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夜夜歌舞升平,
盎然春意更将城市熏陶得宛若蓬莱岛,外面的街道上刚刚结束了车水马龙的场面,可繁华的一日并未结束,人们还在留连于享受,不过一旁的军法部大院里,却与之格格不入,尤其是那间地下会议室内,气氛压抑至极。
按照张宇辉的要求,军法部的高层已经齐聚在此,商讨这件棘手的大案,会议一开始,他就说了很多,而且把话也说得很重,“这就是目前我们面临的情况……你们可以看看,熊素君给我送来的调查报告上都是怎么说的,这上面所罗列的罪名条条都可以让王诗蒙赵佳蕊立刻人头落地,甚至是让30集团军成为帝国陆军史上最耻辱的番号,哦……也许你们也都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孙晓艳她的确已经死了,连你们都能风闻到此事,那就说明这已经瞒不下去了,我敢说不出三天,帝都绝对会收到正式的函件。当然,我现在说这些意义不大,因为我没有决策权,但是我张宇辉今天既然是部长,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直到现在,我没有见到任何相关的实证,可国保局就催着我签字同意他们的逮捕令,我是硬顶着压力把签字拖到后面,但我只能保证今晚不会有变故……说了这么多,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这样的文件我不能签字,毕竟这关乎几位将军的性命……”话到最后处,张宇辉才把那份自己据理力争拖延下来的文件出示给自己的部下,当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慨,来回不停的在屋子当中踱步。
“部长,您说的这些,我们大家何尝不是也这么想,如果这份文件真的签署执行,那问题可就大了,王赵二人毕竟都是军一级的将官,如果就这样撤职甚至定死罪,进而波及第30集团军,如此一来我帝国军队会怎么想,天下的民众也难免议论纷纷。满洲驻军也是我帝国国防军的枝干,那可是接受政府统领的精锐,现在总司令竟然视作关宁私兵一般,岂不是可笑之极?我想……苏杉杉胡晓慧她们这些虫豸一定又在总司令耳边进谗言了,不然事情绝不会是这样!”副部长刘姝贤对于这份荒谬的命令同样表现出了愤怒,当然她的火气也是冲着她平日里就看不惯的两个人身上发去了。
“刘副部长,我看您兴许是错怪了这两个混不吝,能下达这样毫不留情的命令,背后不可能没有总司令的默许或者授意。”一位上校军法官此时却笑了笑,带着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着刘姝贤说道。
“现在考虑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我只想听你们拿出自己的意见。”张宇辉瞥了那上校一眼,摆摆手显得不太耐烦道。
“那……部长,就一定要下死手吗?您看是不是能再想想办法,还有这其中的撤销部队番号一项,该以什么理由执行?帝国陆军更改番号这不稀奇,可还从来没有撤销过部队啊。”陈倩楠顿了几秒,起身走到张宇辉面前,连珠炮一样追问他,张宇辉抬眼和陈倩楠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瞬间明白了那眼神里包含的意味,自己今天必须要给部下们一个准确的答复,绝不可以敷衍了事,因为谁又能保证,同样的命运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们看看,国保局送来的文件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是苏杉杉想要他们的命,说得再直白点,是校长要用王诗蒙赵佳蕊的项上人头来震慑满洲将领乖乖服从帝都管辖,而且……依我看,撤销第四军团只是个开始,现在我国周边无强敌,又不存在爆发全面战争的可能,所以陆军的军团根本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你们再想想,这样的论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是明摆着的事,校长这么做并非心血来潮,而且,他也是读过史书的人,可不想让这十二个军团长变成十二牧,到时候再冒出几个曹操来。我现在能做到的也不多,无非是据理力争罢了。”张宇辉背转过身,躲开了陈倩楠的犀利目光,缓缓把自己心中所想说给在座的众人,末尾不由得一声叹息。
陈倩楠很认真的听完了张宇辉一番分析,其实她也已经明白,按照流程审理此案已是幻想,现在只能拼死一搏了,环视一周,她更坚定了自己刚才冒出来的想法,连忙对张宇辉说,“部长,您一个人也是势单力薄,不如大家一起上,我和老刘愿意挑头,我们联名上书给校长,恳请他重新思考,再做决断。”
“不错,部长,我们在这件事上不能迁就,眼看就要铸成冤案,我等身为主政军法的高官,理应挺身而出保护军法的尊严,国保局一向目中无人,这次我们要让苏杉杉碰钉子。”陈倩楠话音刚落,刘姝贤腾地一把起身,直视着张宇辉慷慨陈词道。
“你们的决心……固然很好,可是校长如果一意孤行,大家没准要祸及自身,敢问你们真的想好了吗?”犹豫片刻,张宇辉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一手扶着桌子边,面色严峻的看了看两个人,郑重的反问起来。
“部长,不用再说什么了,战场上都没怕过死,难道我们现在会选择苟且吗?”陈倩楠立即斩钉截铁的表示着决心。
张宇辉听罢轻轻坐下,拿起文件笺飞快对书写起来,也同时对在场的众人说道,“既然我和两位副部长都不同意这样的命令,那么我这就上呈自己的意见,各位有愿意联名的,就请签字,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很快他写好了军法部的意见书并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刘姝贤陈倩楠紧随其后,众人见上司如此行事,有些人也加入其中的行列,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旁观,只是冷眼注视他们的举动,最后经过短暂的协商,陈倩楠留在军法部等待结果,张宇辉带上刘姝贤即刻面见王子杰。
与此同时,一封冗长的电报也自龙江城发到了帝都,张幼柠在一番思索之后,认定自己再继续隐瞒孙晓艳的死讯已经毫无必要,兴许帝都方面就在等待自己的态度,索性就以守备区参谋长的名义上报了这条消息,总参谋长於佳怡接到这封电报不敢怠慢,飞速来到总理官邸面见王子杰陈述,“总司令,这是黑龙江守备区参谋长张幼柠发来的消息,孙军团长已经过世了,随电报过来的还有孙晓艳的临终遗言,她希望自己死后能归葬故里青松常伴,自己出身于士兵,此生南征北战,守护我帝国万里江山无虞,现在撒手人寰,应当像战士一样离开,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另外,张幼柠也在电报当中请求辞去黑龙江守备区参谋长与代军团长的职务。”
“我知道了……你现在传我的命令,特进孙晓艳为陆军上将,追赠一级乾安勋章,在帝都尽快举办她的追悼仪式,而且立刻回电告诉张幼柠,由她护送孙晓艳灵柩回乡安葬,然后回帝都复命。”王子杰其实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於佳怡不过是姗姗来迟,但他并没有显得十分兴奋,这个在常人看来宛如他眼中钉的将领一朝猝然离世,他更多感到的则是惋惜,诚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可塞纳能有今日,孙晓艳厥功至伟,尚且还在战场救过自己的性命,真可谓是王子杰的心腹爱将,这一生获得的嘉奖功勋数不胜数,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渐次走入了历史,掐指数来,能算得上老战友的人,也只剩下了眼前的於佳怡,王子杰注视着她老迈的面孔,一种巨大的寂寞感顿时深入骨髓,他也不禁茫然了,此时此刻他真感觉自己俨然成了孤家寡人,再一想到自己,他惆怅万分,自己何尝不是个老者,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只求能安稳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做完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事,仅此而已。
“是,总司令,属下这就去传令。”於佳怡点头答应,准备转身离去。
王子杰忽然想到了心中筹划已久的那件事,连忙叫住了她,“哦对了,第四军团即将面临整编重组,这件事需要你牵头,明天我派人过去,和你商量具体办法,你回去先准备一下。”
“总司令,属下明白了。”於佳怡听罢王子杰此言,心里不由得暗想联翩,但碍于就在他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满口答应着,就告退了。
送走了於佳怡,站在原地呆立片刻,王子杰忽然又想起来了文件的事,按说现在早该收到结果了,可却不见苏杉杉前来复命,当下就要打电话催促她,不过刚刚拿起电话,秘书长就走进了办公室,告诉了他一个新消息,“总司令,军法部的张部长和刘副部长来了,说是有要事商量。”
“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王子杰转身看着秘书长,眼珠一转顿觉不妙,按说这样小事用不着两位长官亲自登门,他们此时前来,大概是又出了问题,因此放下电话听筒,他随口回应道。
秘书长旋即走出办公室,不多时张宇辉刘姝贤进门,向他敬礼道,“校长,学生为第四军团的事前来,还请您先看看这个”张宇辉将那份国保局文件和自己亲笔书写的意见递到了王子杰面前。
王子杰接过文件,很快面露严峻凝重之意,而张宇辉也在此时继续以严肃的口吻陈词道,“校长,学生并不想忤逆您的决议,只是学生受命执掌帝国军法,身为学生,就必须遵从校长当年定下的规矩,一切以实事求是为准则。我冒昧请问校长,国保局的这份文件上列举的种种罪名,是否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学生能不能看一看?再者,王诗蒙赵佳蕊虽然与学生不甚熟悉,但学生也看得出来,她们都是我帝国的忠良之才,恕我直言,如果您对堂堂陆军将官说杀就杀,以后军中谁还敢再尽职尽责,别人岂不是要在背后议论您卸磨杀驴,学生恐怕这不是长治久安之策,我的一番直陈兴许让您感觉逆耳,请您见谅。”和自己的学妹莫寒一样,张宇辉在帝国陆军诸将领中也是以脾气强硬火爆闻名,而比之莫寒则更甚,正是因为如此,王子杰才从万千将领之中拔举他继任军法部长,而他的陈词则是把身旁的刘姝贤吓了一跳,虽说是来谏言,但她没想到部长却能摆出这样直白的语言,她也向来还未见过敢和王子杰这么说话的人,因此面容紧张的站在一旁,不由得替张宇辉捏了把汗。
“好……好啊,宇辉,我现在更加觉得,当成派你去西北是个极其正确的抉择,多年以来你久镇西疆,伊犁的风沙和孤寂不仅让你掌兵经武的本事见长,还让你学会了能静下心来与人论政,昔日里魏征曾经直谏唐太宗好比是无道的前隋炀帝,我呢……也知道下边的人总在议论我,说什么的都有,那么你说说,如果我执意要为之,日后会不会有人把我和崇祯之流相提并论呢,我帝国的长城是不是就因为这两个人要崩塌。”对于张宇辉有些咄咄逼人的反问,王子杰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怒的神色,相反脸上还保持一丝淡笑,温文尔雅的回应张宇辉,这里面固然有他对自己门生知根知底的因素,而更深层次的,他也已经萌生了别样的心意。
“要是论功绩,前明的崇祯帝怎么能和校长相比?他乃是一介暗弱无能优柔寡断的昏君,而您完全不同,亲统义军扫定天下,后来忧勤惕励才让帝国强盛起来,学生可以负责任的说,您绝对是中兴之主,至于街头巷尾的议论,则大可不必过多理会,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都是响当当的雄君,后世尚且争议不绝,更何况是您啊”张宇辉听罢王子杰言语,忽然笑了,紧接着犹如说书先生一般侃侃而谈,这突然间的转变让刘姝贤反应不过来,她刚刚品味出了些许意味,只见张宇辉又换了副神情,口气又强硬起来,“但是学生也要把自己的话说完,满洲驻军乃是边防劲旅,关系极为重大,现在没有实际证据就要逮捕处决其中的将领,学生觉得这是莫须有,大将无过而重罚,这不是国家和军队的福份,必然要招致反感,学生说了这么多话,只是请求您务必要公正,一些肺腑之言未免扫了您的脸面,还请校长原谅,若是要处罚学生没有什么怨言,但是有关两位将领的处理,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王子杰没有任何表情的听着张宇辉把话都说完了,旋即沉默下来一直低着头,刘姝贤虽说也是陆大学生,可多年不在王子杰身边,对于这位领袖的秉性心理着实生疏了不少,在她看来这是王子杰勃然大怒的前奏,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也是个仗义的人,不忍心见张宇辉被王子杰狠批一顿,略微一思索,她连忙开口打圆场道,“校长,张部长一心都是为了帝国,绝无任何故意冒犯您的意思,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您要是真的不能接受这些话,不如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吧……”
“不,宇辉说得这些话,我觉得很受用,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人再次和我说起这些,而且还是我的学生,我欣慰还来不及呢”王子杰轻轻抬起手摆了摆,面带微笑的看了看刘姝贤,又转而看向张宇辉继续道,“你还有什么心里话,现在大可放心的说出来。”
“学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想告诉您,这样一份苍白无力的文件,恕我碍难同意,还请校长再麻烦些日子,找到真凭实据之后,学生再签字也不迟。”张宇辉对王子杰这番大度的表现没有多少回应,他拿定了主意避虚击实,像拒绝熊素君那样直截了当的陈明自己的态度。
张宇辉说完,目不斜视的看着王子杰,刘姝贤也颇为紧张,本以为又要心惊胆战的等待,可想不到王子杰却很快答复了张宇辉,而且结果也让他们二人感到些许意外,“好,宇辉……我欣赏你认真的精神,倒是没错看了你,那么我先暂时收回这份文件,不过我要最后问你一遍,如果这上面说得句句属实,你要怎么处理?”
“校长,学生历来都是对事不对人,更何况军法部长是个需要铁面无私的位置,我不能冤杀忠良,但更不会放纵奸佞,不然就是辜负了您的苦心。”张宇辉则是很利索的回答了王子杰的问题,虽然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露,可连一旁的刘姝贤心中也明白,他们的抗争暂时胜利了,可彼此又心照不宣的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张宇辉,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祸起萧墙的征兆,或许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推延它的到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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