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轰然崩塌的现实

“喂，给我说实话。”春川同学一把掐住王马君的脖颈，脸色阴沉的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面对她冷酷的质问，王马君勉勉强强才扯出这句话来。“我只是想要终结这场自相残杀……”

春川同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的光芒，随即将手捏得更紧了些。“如果不说实话……我就折断你的脖子。”

“春川同学，快住手！”

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跟赤松同学怔了半晌后才异口同声的喊道。情急之下，我再顾不得那许多，甚至一度将往日里父母亲的教诲跟BAU的训练内容统统抛之脑后。

我只知道那时，我取下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然后扣动了保险栓。我静静凝视春川同学，说出的话语在我听来甚至不像自己的声音：“春川同学是如何知道王马君是在说谎的？是根据微表情分析呢，还是仅凭自己的直觉？或者说，你们就是想要通过不同程度的标新立异，显示自己的不同之处，然后找到一个情绪上能够宣泄的目标？”

春川同学顿时面色不善的斜睨我一眼。

“叶秋同学，不要这样！”赤松同学也是一惊，下意识的阻止我。“大家都冷静一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我沉声道。“但在真正黑幕的身份揭晓前，「平庸之恶」发生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所谓平庸之恶，一般被认定为对显而易见的恶行不加限制，或是直接参与的行为。举例来说，跟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成立，人们却竞相应聘，就是典型的平庸之恶。当下黑幕尚未现身，因此不辩道德“真相”因素，同时也有舆论导向的偏颇，更不用说由于道德“真相”不足以作为标准批判人们当下或可能做出的事情。

“春姬，够了，快住手！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叶秋，你也是，快把枪放下！”眼见我们之间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甚至有可能真的会打起来，百田同学在旁边急急忙忙的吼道。“我不是说千万不能自相残杀吗！？那样就正中黑白熊下怀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自相残杀了？我明明都把最有可能成为凶器的东西砸了，一心想着杀人的人可不是我！”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像是宣泄自己长久以来的怒气般怼道。“不要把自己形容的有多么高大上！你们知道黑幕是谁了，就开始在这里跟我打针对？你们想到我们可以利用王马君给我们的这些道具去打通那个地下通道，就开始在这里准备过河拆桥？”

说到底，在平日里理解他们并一再退让，换来的就是这些？不管是在上学时还是现在，终究是本性不变。要是能离开这个见鬼的鬼地方，谁会愿意跟这种人有来往？

在百田同学的劝说下，春川同学终于松了手。刹时，王马君的身体就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我也放下枪来。

“伙伴伙伴，信誓旦旦一口一个伙伴，口号喊得倒是挺起劲，到头来某些人展现给我的实际行动就这？”我三步并两步的上前，随即冷笑着开口。“口口声声说着要信任伙伴，结果反过来就给我背刺搞针对。客观思考一下就这么难吗？而且不要忘了，那个「回忆灯」终究是黑白熊给我们的东西……仔细思考，就能发现其中存在的悖论。还是先把回忆灯的秘密理清再说吧。”

无言。忽视了或是目瞪口呆，亦或是面色不善的大家，我先是拿上一个铁锤，然后才带着王马君离开了体育馆。说起来，即使我们有了现在这等道具，黑白熊都没有现身……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端倪？更何况从今天早上开始，黑白熊就不见了踪影。

“王马君，你没事吧？”来到地下通道前，我看着他脖子上青紫色触目惊心的掐痕，担忧的问道。

“嗯？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不要小看了我哟。”王马君倒像个没事人似的。“说起来，叶秋酱真的准备去挑战那个地下通道吗？”

“这可是出去的唯一办法。”我敛了敛神，一字一顿的坚定道。“既然有那个条件，那我是不会放过离开这里的机会的。”

“那等赤松酱他们来了再行动不是更好？”王马君将视线瞥向一旁。“多个人通关的可能性至少还大一些。”

“……算了吧。”我也算是忍到头了。“我自信我的身手不会太差。虽然打架不行，但在有道具帮助的情况下，通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王马君，你忘了小邹光一吗？”有意活跃一下气氛，我在眨眨眼后提起了这个自带黑色幽默属性的倒霉蛋。

经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的通行，我利用手中的铁锤才勉强通过锤宕机那些机关才得以继续前进。终于，一片白炽呈现在我眼前。

是一道同样被护罩保护的铁门。从外观设计来看，似乎也是电子设备，只要用手中的铁锤锤一下就好了。

从这里离开之后……自相残杀的新学期就要结束了。我们就又可以恢复平凡的日常，每天为作业而抓狂，每天为预备考试而拼搏。

“叶秋酱就留在这里吧，我去远处稍稍回避一下。”王马君冷不防跟我笑道。“毕竟跟我比起来，叶秋酱更受欢迎些。”

“……好。”我先是叹息，随即又不放心的叮嘱。“等门开以后，你还是快些过来比较好。我可不想独自离开这所学院。”

谈话期间，大家也七七八八的来到隧道尽头。他们中有为即将离开而感到兴奋鼓舞的，也有因为未知而略微胆怯的。但不管如何，体育馆的不快，仿佛从一开始就未曾存在。

简单分享喜悦后，百田同学大喝着瞄准护罩的操作面板，一口气挥下。伴随机械停止转动的滋滋声，和摇曳不定的白炽灯光，我们缓缓打开了大门——

但印入眼帘的，并非碾碎一切绝望的绝对希望，而是比之地狱，更加惊悚的情景。那是一片赤色的苍穹，电离辐射伴随氡四处纷飞，大片的尘埃与铱的碎片蔓延街道，白天变成黑夜，温度骤降，氧气重度缺乏。

人间炼狱仿佛是为眼前的场景量身打造。

替绝望的我们关上门后，王马君明晰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而这一切的源头，都起源于无数坠落地球的陨石群。明确知晓不可能阻止陨石继续撞击地球的各国政府，决定执行「歌斐计划」。就像我们之前看到的那样，是让被选中的优秀人类搭上宇宙飞船，逃离逐渐走向毁灭的地球，寻找人类可能生存的新行星，在那里保存人类后代的计划。换言之，「歌斐计划」不是用来拯救人类的计划，而是以「保存人类后代」为目的的计划。而被选上参与「歌斐计划」的是，18个年轻又富有才能的优秀高中生，是被称为「超高校级」的18个人。这18个人原本是拒绝的，毕竟这意味着自己的家人、朋友和所有认识的人都会死，得要孤零零地活下去……因此，他们决定通过消除自己的记忆，抛弃自己「超高校级」的身份，变成普通高中生来逃避。

不过，正好在那个时候，某个激进的邪教集团崛起。宣扬终末思想的他们，认为陨石坠落是人类应受的责罚，为了阻止「歌斐计划」，他们展开了「狩猎超高校级」的行动。这个行动的影响深入民间，逃跑的18人很快就被逼得走投无路，于是推行「歌斐计划」的组织为了对抗这种情况，放出假消息说「18个人全部死亡」，而这也是我们想起丧礼回忆的原因。

直到「狩猎超高校级」的行动渐渐沉寂，成功保住了躲起来的18个人，最后终于开始执行「歌斐计划」。然后，载着18个人的歌斐号成功发射，在陨石群不断坠落至地球的时候，18个「超高校级」就以「人类最后幸存者」的身份航向宇宙。

「歌斐号」也是「才囚学院」的真面目。

“但被选为「人类最后幸存者」的18个人当中，混进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家伙。那个人就是想要毁掉「歌斐计划」的邪教集团首领，混在「最后18个人类」当中的他，在宇宙飞船里安插了高性能的机器人……”王马君看着我们侃侃而谈。“对，就是黑白熊。本来被选上参加计划的18个乘组员，预计是要维持在冷冻睡眠的状态……但黑白熊擅自驾驶歌斐号，让宇宙飞船回到「毁灭后的地球」。然后，本应在另一个行星醒来的18人，就从冷冻睡眠中醒来……直到现在。”

在我们冷冻睡眠的期间，经过了数百年后的地球遭到陨石群彻底毁灭，没有氧气，也没有生物。我们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全都不存在于这个地球……

这就是「外面世界的真相」。足以令人头晕目眩的残酷现实。

“所以……让黑白熊潜入这艘宇宙飞船，逼你们进行自相残杀的「主谋」就是我啦～”王马君忽然敛眸看向我们，狡黠的笑道。“我不只是要毁掉「歌斐计划」，还想要让计划用最糟糕的方式付诸流水……让参与计划的「最后18个人类」自相残杀，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结果了吧！”

“骗人呐！”梦野同学的面颊上滴落泪水。“你说的一切一定都是骗人的！”

“啊，你们该不会其实希望我说谎吧？”王马君将双手垫在后脑，悠哉的看向她。“明明之前一直叫我「别说谎」。呢嘻嘻，那我就让你们看我就是「主谋」的铁证。”

紧接着，王马君从怀中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按了几个按钮操作了起来。下一秒，五个放浪铁金刚顿时从天而降，将我们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王马君晃了晃他手中的遥控器，歪头跟我们道：“呢嘻嘻……只要用这个只有主谋才有的遥控器，所有放浪铁金刚都能变成我的手下，任凭使唤喔。”

仿佛有意激怒我们，王马君先是笑眯眯的嘲笑最原同学没有通过那些线索推理出他就是主谋，又同我说我相信他简直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错误。紧接着，他又跟赤松同学说她差一点点就干掉他了，而香织当初打断处刑的举动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百田同学想要反抗，但我们手中的铁锤却全部应声而灭。气急败坏的百田同学一把冲上去就想揍王马君：“我不揍你一顿难解心头之恨！！”

而冲动的结果是，放浪铁金刚在我们面前把百田同学像沙包一样痛打了一顿。

自相残杀……似乎因为主谋身份的“揭晓”和外面世界的毁灭而结束了。百田同学被王马君带走，而想要反抗的春川同学则被赤松同学和最原同学拉住。最原同学也被迫将放浪铁金刚机库的遥控器钥匙给了王马君。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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