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被逻辑支配的思想

“凡事皆有解释。”沉思片刻后，我顺着赤松同学和最原同学抛出的疑问说了下去。“就像王马君先前提到的那样，如果没有隐藏道路，那么修改程序就是没有意义的。但我认为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比如说，为什么我们能在餐厅听到教堂的声音，却无法在地图的分界点得知另一边的信息呢？”

“声音也是从教堂附近传来的没错。”最原同学略微颔首，同样思忖道。“我们也确实听到机望同学后来的大喊。我认为其中可能藏着什么能够解开程序世界谜团的线索。”

“总之，待会再对答案，先把其他线索汇整一下吧。”在这个节骨眼上，王马君却忽然笑眯眯的打断我们。“程序世界的不可思议现象还有其他的吧？”

“王马的口吻……好像早就发现玄机了？”狱原同学不解的皱皱眉。“难道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吗？”

“连权太……都怀疑我啊……”王马君在听言后委屈巴巴的抬起头来。“还以为除了叶秋酱跟赤松酱外，只有你会信任我……”

担心自己做错事的狱原同学也急忙慌慌张张的解释道：“对、对不起！权太不是那个意思！”

“欸，王马同学所指的「不可思议现象」，是不是跟那块标牌有关？”赤松同学无奈的叹息，随即冷静推理道。“因为那块标牌曾经有被入间同学推进河里冲走过啊？但最后却被我们找回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标牌顺流的尽头是较宽的河，而较宽的河却在教堂侧。”香织单手撑腮，已经在用另一只手在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上大概绘出记忆中程序世界的模样。“但根据示意图，逆流而走的标牌却是在本馆侧找到的啊？”

“本该在下游找到的标牌竟然出现在上游……”春川同学若有所思的看着香织手中的构图。“的确很奇怪呢。”

“这样一来不就是入间回收了停在教堂墙边的标牌再用来过河的吗？”一根筋的百田同学直截了当地说。“然后为了再次回到教堂，把标牌放在本馆附近的岩石上。”

“我不认为会特地放在河里的岩石上。”机望同学合理的反驳。“万一被冲走不就回不去了吗？”

最原同学下意识的以手掩面，向左撇的目光说明他正在思考。“的确。按理来说，标牌被冲走后应该会停在教堂尽头的墙壁……”

“没错，上游是不可能跟下游相连的。”兴许是因为参加过密室设计的原因，再加上大概摸透了入间同学的心理，我很快意识到接下来的部分不能以常理渡之，否则入间同学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加这么多设定。“我们是不是该稍微抛开常理来思考呢……？毕竟这可是入间同学设计的程序世界，以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来说，想杀人肯定会周密的策划一切。”

“叶秋同学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像利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来破解密室那样来看待程序世界的存在？”赤松同学的双眸微微睁大，显得有些惊讶。“呃，结合你之前说得话，莫非上游跟下游……其实是相通的？”

“我赞同赤松同学的推理。”最原同学笃定的说。“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那条河的终点并不是下游的教堂墙壁……而是直接通往位于上游的本馆的墙壁。”

“即使真是如此，墙壁又要怎么解释？”春川同学还没有完全被说服。“能够通过的墙壁应该只有其中一道吧？”

“这样啊……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入间同学设下另一道墙壁的理由了。”最原同学非但没有被春川同学的质问难住，反而恍然大悟般醒悟道。“没错！教堂方和本馆方的墙壁不是分别设置，而是同一道墙壁！”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也说得通入间同学为什么要在本馆的玄关大厅放置程序世界的地图了！”我也顿时豁然开朗。“她是为了在心理上误导我们，让我们有先入为主的概念，那就是「程序世界就是这样设置的」！”

“那……”香织略有诧异的抬眸，显然也被这么大胆的设计怔住了。她随即撕开那幅随手绘制的地图，重新将它们拼到一块：“程序世界的设计，其实是这样的？”

“嗯，如果站在这个角度思考，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赤松同学认真的打量那幅重新拼接的画。“不只是河流，就连那道墙壁也里外相连。”

“换句话说，程序世界没有两道沿着y轴的墙壁，只有入间同学新增的那一道。”最原同学看着那幅图侃侃而谈。“唯独那一道是程序世界中沿着y轴延伸的墙壁。如此一来，穿过教堂深处墙壁的标牌就能从本馆这一头冒出来了吧？”

“看吧，跟我说的一样，一切果然都能串在一起。”王马君骄傲极了。“假如河流和墙壁相连，程序世界的秘密应该也显而易见啦。”

“如果顺着河流拼接的方向来看，整个程序世界应该是「循环」的。”我也颇有惊异的顺着他二人的推理接下去。“在入间同学设下墙壁之前，教堂跟本馆应该是在同一条河对岸。打从一开始，这就是止建立在x轴上的设计，并非y轴……”

“真、真的假的……”百田同学对此表示深深的震撼。“就算是程序世界，也太乱七八糟了……”

“的确乱七八糟，但如果架空世界上存在的逻辑，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香织略略眯眸，道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真理」，究竟是它原本就存在那里呢，还是人们通过日复一日的循环而对一切得出的总结呢？就像数学存在的概念一样，它的本质是抽象的，但又能够在不同的角度解释得通，所以人们自然而然的认为它是「合理的」，而非争论它的存在究竟是「发现」还是「发明」……但归根结底，我们不过是被循环的逻辑所支配罢了。”

“香织，你们画家都这么哲学吗？”我看向一本正经的香织，不由得啼笑皆非。“法国艺术学校究竟都教你们了些什么啊！”

“不过……既然教堂方发出的声响本馆方也能听见，代表世界循环的地方不是那道墙壁……”懵了半晌，最原同学才努力把话题往案件上拉。“那个地图切换点正是程序世界中的循环点。就像森万同学的画所展示的那样，我们所以为的地图切换点……其实是世界的末端。”

“换言之，入间同学新增的墙壁其实不是那道切换点，而是位于本馆和教堂之间。”赤松同学镇定自若的说道。“除此之外，她还把「世界的末端」伪装成「切换点」。”

“原来如此，若设计真的是这样，本馆与教堂就能隔着墙壁又离得很近……”机望同学不假思索的接上。“教堂附近发出的声响也会传到本馆。墙壁设定成「除了人属性以外皆可通过」，因此，「声音」当然能顺利传过去。”

“这可真是大费周章啊……”稍微敛神，香织颇有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入间同学跟王马同学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为了杀他竟然这么大动干戈，比我狠太多了。”

“貌似没你这么‘夸’自己的吧，香织！”我看她一副“和入间同学比起来我差远了”的模样，顿时被整无语了。“程序世界的秘密被解开了是没错，但接下来我们还要想办法揪出…真凶是谁呢。”这个步骤终将来临。

“嗯嗯，果然还是叶秋酱比较靠谱～只查明了程序世界的真相可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喔？现在才要迈入最高潮的揪出犯人呢。”王马君这个当事人倒显得格外悠哉。“解开所有圈套，却没揪出犯人可没有意义。学级裁判就是这种游戏喔！”

“切……不管你怎么说，我绝对不会顺着你的意思去做……”百田同学紧随其后的否定。“我相信大家！也会秉持信任与大家一起找出真相！”

显而易见的，王马君在引导百田同学意气用事……而这份意气用事的背后，究竟是在暗示主打学级裁判的几人要时刻保持理性的思考，证明百田同学以「相信他人」的态度参加学级裁判的观念是多么有缺陷，还是在隐晦的转喻，这是我们在面对接下来的真相时必须保持的态度呢？

但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我在心里做好了自己的那份面对残酷真相的准备。为此，我必须抛开所有感性方面，以接近疯狂的理智站在正确的答案前。

我不知道这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还是因为那座名为情感的天秤早已在我心中明确朝王马君倾斜。可不论是出于哪一个理由，它们的尽头都只有痛苦和情感的折磨，并无时无刻如灼烧般在我的记忆中提醒我：背负同伴的死亡活着，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

这是无法以任何谎言掩盖的「本质」。

这也是存在于当下，和他人观念背道而驰的「真实」。

犯罪，处刑，囚徒困境——粉碎，糜烂，死亡。

背负，抉择，逆水行舟——背叛，迷惘，渐行渐远。

拟剧论，假面，谎言之上——一旦触碰便会支离破碎。

起舞于背叛之影的脚尖是否早已绽放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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