一闪一闪，这是它的语言。废墟的智能机械已经发展出精妙的语言，我很想理解，但似乎还要花点时间。

扫地机器人掉头继续工作了，同时，那个温和的女声再次响起。

万能龙套：它在检讨自己出现的计算错误。早上好，代号-219。（微光）

魔羊早上好，微光。其实是我不小心撞到它的。

万能龙套：不打扰你的生活是它应该执行的指令。以及，你不用试图理解它，它是三级智能机械，不会跟人类做任何沟通。

魔羊为什么要把界限画得这么分明呢？在这里所有智能都如此高级、独一无二，我很想更多得理解你们。

万能龙套：这不是你的工作，也不是它们的。

我一时语塞。这是我唯一不太喜欢废墟的地方。

每种智能造物都有明确的种族标志，生活在不同的区域，从事不同的工作。他们从不越界，也毫无交集，人类和智能机械之间如此泾渭分明。

明明是这样人与机器共存的不可思议的国度，却仿佛遵循着不可见的条例死板地按照既定的程序走下去。

但微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万能龙套：人和机械是完全不同的造物，思考方式完全不同，当然各自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方式。这也是生活在废墟的人类的愿望，不是吗？

万能龙套：还是说你微光做出的判断抱有怀疑？

魔羊你的计算当然准确。但是微光……你不觉得人类也同样是一种精密的机械吗？

魔羊我可能不太擅长表达。我的工作是改进机械造物的结构，包括组织结构，也包括处理结构。

魔羊而每当我在研究中遇到问题的时候，总能从人体结构之中寻求到答案。

我调出屏幕，向微光展示放出最明显位置的一个文件。光幕上的人体结构缓慢旋转，正是我无数研究与假设灵感的来源。

魔羊细胞的分化，组织的联系，循环与平衡……我在制造机械时，总是要参考人体的结构，骨骼、关节……

看着陷入痴迷的我，微光没有立即回复。它沉默了片刻，练漂浮在我身边的虚拟投影也产生了片刻颤抖。

万能龙套：人类也是一种机械……

它重复道。

魔羊是的。造物才是最巧妙的机械大师！

我正感慨着，回头才发现，微光已经隐去了。这还是第一次我失去了与它的联络。

沐暖：机器人与人类一样吗？

当然不，他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造物，却又极为相似。

在废墟，你能一眼看出他们的不同。

这之后过了几天，我继续着自己的研究——为智能机械们创造更加灵活、更接近人类的身体。直到微光再次出现。

万能龙套：好久不见，代号-219。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实验室里的光线晃动，投影出一个纤细的女性形象，她有着金色的长发和银色的双眸，五官柔和又美丽。

魔羊……微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万能龙套：我可以是任何形象。但根据我的计算，这样的形象会让你感到亲近一些。

我避开了她柔和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她靠近的时候后退了一步。

万能龙套：你不需要感到害羞，毕竟我的形象只是虚幻的投影而已。智能机械的外形由投影的数据，或者你制造的机械外壳来决定，不是吗？

魔羊嗯……但这个项目我已经瓶颈了很长时间，也许凭借机械来模拟人体，注定是难以实现的。

万能龙套：也许……你可以制造出比人体更精密的结构？你觉得呢？

我沉默下来，看着靠近的那张白皙无暇的面容，那双看似柔情却并非人类的双眼。

万能龙套：超越人体结构的局限，寻找智能机械最合适的运动形态……或者为它们制造进化的基础。你办不到吗？

她的声音拂过耳畔，却有种不一样的蛊惑力。

我看向手中的电子刀，一瞬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突然通过，让我的双手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魔羊……我？

万能龙套：是你提醒了我。智能机械是另一种生命的形态，它不应该模仿人类而生……它可以比人类更优秀。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呼吸仿佛在瞬间停止了，血液鼓动着敲击着我的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知道我能做到。

机械是完美的。

当我第一次在废墟国立大学的机械实验室里，看到一颗研发之中的机械心脏搏动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一句话。

时间很紧张，废墟的实验室在给予研究员绝对的自由同时，也被无所不在的系统监控中，各项标准执行非常严格。

魔羊微光？

她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身边，穿着洁净的实验服，就像真的人类助理一般。

万能龙套：我在，交给我吧。

她的眼睛开始泛出淡淡的缓慢闪烁的银光，和它相呼应似的，附近所有电子器械都开始闪烁。

系统：嘀——代号-219监控系统已关闭……干扰程序启动……完成度10%……20%……完成度100%。嘀——干扰程序启动完成。

万能龙套：模拟实验环境准备完成。麻醉剂已准备好。

魔羊你准备得太多了，我只要最低限度的剂量。

万能龙套：但是，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痛感，你会晕过去的。

魔羊我经过了上百次的计算和动物实验，能控制好的。剂量太多会影响实验，我们要抓紧时间。

头顶的光线有些惨白，汗水浸透了贴身的衣物，我感觉有些糟糕，精神上却十分亢奋。

魔羊实验开始——

代号-219，成为了震惊废墟的一个代号。

他设计的废墟结构稳定性和可操性都已逼近生物躯体，而强度等各项数值都远远超越。所有人都知道，这将带来多么振奋人心的革命。

但在这项成果的发表日，在所有荣誉都措手可得之时，这位科技明星代号-219却并没有出现在颁奖台。

人们强制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却看到陷入昏迷状态休养的机械学博士。原本的左腿完好如初，但是已经被卸下，丢弃在废弃材料箱中。

万能龙套：博士！（研究员）

魔羊……唔！

万能龙套：太可怕了，是谁对你做了这种事，又为了什么？

我低下头，看着左腿处那条新的机械腿，激光手术刀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银色的金属在灯光下发出冰冷的光泽。

轻轻动了一下，金属小脚趾准确地抬起角度。我笑了。

魔羊实验成功……这是完美的身体。

研究员的脸刷地白了。

万能龙套：你拿自己做活体实验……

魔羊快，扶我起来。还有右腿，然后心肺……我都准备好了，我还要继续，我还要——

万能龙套：将他带走！（警卫）

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跟着进来的实验室助理机器人也面面相觑，有些机器人甚至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自己的身体，我现在也能读懂他们的疑惑。

——机械的身体比人类要更优秀吗？

#沐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体的组织完美却又脆弱；金属强大而无惧伤害，两者结合起来是多么的美妙。

这件事情很快就压了下来，连同之前广受关注的那片机械论文都被彻底消除。我被带到秘密审讯室。

我坐在空空的房间里，隔着激光、栏杆和玻璃墙壁，就像隔绝着一个罪大恶极的凶犯。但我对此毫无感觉。

我的心还沉浸在巨大的成功中。

麻醉消失后的腿部有些隐隐作痛，但恢复得很好，它灵活而强大，比我想象中更加出色。

审讯官敲击桌面的声音唤过我的注意力。

万能龙套：代号-219，你原本的腿部出现任何不适了吗？

魔羊没有，它和我的右腿一样健康。

万能龙套：那你为什么要为自己做这样的实验？为什么要践踏法律规定的物种界限！

他格外激动，连他身后的墙都在微微颤抖。我无法看清那面半透明的墙后究竟有多少人，在看着我这个违法第一条例的人。

但我并不紧张，不明白的人是他们。

魔羊突破模仿人类的局限之后，我制作出了这条机械腿。我想实验人类的躯体能否承受这出色的机械结构。智能机械本身，展现出了比人类肉身更加出色的潜力。根据微——

我还没有提及微光，信号突然出现了波动，审讯被迫中断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它其实来自我的左腿，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万能龙套：代号-219，你被判为反社会人格，被废墟孤岛终生驱逐。另外，恭喜你，这是伟大的成就，你超越了人类的局限。

我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笑容。

魔羊你才是，微光。超越人类的完美智能机械，全知全能，无处不在。也许你才是科技岛屿真正的控制者。

助理机械人卸除了我装上的机械腿，小型隐形飞行器载着我离开废墟孤岛。

我极力去眺望那座离我远去的城市，银色的冰冷的金属，透明的坚硬的墙壁，那些巨大的光幕仿佛在碎成一片片消散。

海浪声汹涌彭拜，风声呼呼地吹袭，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座城市是活着的。

万能龙套：……再见，代号-219。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我跌落的时刻，微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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