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街帝都的街道上也华灯初上，迎来夜晚的世界，因为闲来无事，莫寒带着参谋索性出了住处漫无目的闲逛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平则大街边上，这里地近秦淮河，百余年来就是酒肆林立的繁华处，现如今更是闻名帝都的餐厅一条街，看着各色招牌，莫寒也顿感腹中空空如也，抬眼略微看了看，她选定了一家苏南馆子，径直走了进去。

莫寒走进的这家餐馆名叫启宁楼，在平则大街上已经存在了半个世纪，当初的第一任老板原是宫中的御厨，菜色自然也以宫廷菜为主，后来逐渐糅合了不少帝都本地特色，也正因为这里有自己独一手的绝活，才能在竞争激烈的秦淮河畔地界上屹立不倒，按说来此消费的客人都是慕名而来，可莫寒连外面的招牌也没看清就一头扎了进去，找了个包厢坐下来，随意点了几个菜，就等着晚饭开始了。

不多时各种名菜就鱼贯摆在了餐桌上，而莫寒却显得提不起兴致，呆呆的望着盘子里升腾的热气出神，过了片刻，她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酒瓶上，握着筷子的手轻轻松开，抓过了那瓶酒给自己满上，深吸了一口气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两杯，那瓶陈年花雕也空了一半，她的参谋也是个遍历酒场的老手，一见莫寒如此豪饮，心知要坏事，连忙凑到莫寒身边，一把拦下了正要继续喝下去的她，很是担忧的劝慰道，“司令长官，您不能再这么喝了，上次您在司令部里，就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才昏倒的，医生还特地嘱咐过，您喝酒务必适量……另外段参谋长和冯参谋长在临行前还找到属下，一定要我把您看住，千万不能再醉酒了……”

“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管，段艺璇和冯晓菲也管不了我”莫寒本就饿着肚子进了门，几杯酒接连灌下肚，不出一根烟的工夫她就上头了，眼神里很明显有了一些醉意，而参谋不合心意的话也顿时惹得她心烦意乱，接着酒劲，她一把甩开了参谋的手，很不耐烦的喊了起来，“你出去……出去，好不容易没人管得了我，我今天就要好好痛快！”说罢莫寒还不忘举起杯子又给自己灌下半杯。

“隔壁的，瞎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参谋眼见莫寒还在不住地喝着，心里干着急却束手无策，索性准备来个釜底抽薪，把酒瓶子抢到自己手上，莫寒哪里肯拱手相让，立马伸手去拿，却不料一把将瓶子打翻，滚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她瞬间傻眼了，正在愣神的工夫，隔壁包厢里的客人发出一声极为不满的嗔责，莫寒的酒醉也随之醒了大半，不自觉的循声望去。

这句吼叫来自戴萌，她今天也不是一个人来此，趁着孔肖吟陈观慧回到帝都，第七集团军的一众陆大同期特地到了启宁楼为她俩接风洗尘，本来安安静静地畅谈着，就被这一阵躁动打断了，戴萌自然觉得扫了兴致，冲着隔壁大喝一声，转过头来又忿忿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人啊，真是的”，而袁雨桢却面露若有所思之意，她敏锐的耳朵仿佛听出来了那个声音的主人，立刻向着众人说道，“等等，这声音好熟悉啊，我怎么觉得……旅长也在这里？”

“诶别说，像是莫莫的声音，她是琉球守备区司令长官，明天的庆典活动也少不了她……可是她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还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喝闷酒，我说，你们谁去看看是怎么了?”被袁雨桢这么一说，孙芮也立刻反应过

来，不由得疑惑道。

“得了，我去隔壁屋看看吧，兴许是喝大了跟屋里骂骂街”陆婷的座位离着包厢门口不远，孙芮话音刚落，她径直起身走向隔壁，轻轻推门进去，和莫寒的目光正巧撞上，她立马欣喜万状的站到桌子前，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莫莫，真的是你啊，回了帝都也不说告诉大家，刚才那一声喊，我们还以为是谁呢！”陆婷说着上前一把抱住莫寒，不住地打量起许久不见的好朋友。

“大哥……你也来这里吃饭啊，我今天刚向於总长完成述职，晚上闲来无事，就误打误撞进了这里。”莫寒见到陆婷，同样是激动不已，轻轻抱住对方，刚才的满脸愠色转瞬间一扫而空，脸上重新挂满了笑意。

“真是天意啊，咱们同学这会都在隔壁，走走走，大家早都想你了”陆婷松开胳膊，拉起莫寒走回到隔壁的包厢，而莫寒一露面，包厢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所有人纷纷上前轮流和她拥抱，来到戴萌面前，莫寒流露出别样的目光，半开玩笑的开口了，“你刚才那一嗓子可真够响的，都把酒瓶子震碎了。”

“我有那么厉害嘛，八成是你自己没拿稳了掉地上了吧。”戴萌轻轻拍了拍莫寒肩膀，也露出会心一笑，回应着她的玩笑，一番寒暄之后，莫寒也被请上了座，包厢里又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原本莫寒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却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酒楼里遇到了这群同期好友，不由得心花怒放，和众人一一碰杯互敬过后，她的目光也来到了今天的主人身上，再满上一杯酒，她满是兴奋的举杯相邀，“你看看，我差点给忘了……消音，小艾，我恭喜你们晋升，也热烈欢迎回来，回到咱们陆大11期同学的怀抱里！”

“让你这个守备区司令向我一个守备区参谋长敬酒，我可不敢当啊！莫莫啊，不是我说你，既然这次回了帝都，怎么也不到警备司令部看看我们，还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闷酒发脾气，这年头还能有人惹你生气？我可是不信啊。”孔肖吟微微一笑，举杯和莫寒互敬，也不忘打趣的和她半开玩笑。

“这次接到命令赶回来，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今年的国庆日虽然也到了整年大庆的日子，可是要召集所有的守备区军事主官统统回来，这很反常啊，再加上最近有好多部队都换了将，不合常理……至于你说我为什么不高兴，今天上午我去总参谋部述职，总参谋长问了我一通匪夷所思的问题，我怀疑可能老头子已经开始要试探了，也不知道这几天是不是有人已经踩到这颗雷上了。”莫寒饮下这杯酒，坐下缓缓而谈，将自己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

“是啊，前几天我和嘉敏见面，也聊过这些事，说第11集团军的部队在范阳遇到了扩大防区的禁卫军左武备军，跟他们还发生了一些口角上的冲突，谢蕾蕾被气得不行，为此没少背后骂他们。”吴哲晗听罢神色严峻，紧接着莫寒的话头继续，说完拿起酒杯呡了一口。

“哼，左武备军的爪子已经从山海关伸到了天津卫，怕是下一步就要就是右武备军借道出关拿下锦州、葫芦岛和营口，把满洲的里外大门都围堵上，老头子想把王诗蒙赵佳蕊甚至是孙晓艳处置而后安，而后快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戴萌立刻显得鄙夷，也不由得为王诗蒙等人的命运担忧起来。

“可是……这些人都是悍将，老头子想除掉她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孙芮紧接着跟上一句，转头看向莫寒，两个人对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要王诗蒙赵佳蕊的部队被挪出满洲，整个奉省就再也没有满洲系将领的控制，再往上就是吉林，没有把门的，到时候大军再压进去，黑龙江守备区等于被团团围住，这和逼宫有什么区别?”莫寒想了想，习惯性的分析起日后可能发生的局势转变，这更加深了她的不安，虽喜怒不行于色，可却不住地在内心深处盘算着自己和众同期的退路。

“既然养虎终为患，那当初为什么要养？然后再背上卸磨杀驴、刻薄寡恩的罪名让后世人做闲谈杂论的谈资？简直是可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宇琪此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算是这些人当中的激进派，不过眼下时局微妙，她也很少在外表露类似言论，当然这也是吴哲晗等人屡屡提醒她的结果，现在大家都是几杯酒下肚，因此也都有些口无遮拦。

“呵，校长永远会有你想不到的方法来粉饰这一些，对于那些入世尚浅的人来说，他的那些说辞就像是至理名言一样。实际呢，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想要说出点什么?”赵粤嘻嘻哈哈的补上一句，可大家也都能听得出来，这种不满情绪由来已久，所以她的话一出口，立刻引来大家的一阵哄笑。

“好了，大好的日子，咱们还是少说别人的破事吧，今天出来给消音和小艾接风洗尘的，来来来大家一块再喝一个……”陆婷见气氛一时间压抑，忙站起身来举杯，岔开了话题，众人也一起附和着，屋子里又重新充斥着欢乐轻松的嬉笑声。

这餐饭结束得也很快，毕竟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要通宵达旦畅饮也只能留待他日，众人三三两两的走出启宁楼，莫寒走在最后，慢慢悠悠低着头，像是若有所思，不多久耳畔响起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循声抬头望去，陆婷正站在几步外，莫寒忙回过神来，下意识回应一句，“大哥，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咱们难得聚首一次，还是少了个人，也不知道李发卡她在范阳如何了？”陆婷莞尔一笑，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眼中流露出思念之情，无不感慨的说道。

“我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今天於总长还向我打听发卡的情况，不过我什么也没说，说实话，我现在倒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能离开帝都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能大展拳脚的地方去，未尝不是好事，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煞人……”莫寒微微一笑，言语之间她不无羡慕之情，自己晋升少将虽是喜事，可前呼后拥的风光难以弥补心力交瘁的苦闷，加之酒酣耳热，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涌上心头。

“何必要羡慕别人呢，你远在琉球，这些破事眼不见心不烦，要说到英雄……现在谁当英雄谁倒霉，呵呵，英雄无用武之地啊。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也累了，明天还要折腾一天，我们到时候再聊。”陆婷也感叹一句，不过就这么三言两语结束了交谈。

“好，大哥，我们明天见。”莫寒轻轻挥一挥手，告别了陆婷等人，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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