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o Far：第二章

【Two.37.2℃】

玫瑰是美的，

但更美的是它包含的香味。

——莎士比亚

「书房」

从种植园出来到大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种植园依旧是灯火通明，它像是一个巨大的指路明灯，指引许多人们进入这里。

我决定第二天再回卡罗林的城堡，现在先去酒店里凑合一晚上。

在第二天的时候，我敲响了卡罗林城堡的门，立刻就有人前来开门，邀请我进去。我熟门熟路的走到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说。

我走进去，布伦顿·卡罗林正在带着金丝眼镜看文件，他看到我，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早上好杰弗里，你写的怎么样了？”

我冲他笑了笑：“还行，不过需要你的帮忙。”他有些疑惑：“什么？”

“我需要你的视角。”我说。

布伦顿停下了自己的笔，他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他推了推眼镜：“可以啊。”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露出了和凯泽一样的表情，很悲伤又无力改变的表情。他缓缓的摘下自己的眼镜，很疲惫的模样。

“你要不休息一会儿？”我感觉他一晚上没睡觉。卡罗林家族现在急需在上流社会上站稳脚跟，因为新任家主在几年之内没做出什么很大的成就——尽管把一个很大的家族管理好就是很伟大的成就了。甚至还第一次传出了和一个夜度娘的绯闻——虽然那个夜度娘已经失踪好几年了。但这不妨碍大家八卦，坊间全是各种传言。

而且新任家主上任后也没有任何想要联姻的心思，更加坐实了那个传言。现在的布伦顿只能在商业上做出一副大成就，证明自己没能受到任何有关情感的影响，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布伦顿在商业上很有天赋，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他目前比墨格温家族的那位垃圾家主要好得多，决策也更准确，墨格温家族的家主就只会瞎弄，一点决策力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家主的。

“休息的时候就正好给你讲。”布伦顿合上文件，伸了个懒腰。

“不睡觉吗？”我不太能理解。

他摇摇头：“我已经在休息了。”

我大概能理解他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但我没再劝他，只是拿出笔记本和笔，找了个好位置坐下：“那开始吧。”

「布伦顿·卡罗林」

布伦顿·卡罗林是个怪胎。

虽然他在接任家族之后把家族打理的有声有色，虽然他从未有任何绯闻堪称是上流社会里的良心，虽然他很平易近人。

但这不妨碍他是个莫名其妙立足于上流社会的怪胎。卡罗林家族只有这么一个直系儿子，老家主不放心把家族交给旁系，只能顶着压力把家族交付给布伦顿。

如果说其他家族继承人都是古典乐，那么布伦顿就是一首爵士，充满了即兴和不确定性，没有一点规矩可言。他本人也非常偏爱爵士，那种稳重的古典乐对于他而言更像是束缚。他很随和，但也很喜欢冒险，在所有家族继承人都按部就班规矩的生活时，他已经跑出去旅行了，跟着那个早就脱离家族的墨格温家族最叛逆的第三子。

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所以他是整个上流社会的怪胎。在他接手家族之后，正当大家都想看这个纨绔子弟是如何败坏家族的时候，他却把家族经营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打了所有人的脸。

因此人缘更差了。

但他也不生气，依旧十分随和。

他经常一个人在深夜出去散步，他觉得深夜是一个人的时间，街上完全没人，他甚至可以在街上跳舞。有一次他出去的时候下了些小雨，而他没带伞，他也只是笑笑，一边迈着步子似乎要跳舞，一边唱着「Singin' In The Rain」。

他是在那时候看见安的海报的。海报贴着的前面正好有一个昏黄的路灯，借助着昏黄路灯他看清了那张海报，是一个极度美丽的女子，金色短发，穿着红裙冲着镜头笑的甜美，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性感，那么的美。下面花里胡哨的写了一行字：安的成人礼。

她叫安。布伦顿有些印象了，前些天有一个邀请函寄到了家里，是一个奥德莉玫瑰种植园邀请参加的拍卖会，拍卖会是以一个名字为“安”的夜度娘成年礼为基础进行的，她是种植园精心培育多年的玫瑰，是当之无愧的头牌，她会在那天被拍卖。

布伦顿现在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想起自己在和墨格温家族三子旅行的时候聊到的一个话题。

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他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是日久生情，他为此还和墨格温三子争执了一番，他认为一见钟情这种缥缈不确定的感情是不真实的。

但他现在脸上发热，可能是淋雨烧着了；他的心脏跳的很快，可能是他有心脏病——他没有心脏病啊。

布伦顿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一见钟情了，这等于是在狠狠打自己的脸，那墨格温三子听到估计得笑话死自己，和他的架也白吵了。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量个体温，然后赶紧把不知道丢在哪里的邀请函找回来，他一定要去那个拍卖会。

回到家之后他立刻就拿出了温度计，量了体温是37.2℃，没有发烧。

然后他翻出了邀请函，很庆幸自己没有丢掉它，还找得到它。

在许久之后他才知道，37.2℃，是爱情的温度。

但在那时，她已经消失了。

「拍卖会」

奥德莉玫瑰种植园是一个极度豪华的甚至有些像城堡的房子，似乎在暗巷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它的通道十分隐蔽，在进入通道后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一个大院，就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奥德莉玫瑰种植园。

在今天，许多名流出现在了暗巷门口，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院，走进种植园。种植园分为一楼和一楼以上，一楼是平民老百姓去的地方，而二楼以上就是贵族的地方。种植园二楼有一个巨大的宴会厅，拍卖会就今天在这里举行。

布伦顿是在拍卖会开始前一个小时到的。在他走进来的时候许多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毕竟布伦顿很少参与这种聚会，大家也很少见到他人，很多人也不喜欢他，所有聚会的邀请只是象征性给他个邀请函。

但毕竟卡罗林家族还是有些威望的，在他进来的时候依旧有许多人端着红酒上去和他搭讪。布伦顿也从侍从那里拿了一杯。

“卡罗林先生怎么来了？有时间了？”有人端着酒杯问。

“你都说了有时间，有时间就来。”布伦顿面带微笑，有技巧的回答。他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惊人的相似，就是没时间。

大家配合的笑，谁都知道那是布伦顿找的一个借口，不过大家都不点破。虽然谁都不知道布伦顿的真实目的，但毕竟今天要拍卖的安，可是千年一遇的美人，合理的猜测一下，说不定就是因为安呢。

时钟敲响了七下，七点到了，拍卖开始。

在安出场的那一刻全体都寂静了，布伦顿觉得自己的心跳到快窒息了，感觉过不了多久就要心脏骤停。

主持人介绍了繁琐的规则，安在中间只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像曾经布伦顿养的一只夜莺，清脆好听。

“现在，拍卖开始！”

许多号牌在突然间高高举起，主持人一个一个的加价，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三百万。在三百万后减少了一些人，但依旧有许多人举着号牌不放。又加价到了五百万，放下的人更多了。

布伦顿观察了一下情况，在十万十万加价当中突出重围很简单。

“一千万。”他淡淡的说。

许多人的目光追随而来，估计在第二天会有一堆人八卦，卡罗林新任家族的第一个绯闻八卦，听听就很激动。

毕竟，用一千万买一个女人，许多人在再三权衡之后还是觉得不是很值。

他感觉到了一道独特的目光，是安，安和他对视了，她冲布伦顿笑了笑。

布伦顿感觉中了一箭。

他也回了个笑。

在拍卖会结束后安找上了他：“你好，我是安。”她伸出手，笑的甜美。

“啊啊，你好。”他连忙伸出手。

在许久之后布伦顿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当初脑子坏掉了，可能是被烧坏的。

他在被安带着去房间之后，先在房间里找了下温度计，又量了体温。

37.2℃。

这个温度，他记了一辈子。

「暧昧色」

布伦顿一进门就闻到了那个味道，许多人口口相传的催情香，由种植园天才调香师创造出来的。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味道，或许是玫瑰，又或许是鸢尾，总之这种味道他很喜欢，并且心神安宁。

房间的水晶灯是模糊不清的，应该是很温暖的颜色，在温暖的同时又会让人沉沦。安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接过喝了一口，应该是白兰地。

她自己手里也有一杯晶亮的酒，冲着布伦顿晃了晃，歪着头笑：“和我碰一杯吗？”

布伦顿迷迷糊糊和她碰了一杯，然后喝的一干二净。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被酒精指引，也不是被那该死的催情香，他是被她的微笑指引。她只要一微笑，他就一定会迷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会傻呵呵的跟着笑，可能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眼里的安是模糊不清的，和水晶灯一样。布伦顿搂着安的腰，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他明明才喝了一杯酒，就已经醉了——他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

安一直都是微笑着的，在他把酒喝完之后立刻又倒上了一杯：“我一直都想问您，为什么要拍下我呢？”她似乎真的很好奇，眼里亮晶晶的，和那因为光而闪闪发光的酒杯一样，很清晰。

“因为我爱上你了。”他这么说，摇晃着酒杯，眯着眼睛。

“是吗？”她好像没有当真，配合的勾唇笑了笑。

布伦顿也一副在开玩笑的表情，他抬起安的下巴，轻轻的笑了笑。

然后他吻了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是深吻。两个人的唇齿相交，互相挑逗嬉戏，安搂着他的脖子，他搂着安的腰，有酒精和安本身的味道。

之后一切便顺理成章。契合的身体，暧昧的房间，缠绵的吻。

他迷糊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不着急，他还知道自己嘴里可能已经说出些什么。

但他总感觉，自己已经在失去她了。

「共舞」

在后面的一周，布伦顿都邀请安到自己家里来。安没有拒绝。

“这是什么音乐？”安一进门就听到了从未听过的音乐，一转头便看见布伦顿正坐在棕色的三角琴面前，忘我的弹着。是仆人给她开的门。

不过她一看到是布伦顿在弹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做了个很抱歉的表情，又用手假装有拉链把自己的嘴拉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布伦顿的钢琴旁，安静的看着他弹琴。

她冲着仆人眨眨眼，示意她别说。

在一曲完毕之后布伦顿才注意到正靠在他钢琴旁，双手撑着下巴的安：“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有些惊喜。

“刚来。”安眯着眼睛笑，她走上前，拉起布伦顿的手，“这是什么音乐？我没有想到您还会弹钢琴。”

“是爵士。”布伦顿微微笑，他一只手被安拉着，另一只手抚摸着钢琴，“我学过爵士钢琴。”

安一脸着迷：“我可能因为一直待在种植园里，有一些孤陋寡闻。”她眨眨眼，看上去十分抱歉的模样，“爵士是什么？”她又一脸好奇，眼睛亮晶晶的。

布伦顿自然很乐意解决她的问题：“没有名字的音乐，就是爵士。①”他说，拉着安的手，带着她走进自己的书房——那里有一大排的唱片，“是一种即兴的音乐。”

“所以刚刚是你即兴的？”

布伦顿点头。

“好棒。”安说，她放开布伦顿的手，走向那一大排的爵士唱片，“我可以抽出来看看吗？”她回头望着布伦顿。

“可以。”布伦顿继续点头。

她抽出一张唱片，放入留声机。

布伦顿记得那首曲子——「The Eternal Feminine」，永恒的女性。

“我好喜欢这首曲子。”安笑着说，她开始跟着音乐打节拍，然后便跳了起来——虽然只是很简单的转圈圈，踩节奏点，她跳了一会儿，朝着布伦顿伸出手，“不邀请我跳一曲吗？或者，我邀请您？”

布伦顿正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欣赏她跳舞，看到她伸出来的手，一时没接：“不用对我说敬语。”他说。

“好嘛。”安回答，她撇嘴，“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来一曲呢？”

她撇嘴的时候带有小女孩的娇纵，这种娇纵恰到好处，可以很好的抓住每一个男人的软肋。

布伦顿接过她的手：“好。”

于是他们跳起舞来，在这首结束之后布伦顿还换了他最爱的那首「Singin' In The Rain」，这首一响起他就想起来了自己是如何遇见安的。

“我还没试过在雨里跳舞唱歌呢。”安似乎特别开心，她的裙摆和笑容一起飞扬。

“很好玩。”布伦顿说，“我试过。”

“不会感冒吗？”安笑着问。

“不会。”

他们跳了很久，一首接着一首，这首完了就换碟到下一首，一会儿是华尔兹一会儿又换到爵士，又到古典乐，又到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这首是什么？”在放到一首曲子时，安突然问。

“Tea For Two.”

安有些迷茫。

“鸳鸯茶。”布伦顿翻译。

“好好听。”她笑了。

“你很喜欢吗？”

“嗯。”她十分开心的模样。

直到他们累了，才去吃饭。

“你明早要回去吗？”在吃饭的时候，布伦顿突然问。

安转着眼珠想了想：“可以不回去吗？”

“当然可以。”布伦顿巴不得。

“那我就不回去了。”安笑起来。

布伦顿表面波澜不惊的点头。

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们都在卡罗林家族的城堡里面，跳舞听歌，喝酒谈心，缠绵接吻。

「失踪」

一星期后。

布伦顿送安到门口：“我以后还可以去找你吗？”他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

“当然可以啦。”安说，她跟他道别，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又吻了吻他的唇。

布伦顿不知道，那是他和安的最后一次见面，那一周也是他和安相处的最初也是最后的时光。

在过几天他去种植园找安的时候，只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回答。

“她失踪了。一直都没回来。”

“为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

“我怎么知道。”妈妈撇了他一眼，看到他是卡罗林家族的人，态度立刻转变，“我们是真不知道，她跟我们报告说要在您家住一周，然后现在还没回来。”

“我看着她走的。”布伦顿大概也明白了现在妈妈有在怀疑他。

妈妈赔笑：“我们没有怀疑您，您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布伦顿盯着妈妈的脸，看出了她没撒谎，但他总觉得妈妈知道安在哪里。

他没接着往下问，只是离开了种植园。

「书房」

“所以你就这么找了她很久？”我问。

布伦顿点头。

“真是痴情的人啊。”我感叹，“如果你有消息就联系我吧。”

他继续点头，按着太阳穴。

我叹了口气：“你也去休息会儿吧。”

他冲我笑了笑：“你可以帮我去换一张唱片吗？”他指了指那巨大的留声机。

“要什么？”

“Tea For Two.”他说。

我帮他换好唱片，看他闭上眼睛，才慢慢的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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