湃风就地躺下,打了个滚,翻到近处一个还剩半截的石柱后面。他们正在坑壁上,躲闪和回击的难度都成倍增加。在光波笼罩的范围内,贸然朝坑外跑,简直就是移动的靶子。
血月躲在几米处另一根石柱后。她试着探出手,朝墨天凝方向开了一枪。
他没躲。一道暗绿色、油汪汪、两三根手指粗的东西凌空劈下,子弹结结实实被打了下来。紧接着,它又疾速变细回缩,收进一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灰绿色种子里。
安玄昆攥住种子,冷冷地盯着他们。
墨天凝扫了他一眼:“鬼藤你也会养?”
安玄昆笑笑:“触类旁通。”
血月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鬼藤……”
她的音色逐渐冷了下来:“此人断不可留。”
湃风靠在石柱上,闭目思索。他记忆里隐隐听过另一个带“鬼”字的植物,现在却死活想不起来了。
不。他对自己说。什么植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脱身。
他试探着朝石柱外伸出一只胳膊,墨天凝的光波紧随其后。尽管做足了准备,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密密麻麻的光点在他手臂上啄咬,似乎就连骨头也要切成粉末。
血月说的没错,有人指点他了,现在反应力都比原来敏锐一截。
思索之际,他没注意到,身后靠着的石柱早已被炸开了一道裂痕。他思考时不自觉把浑身重量都压了上去,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发展到再不可承受。
他身后一空,石柱缓慢倒了下去。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没有感官快,更何况他所有的精力都在大脑里。他的身体顺着石柱,失去了平衡。
“风!”血月顾不得躲光波,站起身就要拉住他,却摸了个空。
墨天凝的光波不偏不倚击中了湃风的后背。疼痛让他更顾不上平衡。他和石柱一起,从坑壁上摔下去。
……
天色灰暗,仿佛一块布拭去了所有的鲜亮色彩。他眼前是通天的石阶,直通高台顶。
后面的人在催促他快走。他破天荒没有说什么,一级一级,登上石阶。不多不少,一百级。后面的人用长矛顶着他的后背,生怕他逃。可笑,他想,我是自愿来的,又何谈逃。
高台的顶上,该来的都来了。正中央高立的石柱上,盘着一条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庞然大物——尽管不少处已经伤得鳞片翻卷,爪被锁链扣住,缠绕在石柱上,却还是金光闪烁,壮美无比,微弱的呼吸就能让其他人不敢接近——一条龙,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翻搅起四海云水的龙。
他走到石柱前。龙低下头来看着他。他看不清,但他知道,龙眼里泛着浅浅的泪光。他的手搭在龙鳞上,一片金色的雾气从掌心渗出,透进龙鳞下方——顷刻,所有的伤口都在瞬间愈合。
“这是我最后一次,有这个本事了。”他低声道。
时辰到了。灰白的天空中,云翻卷成漩涡,电光隐约,随后倏然明亮。刹那间,光淹没了世界,雷霆如同利箭滚滚而落。利箭的剑刃辟在了石柱上,龙的左角。那支巨大的角上生长出一道裂痕,愈长愈大。龙角化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锁在龙爪上的铁链应声而开。龙从石柱上缓缓落下来,落地那一瞬,化成了一个英挺的青年,黑红色的头发,闪着金红光泽的虹膜,一身浅金色的薄甲,处处看,都不像是人。
电光依旧隐在翻涌的云层后,这场刑还没有行完。
轮到他了。他目视正前方,仰起头。雷霆在他的视线里,再一次落下。那是一把利箭——这绝非比喻——刺进了他的左眼。
剧痛。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他扶着石柱,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视野晃动模糊,他的左眼漆黑一片。神气正从伤口泄出,像棉花絮终于找到了破口,无穷无尽。他享用过不知多少年的自由自在感消失殆尽,原本煊赫冲天的神气愈来愈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直起腰。神气停止了外泄。
“你可以走了。”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缓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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