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了

日月镇是个落后的小镇子，这里的人封闭，落后，于是几百年就这样过来了。

一潭死水在没有其它甘泉发现它之前，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直到它腐烂发臭，彻底消失在大地上。

和其他封闭，落后的地方一样，日月镇也有着自己的信仰，他们不信仰上帝，不信仰耶稣，更不信仰菩萨，他们信仰着属于他们的神明——掌控白天的日之神，和掌控黑夜的月之神。

人是趋光性的生物，日月镇的人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永远追逐着光明。日之神的教堂总是人声鼎沸，月之神的教堂却无人问津;日之神的教堂被设立在日月镇的最中央，月之神的教堂却被遗忘在旷野中，无人修缮。

每当孩子们问起，日之神的传说总被津津乐道，月之神却只落得个被匆匆带过。

十几年过去，人们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月之神的存在，孤单影只的教堂再也没有人踏入，被淘气的孩子们拿石头砸碎的玻璃彩窗无人在乎，乌鸦在其房梁上筑巢，杂草穿透了地板，肆意生长，唯有坚实的承重柱恒古不变。

镇上的一个女孩无意之间在典籍里找到了月之神的传说，在疑惑得不到长辈解答的情况下，怀着好奇心的孩子擅自溜进旷野，站在破落的教堂前。

第一道脚步声惊醒了沉寂的教堂，在灰尘之上留下一串小巧清晰的脚印，石制的神像上长满了青苔，似乎在诉说着被人抛弃的不公。

“你好……？”

“呜哇！”女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才发现那也是一个孩子——一个怪物小孩。

那是一个骷髅，他正紧紧抱着一本棕皮书，似乎是日之教堂里的圣经，他穿着一件紫色的袍子，眼神有些闪躲——女孩之前从未在日月镇上见过这号人物，恐惧之后不由得好奇起来。她从来不缺乏好奇心。

“你好！你是？”

“呃，我是……”男孩把手中的圣经抱的更紧了些，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是，这里的……”

“什么？”女孩靠近了些，“你能大声点吗？我有点没听清。”

“别，别靠我那么近！”

“好的，抱歉。”女孩停止了前进，保持着好奇的目光。

“我是这里的……呃，管理者之类的……”

眼前的男孩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说过话了，发音有些生硬。

“管理者竟然是个小孩子吗。”

“我不小了……”

“那个……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你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想知道啊？你过来点，我就告诉你。”女孩突然想逗逗这个腼腆的男孩。

男孩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往女孩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没再要求他靠近，转而好奇的问起对方的名字。

“……Nightmare。”

“好吧！其实我没什么目的，反正你也没事干，不如来陪我玩吧！”

“诶……？”

“诶什么诶，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没有啊……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教堂……”

女孩看了看周围，嫌弃的说道:“这么破烂也叫教堂啊？”

“对，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算了算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来把教堂里的杂草清理掉吧！至少让这个教堂看起来像样一点嘛！”

“啊……？”

于是乎，Nightmare就这样不明所以的跟女孩开始拔起杂草来，虽然很累，但是身边有一个不嫌累的人在不停叽叽喳喳，好像也不错……？

“我说，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啊……？嗯，嗯……”

“那就好了，我明天还来找你玩！再见！”

“再，再见……！”

看着女孩在黄昏下奔跑离去的背影，Nightmare有些恍惚。

“她明天真的还会来吗……？”

突然，女孩回过头，朝着Nightmare使劲挥了挥手。

传说神明用血酿就黄昏，它残忍而又浪漫，热烈的掀翻平凡人间的每一天，不由分说便把黑夜引来。在它之后，这一天的一切都将结束，它斩断一切又把一切凝炼成永恒。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

“Nightmare！我来找你玩啦！”

“我在这里。”站在神像前祈祷的Nightmare转过身，微笑着，身后的墙壁上方是那扇破碎的彩窗，阳光在Nightmare身后，给他添上了几分神圣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女孩甚至觉得Nightmare就是神。

“Nightmare，我好奇很久了，你手上的那本书是什么？圣经吗？”

“啊……嗯，是月之神的圣经。”

“哇！我还没看过呢！给我看看！”

“其实和日之神的圣经里面内容是一样的……”Nightmare打开书，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你看，只有最后面的这个标志不一样，日之神的圣经最后一页是一个太阳标志，月之神的就是一个月亮。”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总觉得，在提到日之神的时候，Nightmare的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就这样，破落的教堂成了两个孩子的秘密基地，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了，这座教堂依然在镇民们看不见的地方屹立不倒，而这十几年内，一次次踏进教堂的唯有女孩而已，新出生的孩子们早就不再被授予和月之神有关的传说，老一辈人也把月之神的传说埋藏在了记忆深处，任由时间长河冲刷着它存在过的痕迹，那些传说被一再改编，扭曲，最终变成了人们所憎恶的样子。

十几年过去，女孩已然长大，但Nightmare却始终是一副孩子的模样，他的时间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他跟女孩解释道那是因为怪物的寿命要比人类长很多。

不过，女孩可以理解，因为日之神和月之神的雕塑形象也是骷髅怪物的样子。

“他们太过分了！居然提出要拆除月之神的教堂！就今天！”

“啊……”

“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越来越过分了！他们说什么月之神根本不是掌控黑夜的神，而是带来灾厄的恶魔！”

“你得离开这里。”女孩看向Nightmare，“我没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Nightmare深深叹了口气，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来一样:“……不，我会留在这里。”

“但是——！”

“没关系的。”

“不，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们可是要拆除这里啊！你是这座教堂的管理者，他们肯定也会敌视你的！”

“我没关系的……其实……我，呃……我会在这两天自己离开这里的，好吗？”

“你可以去我那边！”女孩提议道。

“不了，我想我还是一个人待着比较好，我会去森林里……”

“好吧。我是偷溜出来的，我现在要回去了，我会再去尝试一下阻止他们，你在他们来之前要赶快离开这里，好吗？”

“嗯，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

“你们不能拆掉这里！这是月之神的教堂啊！”女孩奋力拦住人群，但是自以为正义的人们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你让开！他根本不是什么月之神，就是一个恶魔而已！再说，就只是一座教堂而已，你护着它干嘛啊？”

人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女孩。

“你不会是那个恶魔派出来的魔女吧？”

“我不是——”

但是女孩的话根本没能说完。

“大家快来！这里有个魔女！她已经被那个恶魔蛊惑了！”

“烧死她！！！”

“我……”女孩苍白的辩解被吞没在正义的呼号声中，没有人听她说话。

人们总是愿意听自己想听的话，接受和自己相同的意见，却对那些提出不同想法的人避之不及，甚至打压辱骂。

自诩正义的人听不进去任何和他相反的意见。

女孩被当做魔女挂在了刑架上，那些她曾经的亲人和朋友正冷漠的看着她，他们中甚至有人是担任点火的行刑者。滚烫的火舌沿着她的衣服爬上她的皮肤，她惨叫着，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月之教堂的方向，至死不渝。

教堂最终还是被拆除了，愤怒的人们举着工具，一砖一瓦的打烂了它，石制的神像被摔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石像上的露水滴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一刻，阳光照耀在它的脸上——那正是Nightmare的脸。

瞬间，黑暗笼罩了大地，碎裂的石像化为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有着墨绿色的眼睛和漆黑的触手，如同行走在地狱的死神一般，血红的烟花同时在他身前身后炸开。

“去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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