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过年了,又要到每年一次尴尬到脚趾抓地的认亲环节了。
七大姑八大姨,我是一个都不认识。反而潘银河记得很熟,他小时候在老家住过一阵子,对于乡里邻里几乎是了然于心。而我出生就在城市,回老家一年一次反而是人生地不熟。所以,过年我都避着人走,就怕被人逮到问,”这是谁啊?"
去串门的时候,那些不知远的近的亲戚看见了潘银河,亲近地又客套地夸,“一年不见,小河又长高了吧,变帅了啊!”
“成了大小伙子了。“
“是啊,长地真快,一天一个样。“
潘银河配合着点头,答话,“哈哈,是啊,婶子。”
我站在一旁,掏出手机,希望自己会隐身术就好了。半天后,终于有人注意到我,“这是谁啊?”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呃……我是潘流萤……“
如果潘银河在,他会好心给我解围:”这是我妹妹。“
如果他不在,我就说不清了。
“潘流萤……谁家的啊?”亲戚问。
“潘大海家的……”
如果对话到这里结束就好了,但有时候吧,它就硬是结束不了。“潘大海谁啊?”
“……海子家的。”非得逼我说出爸爸在老家的小名来,他们才反应过来,”哦哦,海子家的啊。长这么大了啊……”
这就算了。还有一次初中我回到家吃晚饭,餐桌上爸爸突然严肃地对我说,“小萤,你在外边碰见亲戚怎么不打招呼啊?”
“啊?“这给我问懵了。
“你三奶奶和我说在你学校门口碰见你了,你也不知道说句话,一点都没礼貌。“
我想起来了,上周是在门口碰见三奶奶了,我当时满脑子都在纠结,这是三奶奶还是二奶奶来着,认不清啊。所以就尴尬地笑笑,然后飞也似的逃跑了。
潘银河听我说了原委,哈哈哈哈哈哈,他不遗余力地嘲笑我。”没想到你脑子这么不好使,不怪你成绩提不上来。“
真是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今年也是一样的,不知道是谁的亲戚一个个窜出来,有一个阿姨看见我还问我妈,”哎呦,这是你家闺女啊!真漂亮啊!“
“快叫二姨。“妈妈陪着笑,招呼我,”这孩子不爱说话。“
她们聊起来了。”小萤是和我们家的……同年吗?“
“是啊。一样大的。”
“在哪读书啊?“
“在一中西校。“
“哦,我们家的在东校。”她语气里不自觉地沾染了一种高傲。
“东校好啊,进了东校就进入名校大门了……”妈妈和她聊。
我那时鲜明地感觉到一种失落,不是我受辱了。是我的成绩不够让妈妈骄傲,妈妈因为我在那些亲戚面前低人一等了。我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心里却很不平衡,有一种耻辱感。我讨厌她,也讨厌妈妈低头的感觉。
过年的好心情都被毁了。
当然,也有个别玩的好的亲戚。她比我小两岁,成绩比我还差。难道真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她数学只有十几分,同时语文一百多分,就离谱啊。真的有人可以偏科成这个样子的啊?
我和她交流数学什么的,就比较投机。
她追星,每次都要对我按头安利她的哥哥们。我就挂着笑听她安利,看她收集的各类周边,讲述她家哥哥们成长的故事。其实我不喜欢养成系偶像,因为我总感觉失了个性,就像各个我认不出来的亲戚一样,我也认不出来他们一个男团里的谁是谁。
不过,我尊重他们,存在即合理。的确很帅,的确很努力,的确很优秀。但是我身边已经有王柘,朱仁正这种惊为天人的人了,就觉得偶像们少了一点亲和力,真实感。
小时候还可以和潘银河出门放鞭炮,现在就只是拿着手机等春晚了。朋友圈很热闹,大家都在期盼新年的到来,群发各种祝福。
喜气洋洋,红红火火。
零点,爸爸妈妈早就睡觉去了,潘银河早就跑去屋外和他女友煲电话粥了,所以我一个人接到了王柘的电话。每一年,他都会打这么一个电话。电话里他说,“流萤,新年快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报平安一样。
窗外各式烟花升腾而起,绽放在无边夜空中,我知道他就在电话的那头,和我共度此时此刻,分享呼吸和心跳,一同跨过新年。我想我过新年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此。
我相信我的一生都会记得这个瞬间,这个新年不会消失,它永远铭刻于此。
杜瑜发说说,新年快乐。我回新年快乐,要开开心心的啊。
朱仁正也发了说说,“众生平等,世界和平。”夹在一堆“新年快乐”里显得格外突兀。不过这句话格局很大,需要点个赞。
如果真的众生平等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被嘲笑,也不用攀比,不用为成绩单上的数字开心或忧愁。
几乎是年后第二天,杨馨就把市里的成绩单转过来了,是excel表格,全市成绩的汇总。
我不敢点开了。这种表格,全市三万人都在里面,我还不会用查找功能,每次都从一万开始翻,翻上好半天看花了眼都找不到自己,而且越往后翻越绝望,真是噩梦一样的经历。
而这才年后第二天啊!不要这么快啊!
收到这种表,杜瑜一般就说,“前一百没我我就不看了。“然后翻不到一百,就有她的名字。
唉,如果我成绩也能好一点就好了。
逃避是没有用的。我点开了表格,一上来,杜瑜她们的名字就赫然在目。杜瑜第十名,朱仁正二十三名,王柘二十四名。仔细一看王柘没考过朱仁正,仔细一看,成绩就差了零点五分。
至于我,我从一万都翻到一万二了,还是没看见自己。王柘给我打来电话,不用翻了,在8864名。
我都不敢相信,进前一万了这是?我翻到8864,感动地想哭。真的进前一万了,是我自己的名字,不是同名同姓。
王柘祝贺我之后,他声音低下来。“完了我这次。”
“你说你这次24?比朱仁正低0.5分?”
“不是,主要是这半分低在了数学上。”
我把表格翻到了最前边,数学几乎是清一色的150,到了王柘变成了149.5。看来是印证了朱仁正说的话。
“步骤分!你扣了步骤分。”
“对,我知道了。但是,5000米怎么办。我走都走不下来5000米。”电话那头他声音丧极了,是真的在发愁。
“没事儿,远着呢。到时候你就走呗。”
“不是,就有点丢人。”
我想象了一下,的确丢人."谁叫你当时那么自信。“
“朱仁正他大爷的。"
总之,年是能安心过了。感谢朱仁正。杜瑜为什么喜欢他,我理解了。
我在家族群里说成绩进了一万,然后爸爸给我发过来一个二百的红包,然后下一瞬就被潘银河抢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控诉,潘银河转发过来一个excel表格,是他们专业的综测成绩。找到潘银河那一行,综测排名,No.1。
怎么可以这样!都多大的人了,还抢未成年人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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