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脚踹下了最后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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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南国有一片海。世人都说,海里有鲛人,居于深海冰宫。那是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但却有海洋生物发出的微光。
鲛人重承诺,性格温和本分,相貌极美。鲛人天生会纺织,海草为线,鲨齿为针。每织好一块布,就挂在宫里。每年除夕便化为人,披着各种绫罗绸缎上岸游赏人间烟火。
南国雨季长,反反复复地下雨。滴滴答答的水溅在瓦片上的声音和湿润的青石台阶,世界是天青色的。行人打着油纸伞,穿行在烟雨中。灰瓦白墙,院子里橙黄色的灯光,是江南人家永不褪色的记忆。
那年冬天,恰好是雨天,第一次,她上了岸。赤裸的脚踏着岸边的草丛,碧色长发湿哒哒的垂在腰后。五彩斑斓的缎子围在身上,一段红绫缠在腰间。
夜幕下的人间很热闹,火红的灯笼,小贩的叫卖,一派喜气洋洋。锣鼓铙钹,狮舞龙腾。人们的脸上都是笑容,来来往往,谈笑风生。这便是“春节”。
按南国往例,这个时候皇帝皇后总会出游。体察民情,巡视国土。
金黄色与朱红色构成了那一顶大轿,将过之处行人纷纷闪避。她随着路人站到一旁,一脸茫然地望着轿子。许是服装的艳丽,望向轿外的皇后眼神停留在了她身上。
“把那个女人抓起来。她怎敢在衣服上绣凤凰?”是来自皇后的怒火。
凤,是帝后的象征。
第一次上岸的她,并不了解人界的规矩。慌乱之下,躲避之中,不慎露出了长发下的尖耳。
(“她是鲛人。”)皇帝明白了。
“押回大牢,等待发落。”
大牢里,皇上命人剪掉她尖锐锋利的指甲。指甲极其坚硬,卫兵气得连连咒骂,用尽浑身力气才堪堪把指甲剪掉。因为,那是鲛人自卫的武器。又命人为她易了容,教了规矩,择日纳为妃子。赐号绮。
刚开始,她是恐惧的,愤怒的。后来,众人却发现,皇上对这位即将成为绮妃的女子极好。似乎是很爱她的,就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但令她不解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位皇帝的眼里又十分深沉。帝皇之心深不可测,谁又能说准爱与不爱呢。
“皇上,你为什么要娶我呀?”
“因为朕喜欢你。”
“真的吗,可你才认识我不久啊。”
“朕是皇帝,皇帝不会说谎的。”
她分不清了。在虚伪里沦陷,在幻境中窒息。她没日没夜地织霓裳,嫁衣,期待着他娶她的那天。在爱中迷失了自己,也忘记了归期。
这天还是来了。金缕红衣,玉坠银簪。那位人间的帝皇,正踏着红毯向她走来。他向她伸出双手,笑得那般温暖。
他开口说了些什么,可她已经听不清了。身后暗卫的刀已经利落地挖出了她的心脏。血液喷出,染上同样鲜红的嫁衣。胸腔一凉,向后倒去。簪子滑落,碧发四散。
长生是历代帝王的夙愿,而鲛人之心可延年益寿,是不可多得的药材。但是,必须得到她们的真心。
她的心脏被皇帝装在金做的箱子里,尸体被抛回大海,沉寂于冰冷刺骨的海水。
那之后,不知为何,人间连年干旱。海水一日日退去,终于露出了海床,她的尸体早已不知所踪。一些人早早感觉不对,搬离了这里,更多人却双眼无神,着了魔似的地走进海床,一动不动,化为了石像。
其中,包括那位帝王。他手捧着那个黄金箱子,箱子里装着还没来得及服用的心脏,站在海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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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被踹掉后,两边的墙轰然开启,露出了周围的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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