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从卯时就开始下雨,愈渐瓢泼。河水随着风呼雨啸不停地拍打着堤岸,带着摧山之势。寒江府存与不存,便在今朝
声势浩大的河水早就与大坝齐平,轰隆声不绝于耳。城中已是哭嚎四起
之前因上游决溃,寒江水势迅猛,但那场水终究还是没能越过大坝。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寒江是否还有这样的运气
路人:完了,完了,这次是真没救了!我就该早点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走也走不掉了!
路人乙:每次大水说来就来,决了口这几百里都得遭殃,就这几天时间你又能走到哪里去?
路人:说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早点去跟妻儿老小告个别
分水口的工程应当昨日便完工了,但究竟用处几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都没人说得准
此外汛期河流千变万化,但百姓仍旧需要生计,寒江府衙顾及于此,并未提前疏散,始终在观察情形、调遣物资以备随时
可大坝的不堪重负显而易见,即便衙门一再安抚,寒江百姓的恐慌也跟着瓢泼大雨,落在了城中每一个角落
杜怀音(游侠):所有人高处回避!
杜怀音领着寒江护卫军,依旧在寒江城中来回穿梭,引导每一户人家暂避高地快上楼吧,分水口若不顺利,今日大坝必然决堤
季元启(季家主):快上楼吧,分水口若不顺利,今日大坝必然决堤
季元启端着和上次一样的木盆,里面还有几袋干粮
季元启(季家主):我听人说的,有了这些东西才能活下来
此时的天上阴云密布,墨色一般的云层层叠叠,低得就像压在人的头顶,虽然是白日,但根本不见日光
轰隆————,又是一阵声响,已经叫人分不清是雷声还是水声。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随着这一声开始颤抖
季元启(季家主):绾吟,若真的水淹寒江,你别管
季元启的后半句被雷鸣给盖过了,那道雷声就像是在绾吟耳边炸开似的,震得城楼都打颤。随着雷声平息,更大的轰鸣声又袭来。绾吟就在轰鸣声中勉强听到了一句“大坝垮了!
季元启(季家主):小心!
洪水像是挣断锁链的黄龙,咆哮着冲垮了大堤,几尺高的潮头排山倒海般地朝这座府城打来
路人女子:快上楼!
路人:救————
洪水接踵而至。离绾吟最近的那个人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剩下的那个字就被洪水吞没了
而绾吟伸出手,刚抓住他的胳膊,又很快被大水冲开
大坝决出了第一道口,街道上不到片刻就蓄起了半人高的水。沿街小摊几乎是同时被洪水吞噬
季元启拼命将绾吟从水中拉上楼,他手里的木盆与干粮早就被水卷走。而水面也飘着不知是哪里的杂物
季元启(季家主):你没事吧?
花绾吟(花家主)没.......
绾吟下意识地摇摇头,心中仍存余悸。她记得自己伸出了手,自己明明那么用力,却轻易被水冲开
绾吟浑身湿透,那股冷意贴着皮肤钻进了心底。她明明想救他,但她却无法救他
河水猛灌,偶尔有一两个人从水中冒出头,但来不及发声又被大水冲走
路人女子:谁看见我儿子了?我儿子呢?我儿子跟我一起上楼的?
随着水位一个劲往上涨,人群逐渐从二楼转移到更高的房顶。越来越多寻人的声音出现
路人女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们有人看到他了吗?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有人想往水里跳,又有一群人拦住了他。彼时哭喊、吼叫、祈祷声不绝于耳
绾吟站在屋顶上,看着脚下的街道已经丝毫看不出平时的模样,可见之处皆是汹涌奔腾的洪水
而生民在天灾面前如此渺小,她亦如是
花绾吟(花家主)玉泽先生的办法没有用吗?
分水一事在古籍记载上本就语焉不详,根本无人知晓它是否能成。可若此计无用,那今日寒江还有谁能救它?
大雨倾斜缸倒河一般,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愿,看来九天之上根本听不此刻寒江众人的哭嚎与祷告
城中的水位还在上涨,即便所有人已经聚集在了屋顶,但很快水已经爬上了众人的脚背
季元启(季家主):我刚没说完,如果大水淹了寒江城,把咱俩冲开了,你别管我,努力想办法活下来
寒江官兵: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站在绾吟身前的小士兵许是听到了季元启的话,在她回答之前,先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
寒江官兵:我们领头的说了,既然从了军,就是要保护寒江府的百姓
远处再次传来了轰鸣声,这是第二道洪水来临的前兆。大堤已经缺口,接二连三的河水只会将它彻底冲垮
轰隆的声音在靠近,房顶上的祷告声明显加快了语速
更多的人依偎在一起,先前的哭嚎都渐渐转为隐忍的抽泣。他们在等,等着下一道洪水给他们宣判
季元启(季家主):记住我说的
季元启极快速地在绾吟耳边重复了一遍他先前的话。以前每一次经历二人都是站在一起,而这一次他却要绾吟别管他
天灾面前,一个人的聪明、勇敢、思考似乎都无用武之处,心有旁骛只会被拖累
花绾吟(花家主)我记不住
洪雷滚滚,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望着大坝的方向
自古山崩海啸都是一刹那,奔逃已经失去意义,而他们寄性命于侥幸,如此已过了十二年
然而,洪水并没有如预想一般到来,大坝也没有如预想一般崩塌
那远远的轰鸣声在急奔之后,突然消失在了空中,只有浅浅的几道水,越过了缺口进入寒江
路人: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奔腾的河水在几刻钟之内逐渐趋于平息。原本已经做好了生死预想,却没想到会是这一种景象
街道上的水还没退去,人们仍然聚集在房顶,努力地眺望大坝
一刻钟、两刻钟………扶江像是被神封印,一点点停止了怒吼咆哮。而不安的河面上,则涌起如轻纱一样的缥缈雾气
路人:有人!雾里有人!熙王回魂了!
河面雾气越发浓厚,渐渐凝出了一道道骑在马背上的人影。越来越多的人眺望着扶江。绾吟不禁想到上一次的人影。莫非此次故技重施?
路人乙:是熙军!
路人:我年轻时见过,是熙王的军队!一定是熙王回来了!
路人女子:一定是熙王治好了水,熙王还记着寒江!
此话瞬间点燃了人群,无数的房顶上,人们对着遥远的河中人影挥手跪拜,对熙王名号的呼喊更是此起彼扶
季元启(季家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花绾吟(花家主)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水退去,一定是分水口的功劳。但这幻象……
绾吟想起昨夜的香雾,看起来玉泽周围不乏有能人异士,这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时人信奉鬼神,自古传说不乏有神迹、天谕的影子。人们对从天而降的人或事物,最容易接受的理由便是大息
先前的鱼腹藏书、水中幻象皆是此理,道理轻易解说不了的事情,便交给天意完成
季元启(季家主):肯定是玉先生设计好的
大雾之中,立着无数个看不清面貌的影子,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立在那里,接受着寒江民众的朝拜
绾吟眺望着那场大雾,心里正琢磨着玉泽的用意,却突然,看到正中浮现出一道身影,正朝着寒江城走来
显然,不止绾吟一个人注意到了这样的异像,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民声更加沸腾
他每靠近一步,寒江城中的呼声便高一重。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人影也黯淡一分。好像他一个人汲取了所有人影的力量,朝着寒江靠近
季元启(季家主):我知道世间有海市蜃楼之象,也知道幻影的存在。但眼前这个,未免也太真了
那人越靠越近,已经踏上了大堤。雾气在渐渐散去,他的面貌也越发清晰
花绾吟(花家主)玉泽先生?
风吹动着玉泽的衣袍,雾已经散尽,唯有他清晰可见
河水依旧在他身后呼啸着,仿佛一条越不过他屏障的水龙,只能不甘心地发出臣服的低吼
他好似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独自一个人便毫不费力地阻断了奔腾的河水
路人:这莫不是————熙王附身了?
雾气、人影、加之多日来的传言,这一刻寒江城的上空,仿佛被“熙王”两个字笼罩
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人能看清玉泽的表情,但所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或近或远,如金石铿锵般的一字一句:
玉泽(熙王世子):熙王世子、宣望舒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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