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tale:胆小鬼
超小超大

37.undertale:审理

37.

牛奶有些太烫了。

我低头看了看因为捧着玻璃杯而被烫得微微泛红的手指,习惯性的轻轻捻了捻表层的皮肤想要让它赶快恢复正常,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这算不上是什么烫伤,而是即将烫伤的预兆,通常它很快就会消退,所以我并不觉得疼痛。相反,手指上残留的温度让我觉得很舒服。

只要在烫伤前放开就不会有事,火中取栗也不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热牛奶散发出的奶香味很浓,我能看见一层薄薄的奶膜浮在上面。这说明牛奶的品质很好,并且也很好吃,含在舌尖上慢慢抿化品尝一定会有醇厚而甘美的蛋白质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扩散。我很喜欢喝热牛奶,可它还是太烫了。

乳白色的,半流体物质在缓缓蠕动。

由于我低着头又凑得近,扑面而来的淡淡水雾和热气朦胧了我一部分的视线。我试着的低低吹了好几口气,雾气忽的散去又无声的聚拢,就像是实验室里飘飘荡荡的雾气一样。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我身边说话,模模糊糊的声音忽远忽近。就在我觉得我的耳鸣幻听又犯了的时候,我却猛然听清楚了这个声音应该属于谁。

“……那些都是真的吗?”

是帕派瑞斯的声音。

我的思维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失神中找回了自我。帕派瑞斯的声线的辨识程度很高,听上去既年轻又昂扬,某种意义上很有穿透性。我意识到自己正和往常一样坐在餐桌上和他一起用早餐。因为我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原因,他让我多睡了一会儿,弄得现在已经快的上午九点了。

“什么是真的?”因为还有点小感冒喉咙不是很舒服,说话声音是略带沙哑和鼻音的,帕派瑞斯就让我先别开口说话了。我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高个子骷髅,实际上已经早就吃过早餐的他正皱起眉骨担忧的注视着我,连黑漆漆的眼窝都透着一股子紧张的情绪:“就是实验室发生的那些事呀。呃,你真的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人类?”

“抱歉,我确实走神了一小会儿。”

我抿了抿嘴这样歉意的回答道,不是很有胃口的咬了一口涂满果酱的吐司,是蓝莓口味的,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微微发苦的口腔好受了不少。有少许果酱沾到了我的唇角上,为了避免浪费我干脆用舌头把它们舔掉了:“不过我刚刚就是在思考与这件事相关的问题。你觉得让那些已经融化在一起变得面目全非的融合怪去和他们的亲属见面的这个安排妥当吗?帕派瑞斯?”

“噢。这当然很有必要,我是说…等等,所以果然是你在负责处理这些事情?”

“是这样没错,我现在是实验室的临时负责人。”

“什么?临时负责人?嘿,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当上的?”

“衫斯没有告诉你吗?我从一开始就是呀。”咀嚼了片刻后我咽下了口腔中的食物,感觉到它们化为温暖的魔力流被身体所吸收。按照衫斯之前交代过的提示我这样说道,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帕派瑞斯的表情不出所料的显得很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明所以的欲言又止,“所以你不仅仅只是和衫斯一起在实验室工作,还在管理着整个实验室?”

“临时的,可以这样说吧。”

“呜呃……”

“怎么了?为什么你看上去像是在为此而忧愁呢?帕派瑞斯?”

明知故问并不是什么好的做法,尤其是对于我来说。我无法说谎,却也并非没有在人前伪装过,但多数情况是在明知别人不怀好意或是需要警惕对方另有所图的情况下才这样做。对于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的人来说,虚与委蛇毫无疑问是种严重的侮辱。我开始后悔让衫斯带我回来了,可我又害怕继续拖下去帕派瑞斯会愈发担心。

我只能尽可能的表现得正常些。

系着红色披风戴着红手套的高个子骷髅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抿了几口不是太烫的热牛奶后,才忽的叹了口气。他单手托腮低低的哼哼了几声,抬起另一只手,替我将因为已经长得过长而差点被正在专心致志且不太习惯的用双手捧着厚厚的吐司啃的我给吃到嘴里去的脸侧的几缕头发拨开,不再像往常那样上扬热切的语调听上去有些惆怅:

“我只是在想这份工作对你来说会不会太过辛苦了,因为我感觉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再加上实验室发生过这种事儿……”

“我每天都只在实验室待四个小时左右,其余时间都在休息和学习,还有和你打电话什么的,也有按时上床睡觉,你不是也知道吗?”

“不,我不这个意思,人类。首先你还在生病,其次我是指你回来后晚上睡觉时——”

“Kiddo。”有人打断了我和帕派瑞斯的谈话,衫斯忽然出现在了客厅里,看样子他是直接使用魔法传送过来的。我并不奇怪他会介入我和帕派瑞斯的谈话,只是抬头迅速的瞥了他一眼,趁他还没把话说完便赶紧狼吞虎咽的把剩下的半个吐司全部给塞进了嘴里。我用叉子戳起盘子里的煎蛋,仰起头咕咚咕咚的把冷得差不多的热牛奶灌了下去再把煎蛋一口咬住胡乱嚼了几下,因为吃太急噎到了还不得不用手拍了拍胸脯帮助下咽,“……国王和王后找你。”

“好的,我这就来。”

或许是由于我忙不迭的把早餐吃完再一气呵成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小心撞到桌角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衫斯和帕派瑞斯都扭头看着我,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我觉得有点尴尬,便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从桌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餐具和桌子,让它们看上去不至于一片狼藉后,就硬着头皮顶着在旁边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帕派瑞斯的视线下迈步走向了衫斯所在的位置。

等我走到了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矮个子骷髅的面前,我就听见他拖长了声音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说是喟叹,实际上和我所熟悉的发音表达情态并不一样。有一段时间我对此感到了困惑,因为即便我的翻译机制已经非常贴切了,基本上能解析出说话人所带有的感情色彩,可我有时候依然无法从这些偶尔会单独出现的、近乎拟声的长短不一或连续或间断的音节变换中得到任何有效的讯息来。

通常夹杂在语句之间,这些没有实际意义只用来表达情绪的语气词会容易领会得多。他们的语言习惯与我们是如此的不同,我也只能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经验去对应上大致的情绪反应来进行理解。比如现在我知道衫斯大概是对我刚刚不假思索的条件反射感到了头疼,上一次他也是这个反应。我有些担心他等会再次去向托丽尔告状说我不好好吃饭——我明明这次把牛奶喝完了的——而紧张的伸手拽住了他外套的下摆。

双手揣在衣兜里的骷髅低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苍白的面孔上还是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露齿笑。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的我只好转过头去看帕派瑞斯,结果却恰好看到他见了鬼似的拿手啪的一下捂着抹了把脸的样子,我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我把目光再次投向衫斯示意求助,却发现他正明显的弯了弯眼眶,一副幸灾乐祸的促狭模样,只好把已经到喉咙的话给咽了下去,不知所措的扭头看着帕派瑞斯猛的站起来朝我越走越近。

“都说了别吃这么快,人类!你会噎着的!你忘记自己上次惨痛的经历了吗?!看你那架势我还以为你是要把整个盘子也顺带着一起吃下去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一瞬间把所有的食物都给塞进嘴里去的?!这严重超出了人类生理构造所允许的范围,你甚至还生着病!捏——”

我被火冒三丈的帕派瑞斯给狠狠教训了一顿,或许是从衫斯口中得知了我在实验室工作得太投入,使用魔法不当导致着了凉的原因,他应该已经忍我们俩很久了。只是在此之前他担心我身体状况不好说我,便只好去埋怨埋怨衫斯。我知道在他这儿我体弱多病的标签是彻底摘不下去了,原本就理亏的我认命的站在客厅皱着眉头的听训,最后是垂头丧气的被帕派瑞斯给送出门去的。

他用他的红披风,或者说红围巾把我露出来的一截脖子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害得我半张脸都埋在里面看不见了。我其实很早就告诉过他我是依靠魔力去维持恒温的,穿多穿少其实影响不大,只要魔力供应不出问题就不会出现体温失衡。可如果不是衫斯出面证实了我说的话,我估计今天就得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才能出门了。

这就算了,衫斯还在一旁瞅着我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决定先不去理他。

“帕派瑞斯。”被告诫了看到围巾就要想起他的提醒的帕派瑞斯给送到门外的我转过身去看背后的高个子骷髅,替我拎着小挎包的他果然一副不情不愿的纠结郁闷表情。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生着病再出去瞎忙活了,不过也不知道衫斯之前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表现出要阻止我的意图,“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当然没问题。”

闻言帕派瑞斯看上去高兴了一些,他把小挎包递给了我,等我用双手抱住它后他便弯下腰把我抱了起来。我没想到他会采取这样的做法而不是蹲下来给我一个拥抱,下意识的短促的轻轻惊呼了一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调整好了姿势安下了心来。我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因为帕派瑞斯比较高的缘故,他这么抱着我视角的变化非常明显,会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要是有他这么高就好了,整体的视野感知会开阔得多。

“早些回来好吗?虽说衫斯告诉我前几天你感冒了待在实验室接受治疗,在艾菲斯家看动漫才留在那儿过了夜,但总是这样也不太好。我,伟大的帕派瑞斯也可以在家照顾好你的!你要是喜欢看动漫我也可以陪你一起看,我们只需要向艾菲斯借一些影碟就行了。”

“我会的。”

听到帕派瑞斯的叮嘱后我点了点头,他紧接着就把我稳稳当当的放下来了。我有些意犹未尽的低低呼了一口气,再次对他笑了笑背上了小挎包,等他帮助自己整理好了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后便转身去和等在前面的衫斯一起走了,还回过头向他挥手告别。衫斯像往常一样递给了我一只手,我握住他戴着软绵绵的手套的手踩着松软的雪地走出一段距离以后,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问了我一句话。

“身体恢复得还行吗?kiddo?”

“好多了。”

我说的实话,比起前几天那样糟糕极端的情况,我现在的机体反应已经正常很多了,虽说在精神层面上依旧残留着些许后遗症。Chara也一样,祂偶尔会陷入沉睡,乃至于会因为一些祂醒来后就再也记不清的噩梦而惊醒。好在发生这种事的大部分时候我是醒着的,反过来也一样。在双方的共同分担下,不至于会出现太过明显的负面影响。

“谢谢你帮我隐瞒,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才好。”

“那不然呢?你不能说谎,更不会。但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不可能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帮你去解决这些麻烦。不然总有一天我兄弟会奋不顾身的冲进实验室看看你到底在干嘛了。为了避免再次过度使用魔力让身体出现不适使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你应该学会三思而后行。”

“我承认我当时做出的行为过于情绪化了,但不可否认,你们对我的处理方法也有问题。如果你们提早告诉我一些讯息,我或许会对此更有准备一点。”

对于衫斯这么意有所指的劝诫,我不甘示弱的做出了回应。我虽然非常感谢他陪着我走完了整个实验室,然而他们对我所隐瞒的信息实在是过多了,并且一个比一个吓人。最终会导致我情绪暂时性的脱离控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明明已经在很努力的维持镇定了。

“所以咱们又扯平啦?”

“扯平了。”我点了点头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他黑漆漆的眼窝里酷似人类眼瞳的光点灵动的晃了晃,挑了挑眉骨,“好吧,要真是这样那倒也不错,我就怕你想不通一个人躲在背后去生闷气。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你知道椅子什么时候不喜欢你吗?自然是当它无法支撑/忍受你时。”「英文双关:When it can’t bear you。bear—支撑/忍受」

衫斯用传送直接把我带到了城堡门口,因为已经较为熟悉这里的环境了,又担心国王他们等的太久,我拉着他就径直走了进去。国王和王后都在客厅里等着我,他们从来没有在更加正式隆重一些的地方接待过我,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见过他们坐在王座上的样子,不得不说这有些遗憾了。

“国王陛下,王后陛下,上午好。”

“上午好,我亲爱的孩子。几天不见了,快到我的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托丽尔就坐在壁炉旁边看书,就像我最开始在遗迹里看到的那样。上一次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坐在单人沙发上,她好像是真的喜欢阅读。艾斯戈尔则在摆弄养在餐桌上的那盆金色花,他应该是想暂时把它移到其他地方去,因为我花粉过敏——其实只有一盆也还好,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没说。有着美丽的绯红双瞳和纯净的白色皮毛的类羊怪物摘下眼镜,合上书放到一边招招手让我过去,我立刻松开衫斯的手走到她的身边去了。

她牵着我的手,毛茸茸的触感柔软而温暖的,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她让我斜坐到了她的膝上,我开始感到局促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而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把脸藏到了围巾里。虽然这具身体感觉上只有八岁左右,可也过了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年纪。如果不是托丽尔很高的原因,抱着我这么大的孩子只会显得不伦不类。我讪讪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她摸了摸我的脑袋,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揉了揉。

“最近过得还好么?你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你有想剪短它吗?”

“诸事顺利,陛下。我很乐意把它剪短,但我自己并不会剪头发,所以……”我靠在她怀里欲言又止,我知道自己的头发长长了,可由于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过多,我还没来得及去管它。我听见托丽尔低声笑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随意的拉开了椅子把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我们坐到了餐桌旁的衫斯一眼,矮个子的骷髅弯了弯眼眶耸了耸肩,“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Tori,你为什么一定要把祂的头发剪短呢?我觉得让祂留长一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当我没说。”

把花盆放到其他地方去了的国王回来了,路过托丽尔身边时他看了看我这么说道。但等王后瞥了他一眼后,他就可怜巴巴的坐到一边去了。尽管他看上去有那么高大,性子却温和忧郁。托丽尔不去看他而是重新低头望向我,和颜悦色的询问着我的想法:“你愿意把头发留长吗?孩子?不得不说你留长发也非常可爱。你的发色漆黑而纯净,发质摸上去也非常的柔软,就这么剪掉还怪可惜的。”

“谢谢您的夸奖,但还是算了吧。我不太擅长打理头发,还是留短发会比较方便。”

“噢。也就是说,你不会自己扎头发是吗?”

“是的,我不会。”

我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生怕自己压到她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她却把我搂得更紧了,可能她误以为我是在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吧:“我试着学习过,但每当我试图把头发扎起来时,我就会发现我只用一只手没办法捏住它们,它们总是会从我指缝里溜走,甚至整个从手里滑下去。我还老是把头绳和头发缠在一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的手还太小了,手指也还不够有力气。”王后用一只手托起我的右手,将我的手指一一摊开,捏了捏我的手掌。与她的手相比起来,她说得很是在理。我这双手是没多大劲儿可用,身体的骨骼也偏细,“要是你愿意住在这里就好了,我就可以天天给你梳不一样的发型,那一定会很有意思。现在一般是谁在负责帮你梳头?嗯…我猜猜看,是帕派瑞斯对吗?”

托丽尔一边这样说道,一边替我理了理脖子上裹成一团的很有辨识度、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谁的红色围巾,好让我把脸露出来。

“没错,但我自己也会梳。只是……”

“只是通常等你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他就已经替你把头发给梳好了。”

“就是这样。”我点了点头,闻声转头看响了冷不丁的插了句话的衫斯。他冲我们合上了一只眼窝,低沉慵懒的声线里带着轻松调侃的意味,逗得托丽尔笑得更开心了,她忍不住轻轻掐了掐我的脸蛋,这样亲昵的做法让我逐渐放松了下来,“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自己能在日常生活中照顾好你,这样下去,说不定他哪天真能帮你梳出很多花样来呢。”

“或许吧,我并不介意他为我梳头。我非常喜欢他,也很感谢他,只要这没有占用他太多时间的话。”不明白为什么双方的话题一直在无关紧要的我身上绕来绕去,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主动切入主题,“两位陛下今天急着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事交代吗?是有关于实验室情况的问询么?”

“不,孩子,虽说关于这个我们确实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但主要还是以你情况的为主。”

听到我这么问后,坐在餐桌旁的作为国王的艾斯戈尔开口这样解释道,随即抱着我的托丽尔也跟着低低的叹了口气。她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低下头仔细的观察着我的状态,并用一只手稳稳的捧住了我的脸颊,让我不得不转过头去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对上了她泛着绯红的双瞳:

“衫斯和艾菲斯告诉我们你的健康状况不是很理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次显然是由于他们在没有我们的授意下擅自行动,处理不当才导致了这样严重的后果,即便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你觉得他们应该接受怎样的惩罚才好呢?”

“我们是指,不是因为实验室所发生的那些事故,而是仅仅关于这件事本身。这也是他们的意愿……尽管你似乎已经原谅了他们,然而他们仍觉得过意不去。事实上,我们也一样。实验室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尽管我之前对此已经有所猜测,但也是直到现在才……”

“是我考虑欠佳了。”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他们想说些什么的我顿时紧张起来,忍不住别过了头去躲过了托丽尔的触碰,打断了国王的话并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知道这么做不太礼貌,但我担心等国王继续说下去会增加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不敢立刻去看衫斯是什么神色,只能先硬着头皮想方设法的去挽回局面:

“本来在发现异常情况之后我就该立即向首席询问清楚原因,再将相关内容上报等候指示。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想要将问题先妥善解决后再进行汇报才导致了这样的差错。所以双方都有责任,如果一定要给出惩罚……”

“我想作为临时负责人的我也难逃其咎。不如让他们全力配合并辅助我把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完成,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那是他们原本就应该做到的,这不能算作惩罚。”可紧接着托丽尔就轻而易举的截断了我的打算,她的语气听上去再平静不过,让我分不清她到底生没生气。我下意识的用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角,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你想不出来对他们相应的惩罚,那就由我们来决定了。”

“不。”

我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抬头直直的望向了托丽尔。

我觉得我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渗出来了。

“……我是说,我已经想好了。艾菲斯就罚她一个月不准看《猫猫亲亲超可爱》,衫斯的话…就换成一个月不准喝番茄酱好了。”

“这就行了吗?我觉得一个月的时限太短了,至少得三个月吧。”

“?!那不会太长了么?”

“问你呢,衫斯。你会觉得三个月的惩罚太长了吗?”在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惊呼下,用一种毋庸置疑的称得上冷淡语气说着这样的话的托丽尔瞥了眼衫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对衫斯露出这种表情来。衫斯看上去仍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他脸上的露齿笑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是懒懒散散的掏出手挠了挠脑袋,“呃,我觉得也还行?但不得不说这种别具一格的惩罚可真够令人煎熬的……”

“那不正好吗?你们是要从中吸取教训,而不是意思意思就得了。”

很好,我现在可以肯定托丽尔是在生气了。我坐在她腿上被她一手扶住腰背,随着她忽然收紧的力道整个人都快趴到她怀里去了。我明白她不打算让我去看衫斯,但还是努力的别过头去给他使眼色,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最好主动把态度放低一些:“祂才多大你们就这样对祂?就算祂再怎么特别祂也只是个孩子,你要是再敢瞒着我们去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就用不着继续去照顾祂了。”

“我也觉得你做得有些过分了,衫斯。我们一直都很信任你和艾菲斯,但这次我实在是无法赞同你们的决定,尽管你们已经对此给出了充足的解释。人类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着整个地底的,我希望你也能发自内心的去多关心关心祂。”

“好吧好吧,反正我早就做好接受处分的准备了。我很抱歉伤害到祂了,我……”

“我是自愿的,Chara祂也可以作证。”眼见着衫斯没有任何要为自己开解的意思,被托丽尔按住后脑勺,脸已经被迫埋在她怀里的我轻微的挣扎了起来。要知道三个月差不多就是我待在地底的时间,这等同于我待在这儿他就得一直受罚。而且我看国王和王后的意思,是真的有可能干脆就让我住在他们这里的,“我很喜欢衫斯,他没有强迫我去做任何事,就让我留在他身边吧。”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孩子。”

我感觉到托丽尔抱着我的力道慢慢缓和了下来,而试着把头抬了起来用侧脸靠在她的怀里。不知道是由于呼吸受阻还是因为一直戴着围巾待在壁炉旁的原因,我的脸烧得通红,体温也连带着上升,竟然觉得有点热。国王和王后对视了一下后总算是松了口,托丽尔安抚性的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背:“我们很高兴能看到你们重归于好。当然,这必须是在确保你安全、快乐的前提下。你想去他的身边吗?”

王后从沙发上起身把我放下来了,我胡乱的对她点了点头便下意识的转身踉踉跄跄的往衫斯那边跑了过去。我脑袋里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我慌慌张张的冲得过了头,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矮个子骷髅是从椅子上站起来才接住了我的,还被我撞得后撤了一两步才站稳。他身上倒是很凉快,接触后让我清醒了不少:“哇哦,我接住你了,kiddo。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哈。”

“显而易见的,比起自己祂显然更担心你的处境。你应该感到庆幸,衫斯。无论如何,祂都还愿意去信任着你。”

“呵,或许吧。”

他闭上了两只眼窝,接着和托丽尔一样拥抱了我,用一只手托住了我的后脑勺随意胡乱的揉了揉。因为我不由自主的蜷缩着身子,便只能听见他们之间交谈的声音而看不到王后他们的表情,但我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样的姿态令我更难为情了。我用双手抓住了他宽大的白色体恤衫,姑且把还在一阵一阵的发烫的脸埋在他怀里试图降温,用围巾挡着脸颊开始思考该怎么才能躲到他的外套后面去了:

“……欠债不嫌多。反正对我而言这意味着又一份突如其来、‘骨’动人心的沉甸甸的责任不是么?要知道几天前我才抱着祂走过了大半个实验室,更别提祂…嗯?”

“不,不是沉甸甸,而是暖乎乎。不要觉得有多么辛苦,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祂比你想象中更值得这一切…噢,天哪。快看,祂害羞了。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应该让祂继续待在我怀里的。”

“祂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吗?这可不多见。祂的性格感觉上比Chara更容易怯场紧张,然而祂就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就连Chara有时候还会直说不呢。”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让我和托丽…尔很在意,孩子。”

就在我这样做且成功了一小半的时候,我隔着一层衣料听见了国王变得有些发闷的提问,而迫不得已中断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半屈着腿从衫斯的外套里退了出来重新探出了脑袋,连带着松垮垮的围巾也乱糟糟的散开了一半。我抬头望了望衫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脸上的露齿笑显得更促狭了。他正微微抬起一只胳膊低头瞅着我,黑漆漆的眼窝里的光点一动不动。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放开他的衣服,只是用手把耷拉下来的红围巾重新绕回了脖子上,站直了身体看向了旁边坐着的艾斯戈尔。

“我们已经看过你的提案了,各方面的考虑都非常恰当且充分。但其中有一项,就是关于三个月之后让受害者本人和家属再次确认是否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放弃受害者生命的选择——虽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得到的结果是双方都就坚持的话,你究竟会怎么做呢?”

“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

“我已经在提案的附件中解释得很清楚了,我目前没有能力去救助他们,但到了地面后如果你们能联系上…我的国家并得到他们的帮助,他们获救的可能性将会很大。虽说应该会变成没有躯体的类似于你们这边幽灵的存在形态,可将意识和灵魂进行分离并存活下来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所以……”

“如果他们选择死亡,我会暂时让他们陷入沉睡。这有点类似于某种封印,等到了地面时机成熟后你们可以将他们重新唤醒。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对外宣称他们已经死亡罢了。”

“你就不担心像这样做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么?”

用双臂环抱着我的衫斯又插了句话,我睁开了双眼看看他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现在不太想站在客厅中间被屋子里的所有人围着看,这让我无缘无故的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和陌生感。偏偏我又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去,就只好像这样拽着他不放——他至少还是抱着我的——希望这么做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即便我知道这样做有所不妥:

“没关系,时间上我都算好了的。我是个人类,还是个即将要离开地底的人类。这个办法有一定的风险,所以绝不可以提前告知公众。如果公布了最终却无法实现,长久的期望落空,那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

他们看我的眼神感觉上更复杂奇怪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对自己在这方面的策略机制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我有过类似的经验,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没有了。”国王语气温和的结束了这次交谈,这很好的缓解了我的紧张和胆怯。毕竟只要他和托丽尔默许我的做法,那么其他的困难我都可以想办法去克服。他用碧色忧郁的眼瞳注视着我,问出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孩子?”

“我现在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如果需要什么我会直说。我就是想问问……”松了口气的我看了看托丽尔又看了看面前的骷髅,思索了几秒钟,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衫斯和帕派瑞斯他们现在算是我的临时监护人么?”

——

“又不高兴了?”

“我没有觉得不高兴,只是我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跟随着衫斯走出城堡的我用手指捋了捋托丽尔帮我修剪好的短发的发梢——它们已经不会被围巾给经常压住而让我觉得不舒服了——皱起眉头低低的叹了口气。虽然之后国王和王后就再也没表现出严厉的样子来,但我还是耿耿于怀,“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国王他们的意图呢?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遭到什么不好的惩罚吗?”

“我哪晓得他们要干嘛,我就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哨兵。”

“所以,你是真觉得这是你应得的?”

听到他这么理所当然的回答后我立刻停下了脚步,拉住他站着不动了。衫斯看着我挑了挑眉骨,低沉轻松的声音带上了调侃似的些许笑意,我搞不清楚他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另有所指:“咋的啦?你觉得不行?我可是害得你差点在实验室里丢了半条命不止呢,尽管你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嘿,你看上去比我本人难受多了,伙计。仿佛你才是遭到惩罚的那个,而我却为此松了口气。”

“你没错,你已经充分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了,是我自作主张。我很少出于这种私人原因让别人受到牵连,对你来说这并不公平。这几天都是你和艾菲斯在照顾我,更别提你现在还算是我的监护人。”

“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我怎么觉得你的思路忽然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听着,你要是再对自己的处境表现得这样漠不关心,我不介意等哪天有空就把你带到我的实验室里去参观一下。”

有着苍白的娃娃脸面孔的骷髅松开了我的手,改换成了揽住我的肩膀,微微颔首一副悠哉悠哉勾肩搭背的和蔼模样。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打了个激灵,再加上他故意压低声音后说出来的话着实令人细思极恐,而有意无意的咽了口唾沫僵硬的转过头去看他。衫斯对上了我的目光,黑漆漆的眼窝里的光点动了动。大概是知道我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他心平气和的给了我明确的提示,耐心得都快让我感谢他的好意了:

“你知道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我…、我可以把这个视为一个友好的邀请吗?”

我并不奇怪他有私人的实验室,只对他的态度感到困惑茫然。如果不是他的言语间并没有透露出危险的威胁感,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陈述事实、透露讯息的口吻,我已经用瞬移逃走了。即便如此,我还是格外勉强的维持着镇定这样不确定的询问道,却听见他忽的嗤笑了一声。衫斯意味不明的弯了弯眼眶,他放开我把手揣回了衣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含糊其辞的丢给我一个拟声词,然后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非常好,怕什么来什么,我搞不懂他的意思了。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发音,我不认为他给我的教材上会有这样的单词和音节,更没有对应的解释。

他一定是故意的,我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你不觉得我们俩的关系有点太混乱了么?衫斯?”知道自己无法得出准确答案后我干脆略过了这个话题,用双手握住自己的斜挎包的背带小跑了两三步追上去以后,问了他另一个更加重要紧急的问题。骷髅放慢了脚步,等着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边,“嗯?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实验室的临时负责人,但你又是我的临时监护人。那当在同一件事上我们两个人的意见发生冲突时,该以谁为先才对呢?”

“还用说吗?当然是优先考虑我啦。”

“?为什么?”

“因为我还是你的老师。一加一怎么着也得大于一,是不?”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沉默的睁开眼静静的看着他,心想着这算是哪门子的歪理亏他说得出口。他却冲我合上了一只眼窝笑得更明显了,好像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似的:“我猜你并不喜欢这样。你不介意别人一个劲儿盯着你看,你觉得本该如此。但这意味着与普通人相比,你总归是该享有点儿不一样的待遇的,这才对得起你的本事。你才这么小,却对权力很感兴趣。”

“不是对权力感兴趣,我并不具有这么强的个人欲望。我只是想以最快捷的方法让别人好好听我说话,而不是……”

“我懂你的意思,我差不多明白你这小脑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衫斯轻描淡写的打断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掏出一只手敲了敲我的脑门儿。虽然他戴着软绵绵的手套并不会弄疼我,但我还是本能的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额头:“但就算你之前还什么都不是,你遇到的大部分怪物不都还是在认真听你说话吗?虽说你说话是很像蜗牛啦。现在是好多了,成功的从一个不爱运动的蜗牛变成了赛跑能得第一的蜗牛——谁在乎呢?”

不,我很在乎。

而且为什么我又和蜗牛扯上关系了。

“重要的还是你,kiddo。”

“……你总是这样的招人喜欢,即便你无意间惹出的麻烦总是那么的让人猝不及防。”衫斯无视了被他揶揄打趣似的评价搞得备受打击而沮丧不已的我那纠结眼神的控诉,他定定的注视着我,还帮扯了扯脖子上裹得毫不对称的围巾,最后闭上两只眼窝认命般的低低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去吧,帕派瑞斯还等着咱们呢。”

在此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天。

关于公开实验室真相的所有计划都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且比我想象中顺利太多太多了。即便我已经给出了相应的匿名渠道,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刁难,更没有人声色俱厉的进行控诉,甚至连最基本的质询都没有。由此可见在某些方面,怪物的确比人类要纯良得多。尽管在得知真相后他们最开始也表现出了愤怒悲伤的情绪,可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等他们接回自己原本应该已经陨落、现在却变成了融合怪的亲人后,这样的情绪便缓和了不少。帕派瑞斯甚至兴冲冲的带着我去挨个拜访了许多回到了自己家族中的融合怪和他们亲属,我对此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震撼且没有真实感的复杂感受。

他们是真的重新接纳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亲人。

按照我个人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是大部分人类几乎无法想象的做法。我原以为他们其中一定会有人仇恨着我或者艾菲斯,但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没有得到任何质询的我原本也确实是打算对此一一进行走访调查,不得不说帕派瑞斯自发的行动让我的到来变得自然了很多。他们其中很多人对我表示了感谢,对艾菲斯则表示了谅解。面对着他们和帕派瑞斯,我无法下定决心问出一些过于残酷的问题来,但我宁可相信他们的情感是真挚的。除了某些牵扯到国家机密的仪器和房间被隐藏封闭起来了以外,我把整个实验室对外开放了三天,顺便还让大家帮忙做了个大扫除。

剩下正式的开庭审理也变得简单。

毫无疑问这同样是公开的,我把王后和国王也一并请过来了。由于衫斯说什么都不愿意出面——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国王和王后也默许了这种行为——那我就只能代为处理此案了。而且因为人员不足,绝大部分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在干,包括双方的律师发言,这看起来就很滑稽了,好在也没人去在意这些具体的流程,他们就听听最后的判决就行了。在此之前,这些都已经交托给国王得到他的授意了。不过地底似乎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一切只能从简。而且我发现地底居然没有一套非常系统严谨的法律文件……好吧,或许他们并不需要。

地底怪物就只有这么些,管理起来并不困难。他们的天性又不像人类一样反复无常,再加上有国王存在,法治体系不完善也可以理解。所以衫斯这个审判者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三权分立吗?那也不对啊。

我不得不先按照我们的法律法规为基础酌情起草了起诉书、判决书等等给衫斯和国王他们看,它们的法律效力在得到允许采纳后应该就可以生效了。地底也没有专门的大型法院,我干脆就在首都找了个大型的剧院作为开庭地点,好在整体效果还算不错。但即便是这样轻松的案件审理——没有激烈的争吵也没有悲愤的恸哭,被告也好受害者也罢,所有人都在台下安安静静的看着我,我理解他们在为此感到好奇,却又被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当我拿着稿子站在舞台上灯光打下来的那一瞬间,我还是眼前一暗,随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只能听见自己生涩的呼吸声和沉闷的心跳声。

前面一片居高临下的叵测漆黑,仿佛只要再往前多走一步,就会毫无预兆的坠入万丈深渊。

石沉大海般的空旷寂寥。

Chara陪在我的意识层面没有说话,因为祂早就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了。就算是猝不及防的眼盲,也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的影响。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用自己真实的声音说话,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点一点的攀上了我的后背,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不清楚自己做得对不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帮到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场陌生可笑的演出也说不定,即使国王和王后愿意这么去纵容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概括完整个案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再代为双方完成了一系列的陈词和辩驳,又是怎么用自己那蹩足糟糕的英文,扶着话筒尽可能郑重其事的宣读完关于艾菲斯的判决书的。反正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听见的居然是一片声如雷动的掌声和莫名其妙的热烈欢呼。

处于暂时性失明状态的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和反应,但隐隐约约听见台下似乎有人在吼‘说得好!’、‘我们同意!’、‘我原谅她了!’之类的话,于是站在台上等了一小会儿确定没有人站出来提出异议后就鞠了个躬退下去了。毕竟我并不是真正的法官,只是代为出面而已。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出现,我有特意记过整个剧院舞台的布局,所以很快就顺利的来到了幕后。显然已经有人提前在这儿等着我了,从魔力感应上看是艾菲斯和衫斯。艾菲斯显得激动的样子,一直拉着我结结巴巴、三番五次的道着谢,告诉我她在此之前是有多么内疚和难过。我就静静的听着她说着这些,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打断了她。

“还没完,艾菲斯。”

我尽可能不动声色的、自然而缓慢的摸索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就算是看不见也出于礼貌的望向了她。就在我和衫斯走完了整个实验室的当天,她就主动站出来勇敢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坚决表示这件事和衫斯其实毫无关系,他最多算是个知情者并出于同情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帮过忙而已。因为这和衫斯本身的说辞有所出入,我为此对她进行过测谎,得出的结果是,她说的就是实话。

“我当然会竭尽所能的去帮助你,但这事儿还没完。”

或许,衫斯他只是懒得对我这样胆小懦弱的家伙做出更详细的解释罢了。

即使他现在就站在我的旁边。

“——你忘记了人类。”

“噢。”

这位前皇家科学院首席因为我不合时宜的提醒而一时间愣住了,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顿时原本就因为剧烈的感情起伏而显得颤颤巍巍的声音变得尤其的惊慌失措:“我…我很抱歉!我发誓我怕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承认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我没有想到能够这么容易的就得到大家的谅解,这多亏了你。我——”

“你用不着对我道歉,艾菲斯。我并不是这场实验的受害者,也没法代替他们原谅你。实际上,从我个人的角度去看,我很能理解这一切。这不怪你,不如说,这再正常不过了。”

我再次出声打断了她已经着急得有些混乱的语言,试图借此缓和一下她惶恐不安的情绪让她重新平静下来,毕竟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故意去吓唬她:“不同种族之间的藩篱总是难以打破和跨越的,更别说人类和怪物曾经处于敌对的关系了…人类有时候都不会把威胁到自身利益的其他人当做自己的同胞,习惯于自相残杀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和追求跨越种族的平等呢?”

“我们是如此的不同,以至于想要随时随地的去为对方考虑,是一种过于理想化的奢望也说不定。但就算是这样……”我试着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谢天谢地,我成功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此怀有憧憬和热忱。两个种族之间通过不断的克服、学习、磨合与了解,总有一天,你们和人类会建立起双方都认可且尊重的规则和秩序来,那便意味着你们能够和平共处了。”

“我很荣幸能作为一块基石站在这里。”我发现艾菲斯似乎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她居然就保持着这样的打扮来到了这里,这是相当勇敢的做法了,于是我尝试着对她笑了笑,“即便我无法亲眼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我、我有预感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都非常非常喜欢你!所、所以……”

“你们用不着对我做出什么承诺,正如我也无法对你们做出承诺一样。我只做了我能做的事情,剩下的还要靠你们自己的努力。未来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改变,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因为有时候你看上去是那么的失望和悲伤,即便你什么都没说。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说这种话,我犯了那么大的错,刚刚甚至还…、你当然可以讨厌我,但至少别为此对其他人丧失——”

“我很抱歉让我个人负面化的情绪影响到了你的判断。”我对她过于激烈的反应感到了意外,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会产生判断失误也属于正常现象。我果断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推测,进一步给出了相应的解释避免双方之间产生更深的误会,“我并不是对你们感到了失望,艾菲斯。我只是对人类本身抱有怀疑,就和Chara一样。”

“待在实验室的这段时间里,你和衫斯应该都差不多猜到我真实的来历了。如果可以,我不是很想和你们谈论这些,但什么都不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包庇……”

——“我或许连真正的‘人类’都算不上。”

“不,你是!你当然是人类!无论是从生理上说还是从灵魂上看,你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了,你、你只不过是……”事与愿违的,艾菲斯的反应无缘无故的变得更大了,我开始对自己失去视力后的麻烦感到无能为力起来。由于我现在不是很想去和她争辩讨论这个话题,便只好把手指立在唇前,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她停止了声明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缺失了一部分情感,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听信我对于人类的一些论断,更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合理的参照。”

“我唯一能给予你们的忠告,就是与你们相比而言人类是复杂得多的生物。你们是怪物,拥有着更为纯净且脆弱的灵魂,人类则恰好相反。强烈的欲望与情感——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拥有那么强的‘决心’最根本的一个原因。”

“要是我所见皆为真实,你们所见也应是。要怎么做都由你们自己来做出判断,我不过只是一个途经此地的过客而已。”

“保持住你的勇气吧,艾菲斯。”我放开了她的肩膀,往后退开了几步,“你既然敢冒着生命危险站到我的面前去承认这一切,那也该有坚持到底的毅力。倘若你中途退却了,最关键的一环将随之消失,这件事便再也无法得到妥善的解决。当你发现一件错误无人可以担起诉责时,那才是绝望的开始。”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从不说谎,我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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