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占有（中）

04

“玄策，你以后不必来接我了。”百里守约捏着小汤匙搅拌着红茶，低头说着。

“为什么？”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敲打键盘的手停下，他疑惑又关切地看向沙发上的哥哥，一如既往地恬静温润，却不见被碎发遮住的眸子。

“我接手了一个补习班，要给很多学生补课呢，这届考研的学生很多，所以啊。”守约抬头对着他微笑着，克制着心虚，“有时候可能会补的很晚，我会拖同事带我回家，你好好休息，不要影响到工作。”

百里玄策诧异地皱眉，沉默良久后开口：“好。”

守约默默松了口气，他疲惫地看着瓷杯里小小的橙红色漩涡，不可预知的未来，命运是否会像着漩涡一样将他拽入深海呢，猜不透，不明白。

温热的茶水流入食道，他放下杯子起身，走过廊道于自己的房间前停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百里玄策，他还在焦头烂额地处理自己的项目。

回忆在脑海中泛起涟漪，百里玄策从小是个贪玩不务正业的孩子，百里守约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他忘了花了多少时间，倾尽耐心和精力将弟弟从社会上奢玩无度，飙车三流的习惯皈正过来。

这场拉锯战哥哥赢了，曾几何时，玄策的旷课次数少了，开始奋笔疾书，不能让哥哥失望，这是他每次考试前期许下的话。

那样心无旁骛的姿态与儿时的痞帅相撞，守约有一瞬间觉得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玄策成长的真快，而玄策也注意到他的视线，看向他，二者对视，玄策严肃的神情也温和了些许。

“哥，怎么了？”

“没事，早点休息，别太勉强。”

“嗯嗯，知道了。”

守约关上了门，放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亮屏，振动了一下。

头一条信息通知是每日新闻，而下一条便醒目地来自“白虎”，他打开一看，是一张明日起开始生效的工作列表。

早晨七点会有专门司机前来接待他，晚上十一点再让他回家，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仅有八小时守约可以自由安排，且是睡眠，他的生活已经被完全操控了，守约继续往下读，对方答应结业时顺便给百里玄策丰厚的奖金，这让守约的抗拒度略有下降。

他进这个房间后，那奇怪的注视感又来了，守约不适地抓紧床单，缩进被窝里，只要他孑然一身，在家中和玄策分离便会有这种感觉，到底是为什么…

疑问和猜想在脑中陆续浮现，但很快，他的眼皮逐渐厚重，直到陷入沉睡。

05

朱雀推了推眼镜，整理桌上的报告，一旁空荡的办公桌，他感到生活从此也要逐渐变空了。

目光渐渐阴鸷下来，显然百里守约已经辞去了荣耀大学的教授职位，办公桌上除了学校的公用笔和A4纸什么也不剩。

此时，两位女教授聊着天进了办公室，她们向朱雀打了个招呼，朱雀客套地笑着回应。

“诶朱雀，你听说了吗，守约被那个白虎请去做私教了，连工作都辞了。”红发老师边批改文学作品边说着。

“是啊，真可惜呢，守约在学生群中可受欢迎了，人又好，估计那群孩子要伤心好一阵了。”旁边的棕发老师吃着早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他，会回来的。”沉默了好一阵的朱雀忽然开口。

“啊？你怎么知道？”

“他必须得离开那儿。”朱雀的目光犀利起来，望向窗外，望向远方。

06

百里玄策的工作时间莫名其妙被调得更早，他匆匆忙忙在六点半出门，嘴角叼了块面包，守约提前告诉他会有同事接他，让玄策放心把车开走。

百里守约头一次做私教，内心有点忐忑，他准备好材料，背上单肩包出门，围栏外已经有一辆黑色的帕加尼在等着他。

司机看见身着白色卫衣的人出来，急忙下车为他开了车门，伸手示意“请”，十分恭敬。

守约惊讶而又慌张，道谢着坐进车后排，司机回到驾驶位，拉动摇杆，踩下油门上路。

“守约先生，从今天起我是负责您每日出行的司机，叫我枫落就行了。在您的旁边，车窗启动器旁有个红色按钮，可以按下去有新鲜的咖啡供应。”

守约照做，前面副驾驶位的皮椅后方打开了一个机械小门，伴随着机械运作的声音，一个小桌子冒了出来平放，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被机械小手端放好。

这待遇，这质量，百里守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震惊，看来被威胁着做私教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他不知道的事，在不远的将来，很快会后悔所想的

咖啡见底了，帕加尼在别墅区的一栋最大的城堡建筑群停下，里面的安保系统识别过后，围门渐渐打开驶入车库，枫落下车给守约开门。

“先生，已经有人来接应你进去了，我去停车。”

百里守约看着他驾车往地下车库行去，环顾周围，是一个铺满鹅卵石路的典型中世纪欧风花园，灌木丛和花草都被精装修剪过，映入眼帘的是有五层楼高的建筑群，富有艺术感地以适当的距离组合，倘若忽略晴空万里增添几笔乌云，那么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置身于几年前看的吸血鬼家族的壁画。

“您就是守约先生吧，少爷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守约刚寻思着要用什么词藻堆砌这美丽的景色，便被人打断思绪，闻声望去，一个穿戴黑白色长裙的少女正柔和地注视着她。

“是的，那我们走吧。”守约跟上她的步伐。

“我叫青脂，从今天起就是你的贴身服务生了，如果有需求的话，尽管和我提。”

“什，这么突然？！”守约受宠若惊，自己的生活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略有不适啊。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别墅的入口，他感到脚有些酸，自从做了大学教授，运动量也渐趋少了许多，他暗暗摇头，看来今后得多多健身了。

进门之后，守约被深深地震撼到，仿佛他到的不是一个住所，而是闯入了某个神圣的教堂，他是个理科男，但在艺术感性方面还有些与生俱来的感知，难以描绘这种摄魂的美，典雅的壁画、复古的沙发摆件、璀璨的水晶灯…

“早上好，亲爱的教授。”白虎穿着黑色风衣出来，莞尔一笑。

“早上好，关于授课…”

“跟我来吧。”白虎转身朝右边的廊道走去，抬手示意那些侍从不必跟上，守约上前走在他身后。

长廊金色调的墙上挂了一幅幅油画，地上放置着一些花瓶，里面是红玫瑰仿真花。

“喜欢吗？”白虎没有回头看他，但已经猜到他环顾周围的可爱情态。

“嗯，跟走进艺术馆一样。”

前方有一扇檀木门，待命的侍从见他们来了，便推开门，伸手示“请”，等他们进去后又关上。

这是一个三十平大的房间，貌似是一个书房，摆满了书架和古籍，地毯的中央是一个棕榈方桌，被真丝白桌布所覆，桌旁安置着双人的座位。

“以后，你在这里给我授课。”白虎双手插袋，满意地看着对方微微睁大的眼睛，书房的摆设正中守约理想中的模样，白虎可是下了功夫让人设计成这样，费神费力装饰成，他得尽力让他的教授眷恋这里，直到心甘情愿留下。

授课的过程不算难，白虎着实聪明，一点就通，守约不得不加快进度，结果提前完成了任务，他的备课进度也计划着往后几个章节了，此刻早已过了饭点，白虎带他去了餐厅，并提出午饭后带他参观房子，守约欣然接受。

07

人文主义的绚烂于他眼中朵朵绽放，遨游于每个房间的瑰丽，他都快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工作的而不是来景区玩的，路过隐秘角落的门，他停下了脚步，凝视着这扇门，这门与其它房间的门如出一辙，但总有让他说不出的一种微妙的诡异感。

“你怎么了？”白虎见他停下，回过头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扇门。

“这是一个怎样的房间呢？”守约像个纯粹的孩子一样问，回头看着白虎，只见他的目光渐渐鸷厉起来。

“亲爱的教授，你还不必知晓。”白虎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这只是一个还未装修完整的空房，已经上了锁，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

“明白了。”守约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很快转移了话题，同白虎往花园走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罢了，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不去多想。

走进花园，静谧之中只有几声雀鸟的鸣叫，白虎的红眸扫过开满月季的木丛，目光停在其中湛蓝色的一朵最大的，他伸手折下，不远处打扫的侍从见了恐他被荆棘刺伤要冲上来，白虎手一挥，侍从懂了暗示，继续低头打扫。

守约的视线还在喷泉中游离，感觉头发一痒，回头。

“别动。”白虎轻声道，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他将月季别在了守约的头上，出乎意料地很适合。

百里守约颇为无语，他无奈地笑着：“白虎，我不是小姑娘，不需要这些。”他摘去了头上的花，左手捧于手心中一看，秀雅无比，是朵好花，他便小心地收进胸前的小口袋，“谢谢，我收下了。”

08

“辛苦你了枫落，明天见”在白虎家待了一天的守约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这辆帕加尼里还能感到那猛烈的注视感。

“应该的，明天见，守约先生。”枫落与他告了别，这车便行远了。

都这个点了，不知道玄策睡着了没，他拿起钥匙开了门，屋里还亮堂堂的。

“哥哥，怎么这么晚。”里面的百里玄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走到玄幻来。

“啊，以后可能都要这么晚了，补习班的那些学生啊，太闹腾了。”无奈地笑笑，换上拖鞋，“你呢，最近没什么烦心事吧。”

“诶，副董事长可是妥妥的压榨人的资本家，那堆积如山的文件都快处理不过来了。”百里玄策耷拉下耳朵摇了摇头，守约的揉了揉他的头，有些心疼：“辛苦了，很快会好起来的。”

百里守约放好了热水，坐进浴缸里，热腾腾的水溶解了身上的疲惫，迷雾之中，他还能感到有人从四面八方盯着他，但他好像没什么力气去在意了，眼皮渐渐厚重，不觉地睡着了。

是雨，他双眼空洞地往前走着，周围的行人虚无缥缈，有什么像火焰一样炽热的烧灼了他，他猛地回头，夹杂于人群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紧随着他。

守约睁大眼睛，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他往前跑去，却怎么也快不起来，后面的人的速度在变快，恐惧瞬间将他包裹，他大声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下坠，沉溺于黑暗中的一刹，周围围绕着密密麻麻带有高光的圆状物，那是什么…摄像头？那些东西不断地向他压来，快要窒息。

“啊！”守约猛地惊醒，引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水龙头，和浴缸的底部，还有那已经快变为常温的水。

竟然睡着了，他摇了摇头，捧起水洗了一把脸，起身走出浴缸，裹好浴袍，那奶白色的浴袍将他那纤美的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他不禁一阵发颤打了个喷嚏，还好醒的早，感冒就不好了。

洗漱完毕，他给玄策泡了杯热牛奶，嘱咐早些休息后便回房间了。

守约复盘着刚才零碎的梦境画面，他受到了什么启发，脑中的回忆也自觉地配合，曾几何时，看过一些专门教导女生入住酒店的预防技巧，将灯关掉用手机的摄像头可以找寻一些不起眼的监视装备。

很快就将这种念头打消，怎么可能嘛，这可是自己家。

他倒在床上关了灯，打开手机，此时已经一点多了，抱着闲着没事试一试的态度，他照仿着网上的方法打开手机摄像头，移动着手机。

“哈我就说嘛，真是大惊…”

或许，在那一瞬间，他有足够的能力同在羊群中被猎豹盯上的敏锐羊羔所共情。

原本黑暗的屏幕中，清晰显示了几个红点，那是玩偶和一个老旧插座的位置。

睡意全无，他内心的安全感顿时消失，颤抖地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他穿好拖鞋冲出了房间。关掉了家里的所有灯。

还在客厅工作的玄策眼前视线倏然只剩笔记本电脑屏，他抬头，被守约这一反常行为吓到了，他盖上电脑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手机扫过家里的客厅，厨房，卫生间，全都出现了红点！！！

他崩溃地坐到地上，玄策开了灯，有些着急地跑过来：“哥，你没事吧？！”

“快，报警…”百里守约眼眶通红地看着百里玄策。

“什，你在说什么！”

“我们被监视了！！”百里守约焦虑地抓着玄策的衣摆，他感到天昏地暗，玄策见他这副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神情严肃起来。

守约和玄策在家中顺着手机屏的提示，找到了十几个针孔摄像头，两人头皮发麻，玄策联想到新闻上的连环杀手，危机感不断涌上：“我们被盯上了，现在摄像头被拆除，想必对方很快会发现，我们先去阁楼，把门锁好。”

话音刚落，两人的视线一齐陷入一片黑暗，空调运转的声音戛然而止，停电了。

百里守约的心跳慢了一拍，这种时候跳闸未免太离奇了，百里玄策意识到手机还放在沙发上，便啧了一声，百里兄弟天生的夜视能力极好，玄策拉住守约轻声道：“去阁楼！”

两人放轻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走过玄关上楼，玄策垫后确定门锁紧了也跟着上楼梯，他们躲进阁楼，上锁，松了口气。

“怎么办，手机都放在楼下。”百里守约抱膝坐在备用床上，玄策低头沉思。

“我们先等等楼下有没有什么动静，先判断是人为还是跳闸，看来今后得在家安装几个监控了。”玄策握紧哥哥的手说道。

“嗯，你累吗，黑眼圈很重呢，不然你先歇会，我来守着。”百里守约挪到玄策旁边。他们的听力天生出类拔萃，两人守夜和侦查能力差不多。

“我刚才在浴室不小心睡着了，现在不是很困。”守约补充道。

“一起吧，我九点时喝的咖啡现在还有功效呢，也没什么睡意。”百里玄策有些不放心地回答。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细致地捕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但也只不过是庭院里植物被风刮着的动静。

守约极力保持的清醒摇摇欲坠，他数次在睡眠的临界下掐一把自己的手，手腕上都是红色的印记，终于抵不过，头倒在玄策的肩膀上。

“哥？”玄策回过头，在咖啡因的遏制下睡意全无，他转头看着百里守约恬静安睡的脸，凭他较准的时间感大概过去两个小时了，现在约莫凌晨三点左右，楼下也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他这么想着，将守约的头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备用床的枕头上，将他的身子摆平，玄策起身，开了门锁，想要下楼查看电路。

他轻轻地阖上门，向前走去，黑暗中他只能大概地看出事物的轮廓，扶着栏杆来到玄关，没什么异常，只需要去客厅拿手机，然后…

后背的一阵剧痛将他刚松下些许的警惕又重新紧绷起来，他吃痛跪倒再地，但常年的健身使他具备优异的体质，很快便敏捷地起身躲开，黑暗中，他看见了身后的人影，手里还拿着方才打向他的棒球棒。

“你是谁？！”百里玄策愤恚地发出质疑，他正要上前先发制人，手臂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电击感，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09

百里守约惊坐起身，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惶恐地发现自己又睡着了：“玄策，百里玄策？”

无人回应，彻底清醒后，才发现原本紧锁的房门被拉开了一小条细缝。

守约懊悔万分，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能出事，便下床开门而出，刚走到楼梯口便觉得有什么不对。

脚步声，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他瞳孔收缩，尝试让自己保持冷静，听声音，楼下的人大概是要上楼。

百里守约摸索着墙壁躲到废弃沙发后，再把一些轻质的杂物盖在自己上方，形成一个遮蔽带。

哒，哒，哒。

脚步声近了，他隐约感觉到类似手电筒的灯光，在这层阁楼四周照射着。

脚步声朝那房间走去，是个好机会，守约小心地拿开轻质纸板，踮起脚尖下楼。

“床单还有些余温，人没走远。”

这是守约离开上层后听到的话，他身上裹着的浴袍太长，奈何在黑暗中太慌忙，不禁绊了一跤，发出剧烈的声响。

这个时候开锁跑到外面胜算不大，他们家和邻居隔了五十米距离，很容易被追上，守约忍着疼痛扶墙起身，摸索于黑暗中来到厨房，他弯腰躲进橱柜里，死死捂住嘴以免自己大口大口喘气，刚才一摔他的脚好像崴了，疼的他直冒汗。

脚步声在外面哒哒作响，不一会儿好像变小了，直至消失，百里守约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吗。

“找到你啦。”橱柜门开，黑暗中亮出一双明亮的酒红色的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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