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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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蔺萱没有急着去找工作,而是先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毕业前那段时间忙到起飞,除了有十几页长的硕士论文要写之外,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还出事了。事情一下一拥而来,把她忙得晕头转向。
又读了两年书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境变了许多。原本就没有唐突冲劲的人现在更是爱上了悠哉的生活,比起赚数不清的钱,她更想快乐安静地过日子,和家人朋友,还有爱的人一起。
工作方向她早已决定好。还在法国读研的时候,就有一家出版社联系了她,说是帮忙翻译一下一些短篇小说。起因是主编看到了她在某网站上无偿翻译的一篇法语连载同人,觉得她的翻译用词非常有她想要的美感,就马上私信联系上了她。
那篇投稿在某网站的小说本来是她自己为了练习而试着翻译的,投稿后居然好评如潮,底下聚集起一堆嗷嗷待哺的读者,她也就会在闲暇时候接着翻下去。
她本来从没想过要去出版社工作。从大二起,她的专业方向就偏向商务翻译,讲究简洁准确易懂。翻译文书时用的那些词汇都是她自己平时看书积淀的,没有想过竟意外对人胃口,还因此拿到了稿费。
主编听说她完成学业后要回国的消息,立马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希望她能正式成为他们出版社的一员。
蔺萱想了想,觉得出版社的工作似乎不错。在之前的那个公司实习时,她总是需要紧跟人出去谈生意,给人实时翻译,东跑西跑得很累。快节奏的商业化生活不适合她,既然同样是社畜,她宁愿选择更清静的工作。
这些天,她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们都见了面,被她们带着几乎尝遍了新开的美食店,还会偶尔在吃完晚饭后和爸妈去附近公园散步,坐在湖边的长凳上吹晚风。
如果不是又一次在没有想到的地方遇到边伯贤,她都快在安逸的生活中渐渐不再想起他。
这天又和爸爸妈妈出来散步,天色昏暗,路灯明亮,正巧路过她之前的高中,出于怀念,她挽着爸妈的手去学校边上的饺子店坐下叫了碗水饺。
高三时走读,她常在晚自习下课后和由七七到这来叫一碗水饺来分着吃,说说笑笑吃完便各回各家继续挑灯夜读,第二天到学校又投入无尽的试题。
后来她俩考了同一所本地的大学,还总是一起约着吃饭,然后由七七就遇到了李马克。李马克大一就加入了音乐社的乐队,课余时间经常泡在活动室。偶然一次机会,由七七拉着她去社团活动中心找李马克,于是她和边伯贤第一次见面了。
轻车熟路地去消毒柜里拿了两个小碗来,蔺萱把大碗里的水饺等数拨到两个小碗里,递给爸爸妈妈。
蔺妈拿白瓷勺在汤里搅了两下,舀了几个到蔺爸碗里,只留了两个给自己:“都吃过晚饭了,我就少吃一点,不然容易胖。”
“嗨呦,那我就不会胖了?”蔺爸看着她把饺子都放到自己碗里,笑道。
“你胖了我又不嫌你,”蔺妈一口半个水饺细嚼慢咽,“但是我胖了就不漂亮了,不行。”
“对对,我妈最美了,我妈是广场舞队里边最漂亮的……”蔺萱正笑着对蔺妈一个劲地夸,视线一转触到门口来的人,声音突然就滞住了。
是那天被人背着送到医院的小姑娘,正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拨开门帘蹦跳着进来冲老板娘打招呼,声音又甜又亮。门外在抬头看菜单的男人单肩背着一个嫩黄色的书包,跳脱亮丽的颜色,与他身上黑白配的西装格格不入。
蔺萱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饺子,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切换,脑子里霎时混乱一片。
那女孩身上穿着英伦风的夏季制服,小外套上挂着绿色校牌,让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她们母校的校服。
居然还是高中生?
蔺爸注意到她直愣愣的视线,下意识转头跟着看过去,那人正好掀开门帘走进来,看到蔺萱的时候也是一愣。
“这不是前几天医院门口那小伙子吗。”蔺爸有些讶异,转回来小声问道。
“是吗,”蔺萱迅速收回目光,垂眼舀了最后一颗水饺塞嘴里,故作镇定,“你怎么记得?”
“那小伙子挺帅,长得蛮像电视明星的。”
闷嗯一声,蔺萱用了最快的速度把饺子咽下去,连汤都没喝一口就抽了纸巾擦嘴,耳朵里只能听见坐在他们右斜方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话,一声声甜甜的“边贤儿”听得她都快停止呼吸。
“我吃完了,走吧,”隐忍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蔺萱始终没有抬眼,把擦完嘴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就站起身来,尽力克制道,“我想回家了。”
“怎么啦女儿,今天才走了半小时就想回家了。”蔺爸跟着蔺妈后边站起来,大咧咧问道。
蔺萱抿了抿嘴没有作答,低着头从桌子间窄窄的过道走出去,想要快速逃离又不想显露出自己的慌张,只好硬着头皮迈着缓步往外走,路过那人边上才忍不住加快脚步,一大步跨到店外后才松了口气。
蔺妈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看看她又瞧两眼店里,眼神探究:“妞,你是不是认识那小伙子?”
“不认识。”蔺萱斩钉截铁地回答,挽过蔺妈的手臂就想往回走。
“看你这反应,怎么都不像是不认识,妈妈一眼就看出来了。”蔺妈转头往她脸上盯,好似洞察了她所有情绪,“刚刚那小伙子一直看你,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妈妈,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了。”
见蔺萱被问得眉头皱起,语气都冷了几分,蔺爸赶紧出来打圆场:“萱妞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别问了。”
蔺妈瞥了他一眼,还想说话,就马上被蔺爸打断:“你们明天想吃什么,明天早上到我出去买菜,想一下午饭晚饭吃啥。”
“可乐鸡翅。”蔺萱快速接上,人却还是扭头贴着妈妈的手臂,声音闷闷的。
刚要开口就被打断,蔺妈只好妥协微笑:“炒个白菜吧。”
“就这样?还要吃什么一次性说完。”
“我再想一下咯……”
蔺萱紧紧挽着蔺妈的手臂,无心去听爸爸妈妈在说什么,脑海里一直赶不走的除了边伯贤错愕的脸就是那小姑娘喊他“边贤儿”的声音。
心下一阵阵酸涩如潮涌袭来,蔺萱吸了吸鼻子,尽力把想流泪的冲动收回去。每次只要一遇到边伯贤的事,她就成了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傻瓜,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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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李马克又和那谁打球去了,他亲口说的自己暂时没有再恋爱的想法,所以安啦,那小姑娘说不定只是偶尔一个需要他帮助的人,就跟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举手之劳。”
“是吗……”蔺萱在床上翻了个身,睁着眼望天花板,放在耳边手机开着免提,正和由七七通电话。
没有再恋爱的想法……
“你不要想太多……”
后面的话蔺萱都没有听进去,只管自己在脑中做争斗。
她不打算说自己又一次遇到边伯贤和那个女孩的事,说来都是苍白,除了给她徒增烦恼之外没什么作用。一次碰壁就会逃,她就是这样的性格,痛不得也不想痛。
由七七肯定会说她太悲观,没有去尝试就说那行不通。是的她就是这样,所有勇气都在与边伯贤分手时用光了,所以连再见都没有说,怎么敢再一次说你好。
“……明天去ktv吗,叫上邹路路她们一起,唱一下午好吧。”
回过神来,她笑了一下,回了句“好啊”就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这一个月像开了倍速般转眼而逝,天气变得有些热,她也换上了轻薄的长袖,准备去出版社上班。
主编忙里抽闲,亲自引着她找到她的工位,跟旁边的同事稍微介绍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蔺萱和同事们打好招呼就开始收拾东西。入职第一天,她其实没带多少东西来,看着同事桌上堆着的纸堆还有脚边一摞摞的杂志,她自觉给自己的桌子也留了很大的空间,怕到时放不下。
其实出版社的工作除了偶尔会很忙之外,整体还是很轻松愉快的,同事们偶尔还会一起偷偷打游戏,快到截稿日的时候会留着一起加班,划拳决定哪个倒霉蛋去楼下买咖啡。
出版社目前最畅销的是以初高中女生为市场目标的少女杂志,两周一刊。蔺萱负责翻译的一些短篇小说会刊登在上面,那些故事都带着法兰西特有的浪漫和炽热,收到不少读者好评。
做着出版社的工作之外,她也没有抛下之前还没译完的那篇长篇。因为她没有改笔名,一些读者发现了那本杂志的翻译是她,会兴高采烈地来私信她说自己也买了杂志。
大学时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仍在营业,不过店面都翻新了,原本用木牌刻着的“Au revoir*”换成了烫金的细体字,桌椅也换了新的,只有店主那台擦的噌亮的老唱片机还是放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
比起店内的装潢,更值钱的是吧台旁一架子的黑胶唱片,都是店主以前从各种地方收集来的,唱片纸套的背后还标着时间和地点,记录着店主到达那个地方时的回忆。
即使时隔两年多没见,踏入店门那一刻店主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微笑着朝她说了句“你回来啦”,还在端来她要的咖啡时顺带送了碟漂亮的小蛋糕。
时间在店主身上好像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爱穿刚好到脚踝的飘飘长裙,温柔的笑容能给人带来一天好心情。
午后的阳光很舒适,蔺萱坐到以前就常坐的靠窗角落,端起热腾腾的咖啡抿了一口,靠在软软的椅背上看落地窗外。
这家咖啡馆坐落在大学城旁边步行街的巷角,周末的时候人会多些,但也不会太喧闹。她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看着窗外行人走来走去,心情也很是放松。
放空完了之后再投入翻译工作,她专心在字句中纠结,用键盘敲下一个一个字,背景的什么声音都几乎被她忽略。她在故事中沉溺,用心体会每个用词的情感,再揉进自己的感觉,文档随之变得越来越长。
也许是环境太过舒适,今天她的灵感来得汹涌,一口气译完了三大章,决定隔一段时间发一章。手边的咖啡杯早已见底,小蛋糕的碟子也只剩奶油。蔺萱收拾好电脑和包,起身去吧台结账,店主却笑笑说已经有人帮她结过了。
“有人帮我结过了,谁啊?”蔺萱打开付款码的动作愣住,抬头很是惊诧。
“半小时前坐在那个角落的先生,”店主指了指那个地方,附身从冰柜里拿了个纸袋子放在台面上,往前推了推,“这是他送给你的。”
那个角落被绿植挡住,在她坐的位置看来是看不见的,她也完全没有注意过别的位置上坐着什么人。有些苦恼地啧了声,蔺萱小心打开纸袋,从上边看了看,发现居然是芒果班戟。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甜品,后来因为减肥戒掉了,之后也没怎么吃过。
把盒子又装好,蔺萱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店主:“如果下次他再来,麻烦你让他联系我,我会把钱还给他的。”
“好的。”
店主接过便利贴,将它贴在手边的厚皮笔记本里,挥手与她道别,等她推门走入落日余晖后才把笔记本轻轻合上,走到唱片柜前选碟。
不管怎么说,没有那首歌会比《Je voulais te voir*》更适合这个被夕阳染色的傍晚。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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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译者来说,工作的地点其实很自由,只要能在截稿前交上稿,她十多天不去出版社都可以。
在家里和社里都待过,但是还是没有能比那家咖啡馆更让她灵感迸发的地方。于是她又一次成了那里的常客,和以前一样,有时大早上就去,有时午饭后才会去。
奇怪的是,那个当时替她结过账的人没有联系她。连着好几天她都会偶尔注意那个位置,路过那边都会看一眼,但是那个位置始终都没有人。店主表示自己已经如实传达了她的意思,对方却只拿走了便利贴,一句话都没有留。
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蔺萱没有想要深想。对她来说,从她生活中擦肩而过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应该是没有缘分的。或许那人只是中了大奖,一时兴起在咖啡馆那么多人里边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顾客帮忙结账,所以不求回报。想必人家也没有在乎这突然的善意,只当是积德了。
今天的天气也是相当明媚,像往常一样,工作完成后伸懒腰的间暇,她只要稍稍偏头看窗外,就能看到漂亮的夕阳。
收拾好东西,蔺萱正准备直接推门离开,想了想又转身回去,走到吧台前指了指玻璃柜角落。
“麻烦给我三个芒果班戟吧。”
“好的。”
今天店主不在,前台只有兼职生,显然还不太熟练业务的样子,包装的速度有点慢。蔺萱站在那耐心等着,接过袋子之后亮出付款码给她扫,再转身时天色就肉眼可见地暗了许多。
蔺爸发来了今晚饭菜的照片,桌上摆的都是他的拿手菜。看来爸爸今天下班挺早。蔺萱低头打着字,脚下缓缓挪到门口,握住门把正想推门,门却先她一步开了。
莫名熟悉的感觉。她的心脏猛然一跳,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奇异感从心底升起。
抬头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撑着门看着她,示意她先出去。
“谢谢。”蔺萱低头从他身侧出去,语气有些低落。明明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她却在抬头那一瞬间发现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失落和挫败比什么都让她难受。但是她只能叹口气对自己说,承认吧蔺萱,你没办法完全忘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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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不是很忙的时候,边伯贤会常去大学城旁边街巷的咖啡馆坐坐。那是他和蔺萱以前最常去的约会地点,数不清多少次在那度过了愉快的下午。直到现在,他也认为那是对他来说最能平静心情的地方。
在巷口看到的日落也可以很美,尤其是最没有忧愁的那段时间。待夕阳西下,他们就会一起去吃晚饭,也许还会再去看一部电影或是随便逛逛,每一天都充满意义。
蔺萱离开后那段时间他一直很彷徨,但是那时候他必须要承受的事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地思考他们之间的问题,等到他后知后觉的时候,蔺萱早就独自奔赴大洲另一头,去开启下一阶段了。
他很想她,很想很想。即使这么些年过去,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越来越浓稠的仍是思念和懊悔。想念一个人想到这种程度,他怎么可能还有空余去接受新人,每一个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朋友,他都会用“暂时没有再恋爱的想法”这个理由来婉拒。
工作填满了他的生活,连带着以前只属于蔺萱的那部分。三年,他想过无数种和蔺萱再见的场景,却唯独碰上了他没想过的那一种。
井年年前一天和同学一起吃的晚饭,不知道还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后半夜来来回回去了好多趟厕所,凌晨才瘫在他门口狂敲门,说自己快不行了。
慌慌张张收拾了一下就载她去了医院,推门进急诊部后第一个见到的不是医生,而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一秒之间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无法言说,井年年嚎得跟要死了一样,他只好先去解决眼下最着急的事。
等到他这事精小姨妈终于打上吊瓶,安静下来自顾自刷手机后,他才有空理理自己的乱发,接着倒热水的功夫站在楼道朝大门口看。刚刚站在那的人当然已经走了。边伯贤默默走回去把热水放在井年年手边:“我帮你跟学校请假,等会打完针自己坐公交回家,我还要上班去。”
“okok。”井年年紧盯着手机屏幕,用正插着针头的手努力比了个OK的手势。
“刚刚医生说叫你这两天少吃油腻刺激的,多吃养胃的食物,再乱吃肠胃炎我可不管你。”
“知道了大外甥,非常感谢你的鼎力相救,下次要是你半夜肠胃炎我也会拼死把你送来医院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边伯贤无语,拿出手机准备给她班主任发消息请假。
井年年是他妈年纪最小的表妹,从辈分上来算是他的小姨妈,比他小了差不多十岁,现在正在读高二。几天前她爸妈去商场购物,随便一抽就中了东南亚一月游的大奖。夫妻俩当即兴高采烈地收拾好行李起飞,还得上学的女儿就直接托付给他照顾了。
如果不是他那个整日到处游玩行踪不定的妈自己不想带小孩,他也不会“主动”接下这个担子。结果就是这个才脱离了父母管控两天的准高三生因为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吃进医院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她父母,不然他们俩都得挨骂。
不过这肠胃炎一闹,竟让他有了意外收获,至少他不必再去探蔺萱的消息,就已经知道她回来了。
分手后,蔺萱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他们彻底失联,就连她去了法国的事也是他从别人口中辗转得知的。
大学时他担任学校乐队的主唱,与吉他手兼同院学弟李马克关系很亲近,连带着和由七七也关系不错。和蔺萱分手后,他没办法取得她的消息,只能暗戳戳去问李马克,偶尔也能知道些她的近况。
蔺萱回来的消息,李马克没有和他说起,想必是由七七嘱咐过了,不想让他知道。他明白自己给蔺萱造成了伤害,没有及时去弥补安抚,也明白由七七保护朋友的心情。说起分手的原因,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对蔺萱有愧,才会让他平时一直脾气温和甚至有点憨的女朋友生那么大气。
破镜难重圆,况且他不知道,蔺萱是不是一样还有所怀念。如果他的出现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他宁愿自己因过度想念而死,也不愿去叨扰她半分。
所以当他如平常一样在一个天气好的下午踏入那家咖啡馆,转头却见蔺萱坐在他最常坐的角落认真办公时,他及时止住了走过去的脚步,回头在另一边的角落坐下,默默地远远地看着她。
她以前说过自己很向往法国的风土人情和特色美食,还和他商量着毕业后要去巴黎玩,在巴黎街角的咖啡馆互相写明信片,还要在埃菲尔铁塔下喝香槟,拍一大堆合照留作纪念。
可是他没有遵守约定,让她一个人去了。她独自一人飞到大洲另一头,一去就是三年。他不知道她在那边读书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只觉得她好像瘦了些,棕黄色的头发换成了褐色,不过依然很漂亮,就连注意力集中时会绷紧嘴唇的习惯也没有变。
虽然知道蔺萱那个位置是看不到他的,他也还是做贼心虚,打开笔记本电脑缩在后边,时不时抬头朝那边偷偷看一眼。送咖啡过来的服务员好像把他当成了奇怪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最后就是他只顾着偷看,完全无心工作,做了半天的ppt还是停留在那一页,直到井年年的班主任给他打电话让他去领人,他才不得不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店主是知道他们的事的,在他说要替她结账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边伯贤在柜前挑挑拣拣,才指了指角落里的黄色奶油包:“麻烦你等一下给她,不要说是我结的账,也不要说是我送的,谢谢了。”
“好的。”店主点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悠哉悠哉地帮他把甜品包装起来。
希望她能开心。边伯贤犹豫了一下,急匆匆出门前又转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只一眼就移开目光,不敢多看。他怕感性战胜理性,自己没忍住就转了方向朝她去,扰了她清静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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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要离开咖啡馆时,店主会从冰柜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她,挑挑眉笑道:“那位先生送你的,他说希望你能开心。”
一开始蔺萱还会觉得不好意思,想着让店主替她把钱还给那人,后来送的次数多了,她也渐渐习以为常,甚至会在打开袋子前先猜测今天会是什么甜品。
送甜品的人不知为何很懂得她的喜好,从不送有坚果的蛋糕,最常送的就是芒果班戟。也许她是认识那个人的,但是为什么那个人一直不肯露面,她也不知道。
最热的两个月过去,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凉爽了不少。由七七和李马克的婚礼定在十月,前两天由七七来玩的时候亲自给她捎来了婚礼请柬,精心挑选的请柬颜色跟她的头发一样红。
不过就在婚礼前一周,由七七去把头发染黑了,虽然原本红色的那几撮看起来比旁边的要淡得多,却也不扎眼。
作为伴娘,蔺萱为婚礼筹备做了不少事,但在确认参加婚礼的人员名单后马上产生了一丝想逃的冲动。边伯贤的名字赫然列在新郎朋友那一排,用金色墨水印地清清楚楚。
这一天还是来了,躲都躲不掉,而且好巧不巧的,新娘朋友桌和新郎朋友桌挨在一起,桌上标着的立牌写着宾客的名字,边伯贤与她正好是背对背坐着。
“因为有一些客人对座位有要求嘛,所以我们就调整成固定的位置啦,主要这事还是李马克负责,我没有参与。”由七七坐在化妆台前,一副“天呐怎么这么巧”的表情说着,凑过去虚抱住她的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是得好好把握一下。”
“你这样,我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一些暗箱操作。”蔺萱眯起眼睛看她,轻轻把她的手拨开。
由七七正色,眼睛直直看向镜子里还在上妆的自己,严肃道:“讨厌啦萱萱你怀疑我?但是你还不去换衣服吗,等会宾客要入场了。”
“我现在去。”
“如果你还是想着那个女孩子的事情,你不如亲自去问他,我想他应该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准备转身离去的脚步顿住,蔺萱回过身与镜子里的她对视,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满心只有被看破忧虑的窘促。由七七的目光直白又充满鼓励,一直以来都支撑着她每一个本害怕得不敢触碰的决定,无声地陪她走了很久很久。
由七七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如果不是关系真的十分要好,她也觉得错过会可惜,她怎么也不会去掺和别人的事。或许她应该去试试,就凭着由七七的支持,再来一些勇气加持,她能做得到。
想念真是一个恐怖的东西,它在深夜尤为厉害。当被这种强烈的情感裹挟时,她感觉简直要喘不过气,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全是那人的样子,数多少只羊也抹不掉。想念一个人到这种程度,说实话已经叫她有些吃不消了。
是该给她自己一个结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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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 revoir*:法语中表示再见
Je voulais te voir*:法语,意为“想见你”
本小节总计7800+字~
新年快乐大家:)新的一年大家都要身体健康每天开心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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