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光

八年前。

  林贺与江帘舒都是九岁。

  那时候的林贺因为身体不好，很小便被放养在乡下，与江帘舒打打闹闹了好几年。

  每次放学，江帘舒都会斜挎着书包，不耐烦地靠在校门口，看到他出来就会吐槽：“林贺，你还能再慢一点吗？”

  林贺就会呵呵冲她翻个白眼：“我就这么慢，怎么？”

  江帘舒也翻了个白眼：“慢是吧，下回不等你了。”

  “切，不等就不等，谁稀罕。”

  他撇嘴说。

  下一次时，江帘舒就真的没有再等他了。

  她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想着林贺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得偷偷笑了出来。

  她放好书包，偷摸摸来到林贺的必经之地，等着他。

  夕阳西下，碎碎点点的光落在身上，温温柔柔，然而她等了很久，等到光近乎要看不清楚了，还是没有等到林贺。

  她歪头，脚边家里的小狗不知何时跑来陪她一起在等，四目相对，小狗冲她摇摇尾巴。

  “奇怪了……林贺跑哪儿去了。”江帘舒问。

  小狗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唔……他不会偷吃好吃的去了吧！”江帘舒一拍脑袋，怒气冲冲道，“真是的，小气鬼！”

  “包子，去，给我找到林贺！林贺你知道吧？找他！”江帘舒拍了拍小狗包子的头，包子顿时朝一个方向跑去，江帘舒跟着它一起跑。

  她边跑边想：等找到林贺之后，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她最讨厌吃独食的人了！

  包子左拐右拐，时不时停下来疑惑地嗅着空气。

  “喂喂，包子，这是哪儿啊？”江帘舒小声问，这地方偏僻极了，她从来没来过。

  包子不解释，一个劲朝前跑，她也只好喘着气跟上。

  很快，包子停在了一个废弃工厂前。

  “至于吗……偷吃东西还来这种地方……”江帘舒小声嘟囔道，费劲地爬上废品堆，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

  那场景让她终生难忘。

  里面很暗，光的碎影一点点铺在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林贺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跪在林贺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林贺的脸蛋，嘴里念叨着什么。

  林贺好像哭了。

  江帘舒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她看到林贺被绑住了，也听到林贺的哭声了。

  她本想寻求大人的帮助，但那个男人似乎动手了，扯了扯林贺的衣领。

  林贺哭的更大声了，不停地摇头说“不要”。

  来不及了。

  江帘舒悄悄带着包子翻过窗户，低声道：“包子，上。”

  包子猛地冲过去咬住了男人。

  江帘舒趁机跑过去给林贺松绑，然后一把扯下蒙着林贺眼睛的布条。

  刚用泪水洗过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半张脸淹没在碎光中，衣领凌乱，满脸泪痕。

  “快跑啊！”江帘舒拉住他就往外跑。

  林贺踉踉跄跄地跟上去。

  男人回过神，一脚踹开包子，大步追上去。

  他伸出手，眼见着就要扯住林贺了，林贺抵触地往前跑，眼泪不停地流出来。

  江帘舒拾了一块石头，猛地朝男人砸了过去。

  男人嘶了一声，目光凶狠地看向江帘舒。

  她也知道害怕了，但男人速度太快了，她完全跑不过他。

  “江帘舒！”

  林贺瞳孔一缩，下一秒，一条狗猛地窜过去狠狠咬住了男人的胳膊。

  “包子！”江帘舒瞪大了眼，很快反应过来，朝着林贺的方向跑过去。

  她边跑边往后看。

  男人被惹恼了，顺手拿起一块砖头，狠狠砸了下去。

  不要…不要！

  包子奄奄一息，还是用力咬着男人。

  男人死死攥着包子的脖子，一下又一下用砖头砸在它头上。

  “包子！”江帘舒带着哭腔喊，眼睁睁看着小狗渐渐闭了眼，没了声息。

  林贺拉着江帘舒往外跑：“快跑！”

  江帘舒一边跑一边回头，男人甩开狗的尸体，朝他们追过来。

  ……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路人听到动静报了警，警察来了，男人惊慌失措逃跑，最后跌落山间，活活摔死了。

  有警察温声细语地安慰他们俩。

  林贺却安安静静地坐着，低着头紧紧攥着江帘舒的手，江帘舒也呆呆的，迟疑着问：“我的小狗呢……”

  “什么小狗？”警察问。

  江帘舒拉着林贺起来，走了两步：“我的包子……”

  林贺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

  江帘舒突然发疯似的往里面冲过去：“我的包子……呜呜呜我要包子……”

  警察被搞得好无厘头，抱住江帘舒安慰：“你想吃包子是吗？叔叔回头给你买。”

  “别说了！”林贺猛地盯着警察。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江帘舒在听到“你想吃包子是吗”时，僵硬了一下。

  有另外一个警察抱着尸体走了出来：“奇怪……怎么有小狗……”

  江帘舒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动了动唇，说：“是我的小狗……是我的包子……”

  警察这才反应过来“包子”是谁，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帘舒要过尸体，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全然不顾小狗浑身的血：“包子……谢谢你……你是勇敢的小战士……包子……你不要死……”声音中徒然带了丝哭腔。

  林贺默默站在她身边，眼眶通红。

  再后来，林贺被家里人接回去了，江帘舒站在外婆家门口，看着林贺来与她道别。

  林贺走了，包子没了，从此以后，她只剩外婆一个人了。

  林贺说：“以后我会来找你的。”

  江帘舒点点头，说：“你不要忘了我。”

  很多年以后林贺还是不会忘记，那天女孩从天而降，仿佛披了满天的夕阳光，来到他面前。

孟宴臣：曾是惊鸿照影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