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这个?”
怪物站在她身前弯着腰,仔细端详着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显示一张甜品的照片。
“布丁啊……”他直起腰,支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颌,“看食谱做很简单,家里有材料,所以我们不吃甜品店里的可以吗?”
她坐在床沿放下手机,缓缓点头。
“不过呢,我希望你来跟我一起做。”怪物提议道,“这很简单。”
她疑惑地蹙起眉头,思索片刻,摇头拒绝了他。
“很有趣的,来试试看吧。”
她再次摇头,闷头钻进被子里。
“你到我这里来什么活都没干过,就动一次手,你不来我就不给你做了。”怪物看着她叹了声气,无奈开口道。
结果蝎尾还是半推半就的跟人下了厨房。
她对着自己到武术馆以来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厨房,有些泄气地耸着双肩。
她和怪物单独在同一个房间里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她其实还不能很坦然的面对他,毕竟对方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与自己有着天壤地别。
怪物很快收集好材料,走上来给蝎尾围上围裙。
“你来把牛奶先倒出来。”
怪物把盒装牛奶递给她,蝎尾接过牛奶盒,扭头木然地看向那怪物,停滞片刻,才肯动手撕开牛奶盒,往碗里倒好牛奶。
“嗯…我很高兴你能撕好牛奶盒,不过下次你要小心不要撒出来。”怪物拿来抹布擦干净溢出的牛奶,他夸奖蝎尾,尽管大概有一半的牛奶洒到了桌上。
怪物扭头去取来鸡蛋,“接下来要在碗里打蛋。”
蝎尾见他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鸡蛋递给自己,却又板着脸别过头去。
“又怎么了?”
“手会脏。”她淡淡说道。
怪物撇撇嘴,拿来一双手套给人套上,“这样就好了。试试把鸡蛋打进碗里。”
“……”她皱着眉,脸上写满不悦。
“不会吗?”怪物耐心问道,又亲自动手在她面前打了个蛋示范,“你拿着它,在碗沿上敲一下,再打开,蛋液就都在碗里了。”
她拿过鸡蛋,迟疑地看了一眼怪物,怪物没说什么,只是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她。
于是她微微叹口气,抬手捏着蛋,往碗沿上一敲,或许是因为没有克制力度,蛋壳碎成好几块,粘稠的蛋液也滑到了桌子上。
“没关系,再试试。”怪物再次将新的蛋递给她。
这一次,半边蛋壳滚进了碗里。
“没事的,再来一次。”
整颗蛋被捏得稀碎,落进碗里的蛋液连同小块的蛋壳碎片混成一团。
“再来……”
蛋液完美地从碗沿划过,“啪嗒”一声在地上摔开。
“……哦…”怪物换下了被蛋壳蛋液糊满的碗,又取来了新的碗和鸡蛋,“没关系的,因为你是第一次做。”
蝎尾脸上仍旧没有一丝表情,她似乎根本不在乎怪物对她的评价。
怪物很快在碗里打好新的鸡蛋,动作快捷地搅拌均匀。
“该煮牛奶了,让我来吧,不过你得在旁边看着学好吗?”
见怪物把牛奶倒进锅里打开灶台,她嚷道:“我累了。”
怪物给她搬来板凳,将她放到了板凳上,无视了她的不耐开始动手加热牛奶。
怪物花了几分钟烧开牛奶,随后往锅里倒入砂糖,等待砂糖高温融化后,他便将锅中的液体倒进了放着蛋液的碗中,随后又取来滤网过滤。
怪物一边做着一边口头描述制作的步骤,他丝毫没注意到坐在他身后的蝎尾此时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似乎根本没在听他嘴里念叨。
“接下来等它冷却,放冰箱里等它两个小时就完成了。”怪物解下围裙,扭头过来冲凳子上的蝎尾说道,“很简单是吧?下次你可以来自己做,不会的话我也会来帮你。”
她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嘴唇开合,虽然他没有嘴唇。
“你记住多少了呢?跟我说说。”怪物在他身前蹲下,平和开口。
她嘴唇微撅,思考半晌,又扭过头去,“……打蛋。”
“…你根本就没在看。”怪物闷声道。
她扭身转向窗台,没再理睬他的搭话。
怪物无奈起身去将食材放进冰箱。
真是的,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每天除了摆臭脸之外,一句话也不肯说。
两小时过后布丁被怪物取出冰箱,蝎尾刚好从浴室洗浴完毕走出来,两人围在餐桌上享用他们的制作成果。
蝎尾食量不大,吃甜品时胃口却不小,冰凉绵软的口感和甜腻的奶香是她的最爱,她握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布丁。
怪物同样在进食,只是相对蝎尾来说速度慢了不少,在他咽下盘中的一个布丁后,蝎尾已经吃空了三个盘子。
在他们用餐时,两人也在端详着对方,如果说怪物观察她的眼神只是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那么蝎尾在看他时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她很奇怪一个没有器官和食管的怪物是怎么进食的,不知道那些食物进入他口腔后到底去了哪里。
“说不定怪物其实有胃袋,只不过藏在衣服里了呢?”她在心里猜测着。
两人没有交谈,气氛显得有些微妙。这其实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同一张桌子上进食。
这时她有些吃急了,拿过牛奶盒又大口喝下奶液顺顺嗓子,放下奶盒时还打了个声音细微的饱嗝。
“真不文雅。”怪物挖苦似的轻笑一声,伸手屈指去擦掉停留在她嘴上的一抹奶胡子。
蝎尾头一次没有冲人发火,只是鼓着腮帮继续吞咽着剩下的甜食。怪物的盘子已经空出许久,他没再去拿新的食物填补上自己的空餐盘,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蝎尾大快朵颐。
被怪物盯着突然让她感到一丝不适应,于是她停下了进食,疑惑着抬眸回望怪物的视线,“怎么?”
一声气息从怪物的鼻洞穿过,他将自己宽大的骨手伸向她,轻抚她的额发。
“…快点长大吧。”怪物低声喃道。
蝎尾呆滞了,一股别扭的心情开始在她心中蔓延滋长,令她感到困惑又难为情。
“去死。”于是她骂了句,留下一桌的餐盘,甩头便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怪物望着她走上楼梯又躲回了房间里,扭头看向一片狼藉的餐桌和厨房,合目叹息一声后,起身开始没有一丝怨言地打扫收拾起来。
躲回房间的蝎尾关上门,倒在了柔软的床单上抱着头骨缩成一团。
那话是什么意思啊…要我长大做什么啊?
她在心中咀嚼着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要我长大,不会是想养大了就吃掉我吧?”
她将头骨搂得更紧了些,使劲地晃了晃头,“不对…怪物能吃布丁,那肯定不会吃人的。”
“说起来,怪物如果有性别,那家伙,好像也算是男人吧?”她从床上翻过身面朝天花板,双臂伸直将头骨撑起,“那他是不是也像别的男人那样单纯想骗我上床?”
不对,如果是这样,根本用不着等自己长大啊。而且那家伙是骷髅…该怎么做,那种事啊?
“他可能连上床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小声喃喃,抱着头骨又翻了个身,“那不然,算是告白?”
但紧接着她又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想,“可我又不是骷髅怪物,我是人类。怪物不会喜欢人类的不是吗?怪物跟人类不能谈恋爱吧。”
而且他又能喜欢自己什么呢?喜欢自己吃饭从不洗碗?喜欢自己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还只知道冲人发火?
所以,怪物是想把自己当成孩子养大吗?
“对啊…这个破地方看起来很老旧,而且好像没有别人来住过……”
尽管她日常看上去对什么都毫不关心,但是其实心思很细腻,这些细小的事情她还是能察觉的。
“他好像一直都很孤单…这里全都是人类,只有他自己是怪物…”
果然是被怪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吗?
“……”她又翻过身,面向天花板。
意识到这点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胃里发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但一定不是让人舒服的感觉。
她脑内不由自主地播放起一段遥远的音画。
声音染上锈色的破旧留声机播放着年代久远的古典音乐,只有这个留声机播放的音频能够暂时抚慰那个疯女人敏感的神经……
肥头圆耳的中年男人在每次归来时都会揪着疯女人的头发一阵扭打……
她将喜欢的玩偶藏在床底,之后却再也没有找回那只玩偶……
明明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却只会互相撕咬,不到流干鲜血不肯罢休。他们勾心斗角,面目狰狞地憎恨着彼此,明知道只要各自离开就能够逃脱苦难,却又好似寄生虫一般攀附彼此,一日复一日地坚持着毫无意义的生活。
她的庇护所,每天都在上演着这般灾难。她不知道该如何保证新的避难所不会将那些灾难重现。
或许,世界上所有的庇护所本就不该存在。蝎尾知道,不论是谁,只要聚在了同一个屋檐底下,就必定会被彼此撕扯得体无完肤,两败俱伤。任何人都不例外,包括蝎尾自己。
于是她坚信幸福早在许久之前便抛弃了自己。她告诫自己不要再靠近任何象征爱与美好的事物和场所,将自己包装为冷酷又无情的傲慢之人,无数次将残酷的刀锋指向他人,与自己内心尚存的柔软。
她必须这么做,否则所爱之人只会争先恐后地将她丢弃。
可就算是怪物……也会这样么?
许久,沉重的倦意将她拖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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