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总监，这是总参谋长办公室秘书处送过来的请帖，於总长邀请您后天到府上做客。”程戈拿着一份红色外皮的请柬走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莫寒桌上并说道。莫寒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类虚头巴脑的应酬，这一点程戈早就心知肚明，因而没有赘述，只是言毕等待莫寒那一句例行的回绝表态。

“后天……是几号来着？”莫寒拿起请柬轻扫了几眼，回问了一句。

“10月29日。”程戈立刻脱口而出。

“哦，我明白了，麻烦你回复於总长，就说我会准时到总参谋长官邸赴约，另外你去通知许杨玉琢，后天随我同去。”莫寒听罢此言，略思索片刻，正欲推辞这次邀请，忽而无意中想起了曾经在总参谋部见到的一串数字，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转念如是交待程戈。

“是的，属下都记住了。”对于莫寒出乎意料的反应，程戈虽然颇感意外，但也不敢过多迟疑，点了点头答应过后，转身出门去布置莫寒交待给自己的事宜。

“不知不觉，她也六十六了，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老骥伏枥，却没有挥发千里之志的机会了……”房门啪嗒的一声关上，莫寒转头望向门口，喃喃自语几句，手里的钢笔轻转了几下，又开始了自己繁重的工作。

“许室长，总监有新的命令，让你后天陪同她去总参谋长官邸做客，给於总长贺寿。”来到训练场上，程戈很快见到了正在督促警卫连训练的许杨玉琢，没有丝毫磨蹭，快步上前将莫寒的命令通报给了她。

许杨玉琢微微点头，随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只是淡淡笑着，像是不在意般聊起此事，“程秘书长，虽然我们是做属下的，不过我看也没必要这么恭维长官吧，於总长后天要过生日，请几个身在中枢的下属登门庆祝一番也就可以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还要跟着一起去，不大合适吧。”

“后天是於总长的生日？不对吧，我接到总长办公室送来的请帖之后也大致看了看，里面可没提到什么过生日的事啊。”许杨玉琢随口说出口的话，却让程戈无比惊诧，毕竟论关系，自己可是莫寒的秘书，但竟然对此等大事一无所知。

“哈哈，程秘书长，咱们总参谋长的生日在帝都军界早就不是头等机密了，虽然今年不是总长的整寿，她也没到古稀之年，可既然接到了请帖，谁也不敢轻慢啊。而且於总长出身海军，所以放眼望去，眼下最吃香的还是同门的将领，就比如杨冰怡和张怡，一个升任了第三舰队司令长官，另一个当上了海军参谋长，都晋升了中将，就连原来和我差不多平起平坐的祁静，也刚刚升任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副师长，她们几人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同为於总长以前麾下的爱将，想必也都被邀请了，所以我可以大胆猜测，於总长邀请总监赴宴一定别有用意，毕竟我可没听说她对装甲部队很感兴趣啊。”许杨玉琢笑着转过身，将程戈轻轻拉到一旁无人处，对她说起自己的思索，脸上则是一派胸有成竹，似乎早就看透了於佳怡的心思。

“你怎么那么肯定啊……看不出来，你对海军的事情还挺了解”程戈笑眯眯的听完许杨玉琢所说，做恍然大悟状，拍了拍手同她开起玩笑，这番话也让她若有所思，“也难怪，毕竟由海军将领担任总参谋长还是第一次，引人注目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倒是觉得於总长还不显老，最起码还能再干一阵。”

“哎，你这话还是太乐观了，我看未必，总长这个替补队员的活差不多算是干完了，没准改天就让总司令换下来去养老了……”许杨玉琢听罢摇了摇头，摆摆手又迈步走在训练场上，程戈随着她漫无目地的四处溜达，二人又闲谈半晌，她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驱车赶往於佳怡官邸的路上，莫寒不止一次低头打量身上的装扮行头，越看下去，心里的陌生感就愈发强烈，二十多年以来的几乎每一个，都是形形色色的军服陪伴自己度过军旅生涯，像今天这样简服出行面见长官还是极少有的。当然莫寒思考更多的还是自己未来的位置，虽然她不可能听到许杨玉琢和程戈的对话，但对此也略有感知，於佳怡年事渐高，况且本就是临危受命被提拔到总参谋长的职务上来，也许卸任退役的日子为期不远了，若不然她为何会邀请自己参加生日宴会，每每想到此处，莫寒心头久久不能放松，而许杨玉琢同样也有些紧张，陪同自己的顶头上司去见长官，赴宴者都是军中高官，这个见势过战火纷飞的老军官，罕见的感到不适应，因而一路上极少和莫寒交谈，仅仅是询问了一句，自己该怎么说话行事，莫寒也理解她的心思，只是微笑着说道让她自然一些。

车到官邸，莫寒缓缓走进大门，此时会客厅里已经是群英荟萃，一众海军将官正在三三两两的闲聊，莫寒的出现自然引人注目，杨冰怡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脸上早已乐开了花，极为热情的迎了上来，“莫寒啊，自从在琉球告别，都有几年没聚在一起了，怎么样，一切还好吧，今天机会难得，咱们可得好好喝几杯……”

“是啊老杨，我看今天在场的很多都是熟人。听说你也升职了，我先恭喜你吧。”莫寒和杨冰怡相拥，笑意盈盈的审视着多年后的朋友。

“谢谢，其实这也没什么，我知道早晚会当上司令，可就是升官之后压力也更大了，一天到晚都是万事缠身，快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不，今天来见於总长之前我还特意染了头发，总是露着几根白头发多不好啊。”杨冰怡依然笑着，而笑容之间也夹杂着些许感叹，说着嗨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

虽然今天赴宴的军官们几乎都是海军系，但莫寒与他们并不生分，V国和琉球作战的过往自不必多说，如今昔日战友也和自己一样，个个肩扛将星，莫寒见状也欣喜，与众人寒暄一番，於佳怡的副官悄悄走到她身边，耳语道，“莫总监，总长在楼上书房等您过去，要和您聊一聊。”

莫寒听罢，没多说什么就转身随副官上了楼，书房里於佳怡正端坐在书桌前，莫寒照例先行了军礼，“总长，您找属下来，想必要说写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莫寒啊，来，先坐下”於佳怡不紧不慢的敬礼还赠，起身将莫寒请到了沙发上落座，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两个人倒好，依旧是那副和蔼的做派，语气亲切的进而与莫寒攀谈起来，“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也不喜好讲排场，岁数大了也不愿意太热闹，就请了几位海军当中相识多年的下属和你过来叙叙旧，这样大家彼此也能聊得尽兴。”

“总长能邀请属下来府上赴宴，属下心里还是很愿意的，我知道您的秉性，所以也没带礼物，亲自准时赴约，权当做一片心意了。”莫寒恭敬的接过茶杯，含笑答话道。

“说这些就见外了。说实话，我之所以会邀请你，也是出于我的私心，趁着宴会没有开始，我想和你聊聊正事，关于你的未来。”於佳怡也微笑一声，随即开门见山道。

其实就在副官来传信的时候，莫寒心里就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因而当於佳怡话至如此，她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很是平淡的按照自己所想回答了於佳怡，“总长，属下现在已经是装甲兵总监，如果继续晋升的话，兴许就是进入军政部或者总参谋部，不知道总长有什么想要指点属下的？”

“指点还谈不上，我只是感觉你和帝国军队当中的很多将领不同，你有很高的抱负，也应该更上一层楼，现在我既然还是总参谋长，自然会帮你一把，为你铺路”於佳怡喝完一盏茶，又满上，直白的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我已经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总司令正在物色新的总参谋长人选，我离退役也不远了，因此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向总司令推荐你出任副职，也好让你提前适应这个职务。”

“总长，属下……先谢过您的提携，可是副总参谋长的位置非同小可，将来是要成为总长的人选，莫寒自我感觉还难以胜任。”如今的莫寒，对有人要帮助自己再上一个台阶表现出的更多还是担忧，站得更高，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眼睛紧盯着自己，况且上面还有王子杰这样的角色，岂能轻松如意，所以她就更不会爽快答应，不过这并非是在对於佳怡施展虚情假意的客套，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莫寒，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轻易推荐属下，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你的性格很适合从军打仗，我想现在没有人敢说你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但我们这些人身上谁又不是满负重担呢，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成为部队主官，在办公室里兢兢业业的为帝国军队服务，这也是在战斗，既然你有能力，为什么不能站出来独当一面？你还年轻，会比我这样的老朽做得更好，你们这些后辈，才是我们的希望。”於佳怡的声调不算高，但通篇话语无不推心置腹，年近古稀的她，此时难得焕发出年轻人的笑意。

莫寒对此看在眼里，也明白天将降大任，这也是自己一贯的渴望，於佳怡的诚恳态度已经不由得自己再推脱，于是起身答谢，“总长，既然您如此抬爱莫寒，那我也不能辜负您的期望，谢谢您的坦诚相待，假如校长同意了您的请求，莫寒只有尽心竭力来报答您的帮助了。”

“这就对了，你正在当打之年，就应该激流勇进”於佳怡一脸欣慰的注视莫寒，在最后勉励了她几句，随之也起身，“这件事就算说定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走吧，去见见大家，今天是我的生日，可要多沾沾喜气。”

莫寒微笑着跟从於佳怡走下楼，众人齐聚在宴会厅，这场简单的寿宴随后开始了，将军们纷纷举杯向长官祝贺生辰，於佳怡因为身体有恙，只是喝罢杯中红酒就停下了，而宾客却自然意犹未尽，随后相互推杯换盏互诉衷肠，莫寒难得一阵闲暇，席间频频与众人对饮，当然还是和老朋友杨冰怡喝得最多，海量之人恰逢意气风发，莫寒始终清醒着，自己就要走到山巅绝顶，多年前与同期们的玩笑话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她此刻却反倒感觉，前路上依旧迷雾重重，而自己走过的路，似乎又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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