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此，清婉连同各位秀女一起，在顺贞门前排列成队，由一位姓于的嬷嬷领了进去。那于嬷嬷长的既周正又严肃，虽只是一名宫人，但众人却丝毫不敢小觑，只因她是太后身边的得力嬷嬷。故而无论是有意进宫，还是想着能够撂牌子自行婚配的满蒙八旗贵女，纷纷端着无懈可击的礼仪，一言一行皆合乎着森严的宫规，丝毫不敢稍作放肆。

储秀宫中，经过资深嬷嬷一个月的教导后，即便是行为举止颇为随意的蒙八旗格格，如今也能行云流水的行上一番合乎规矩的礼仪，且不至于僵硬。

三天前，嬷嬷们便停止了礼仪方面的教导，只叫清婉等人好生准备着殿选。

就这样，一百零八名秀女，皆等待于云意殿侧殿，六人分为一组，叫到名字的随引路公公一同进到云意殿正殿等待皇上挑选，选中即留牌子，赐香囊，暂居本家等宫中下旨赐位分，或指给某位宗室亲王，赐教引姑姑教授宫中礼仪。未选中的撂牌子，赐花，便可归家自行婚配。

清朝选秀，一贯都是依着先满蒙后汉的规矩。满蒙为贵，汉为轻！因着清婉所在的富察氏位属满军镶黄旗，且这次选秀的镶黄旗秀女中又以清婉的父亲官位最高，所以清婉便当仁不让的站在了第一排。

不一会儿就有太监出来,带上三旗新晋秀女过神武门,镶黄旗作为上三旗之首走在最前头,其次是正黄正白两旗。

初选列队镶黄旗走第一,如今她们还是第一,嬷嬷有眼力劲儿,又给清婉排在最前头,一来早选完早歇着,少受点罪;二来刚开始皇上看着新鲜,多看一会儿就乏了,除非你能美上天去,不然瞧着都差不多,展示的才艺也不新鲜,能有什么好去处?

如此这般，随着皇上一声令下，殿选便就此掀开了帷幕。清婉和另外五名秀女立时整衣肃容走了进去，听一旁引导内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内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

只听一年老的内监哑着尖细的嗓音将一个个秀女的身世背景及姓名年龄一一唱出。

清婉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云纹图案。听着前几位秀女跪拜如仪，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的声音。

因着清婉是这一排的第三个，所以到没有那么快轮到清婉，毕竟这一排的秀女一个个的都是朝廷重臣家的女儿，皇上即便是不欲纳入后宫，也会好好询问那秀女一番，以此表达对那秀女背后家族的看重与安抚。

略略抬眼，只见云意殿大而空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全无龙凤等宫中常用的花饰。而那大殿最高处赤金九龙金宝璀璨的宝座上方坐着的正是大清的雍正帝。只见他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他神情样貌。皇后坐在皇帝宝座右侧，珠冠凤裳，甚是宝相庄严。长得虽然是端庄秀丽，但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不待清婉多看，便听到司礼内监唱到:“满洲镶黄旗都统、吏部尚书富察马齐之嫡女富察清婉，年十六。”

于是清婉上前两步，盈盈拜倒，垂首说：“臣女富察·清婉参见皇上、太后、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太后、皇后千岁吉祥。”

原本端坐在上首的皇帝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身体，轻轻“哦”一声，问道：“清婉？是哪个‘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好奇，但清婉还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名字的由来说与皇上知道。“回皇上的话，臣女的名字是取自《诗经》·《郑风·野有蔓草》一篇中的‘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皇帝听罢，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道:“最美的相遇，看来，你阿玛很是疼爱你额娘！”

见他如此说，清婉略显诧异的微微抬头，只到目光所及之处为一双绣着五爪金龙的墨黑色锦靴时，才想起宫规森严，故又复将头垂向，语气依旧沉稳的道:“皇上所言极是，阿玛与额娘一向恩爱有加！”

清婉此话虽是为了附和皇上，但也不假，在这妻妾成群的满洲大族中，阿玛对额娘确实当得上是一对‘情深意重’的恩爱夫妻了。

“你阿玛和额娘之间固然是最美的相遇，但焉知朕与你之间不是这般呢？”

说罢，皇上给记名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而那太监也是个机灵的,直接便唱道:“满洲镶黄旗都统、吏部尚书之嫡女,名门淑媛,秀外慧中,留牌子，赐香囊！”

“多谢皇上！”清婉躬身施了一礼，方才默默归列。

等这列秀女全部见驾完毕，清婉六人便按照预先引导内监教的，无论是否中选，都叩头谢了恩然后随班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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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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