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当时怎么就动手打他了呢?’老季自己在那有些沮丧的喃喃道。
刘静已经出差四五天了,家里就剩下杨杨和老季两个人。一个是高三学生,一个是政府干部,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忙,只剩下晚上这段时间能说上几句话。
自老季第二天夜里在宾馆泳池找着这帮玩疯的孩子们,当着方家和乔家的面向杨杨正式道歉那一巴掌后,二人的关系也在刘静的调和下逐渐缓和了下来。
打那以后,老季终于明白了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在怪自己什么,他得自我反思,他开始真正学着理解自己儿子。
季杨杨看到那样一个事事严肃古板,长居高位的季胜利,当着一群孩子家长的面,双眼通红着给自己低了头,那一抔真心摆在面前,突然觉着自己的那些委屈和那些坚持好像也没有必要了,他等了他们六年,从期盼到不安到麻木,可往后还有好多个六年,罢了。
这段时间,虽算不上父慈子孝,可老季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也不似刚回来那会儿严厉执拗,季杨杨也不再轻抬着下巴,用下眼睑和自己说话,老季想着偷偷乐了一下。时间所带来的隔阂,还是需要时间修复啊。
他想拾起当初错过的那些年。
等刘静回家,一定也很欣慰吧。
老季正傻乐着,被一声‘爸,我回来了’打断了思绪。
杨杨在门厅换了鞋,走到了客厅老季跟前。
‘杨杨,你来,我这弄了水果,还有那个什么,鸡蛋羹,马上就好啊。你等等一会儿趁热吃了。’老季献宝似的招呼杨杨,配着一脸慈爱笑容。
季杨杨接过老季递来的水果,‘爸你别忙活了,明天学校有个模拟考,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屋复习了。’
‘爸,你也快去休息吧。’季杨杨进屋前望了眼还在倒腾鸡蛋羹的老季,想了想轻声抿嘴说道。
‘哎哎,好。杨杨你今晚和明天可得多穿点,我刚才看天气预报,今夜大面积降温,现在这节骨眼冻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秋裤…’老季像个老妈子似的对着季杨杨不断叮嘱道。
‘知道了,爸。’杨杨一只脚已经踏入房门,侧着身子一只手拉着门等着他爸终于把话说完,轻轻带上了房门。大概季杨杨自己也不知道,他刚刚不自觉着笑了笑,就像世间所有嫌父母啰嗦的孩子一样,压着不耐烦带着温暖。
第二日早 联合模拟考当日
‘杨杨,这煎鸡蛋,你多吃点,考试耗神耗力,这些日常饮食你更得自己注意。’老季说着拿起季杨杨面前的碗,又往里承了大半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自己早起多熬了一会儿,粘稠着味道还不错。
季杨杨其实早上不习惯吃的太饱,初中那会儿姥姥和舅舅宠着,经常起得很晚在路上随便吃点。眼看着老季又是接近满满一碗塞到自己手边,季杨杨只好装样子用勺子搅合着又勉强吃了几口。
‘考试不要紧张,爸妈知道你需要时间去适应这种节奏,这次考不好没关系,缺的那些时间和知识点,咱们回头努努力找方法补回来。咱们态度认真,诚信对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老季大概是做群众工作做惯了,说的话总是前因后果,还不忘总结。
季杨杨心里有些想笑,上次都倒数第二了还有什么可以紧张的,难道真给方一凡断后不成?他之前根本不在乎这些,加上姥姥和舅舅惯着这些年,也没有像乔英子那种来自家庭的压迫力,他是真的不紧张。
‘放心吧爸。’季杨杨放下吃的差不多的小米粥,准备出门了。
‘哎,你等等你等等,你穿个厚外套在走。’伴随着老季塞到手里的花俏的厚外套,季杨杨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迈出了门。
春风中学
一楼的活动大厅挤满了高三学生,因为是年级模拟大考,昨天晚上下晚自习后各班老师才开始挨个课桌贴准考证。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公示板前确定自己所在的考场座位,不少像方一凡这样的已经开始寻找同一个考场认识的同学。
‘陶子!哎哎,这边儿,你还有我还有杨杨,咱仨一考场。英子和磊儿分在隔壁考场。’方一凡从公示板前面灵活的挤出来,几步挪到陶子跟前,顺便和杨杨招手,示意他这边。
‘嗯…’陶子一反常态,有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陶子你这状态不对啊,没复习好还是紧张了?别慌啊没事,我和季杨杨还没怎么着呢…’方一凡虽说平常皮是真皮,其实真正讲起来是个很细腻的人,总是能照顾着身边人的情绪。
‘没有,昨晚不是降温么?我没注意可能冻着了,现在嗓子疼有点头晕…没啥大事。’陶子哑着嗓子解释道。
季杨杨皱了皱眉头,陶子父母一直在国外,双双是无国界医生,忙着救死扶伤,实现着自己的人生价值,多么崇高,多么大公无私,除了没空照顾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好。
杨杨望着陶子,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子,落落大方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出落的亭亭玉立,相似境遇下和两个月前的自己大相径庭。
想到今早季胜利有些大题小做逼着自己穿上厚重外套,叮嘱自己小心着凉,莫名心里有些苦涩的和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悄悄冒了头。
季杨杨伸手拿过陶子挎包上的水杯,‘给你接点水吧?’
陶子靠着栏杆向他眨眨眼,自然的接受了这些来自朋友的关心,表示感谢。
季杨杨接了大半杯热水,白腾腾的热浪往上泛着,他又仔细的去兑了少些凉水。这温度应该刚刚好了。
季杨杨小跑着回来时已经在打预备铃了,李铁棍和潘老师正吆喝着催促这些三三两两抱团还有抱着本书现啃的祖宗们进考场。
‘陶子方猴儿,我和磊儿先走了啊。’英子正匆匆忙忙的往包里塞那本画着小太空人的物理笔记,一边推着磊儿朝他们已经开始入场的教室排队。
‘陶子,你的水。’季杨杨看了眼自己考场的方向也进的七七八八了,赶紧给陶子递过去。
‘谢了啊。’陶子接过水。
‘诶呦你俩快别磨蹭了,一会儿李铁棍该过来亲自抓人了。’方一凡边说边推着这两人,‘快点快点,哎她来了你看!’
陶子顺手把自己的复习小册子习惯性的装进兜里,接着喝了口季杨杨递来的水,温度正好,热水下肚,冬日里感觉胃都暖洋洋的。
这三个匆忙的奔进考场的高中生,各怀着青春期心思,可谁也没意识到,当下一个无意之举,在不久的带来了怎样一场轩然大波。
在夏阳的监考老师的指引下,三人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方一凡分在靠窗的第二排,还挺亮堂。陶子分在中间的中后排,季杨杨隔陶子很近,仅仅往后一座,不过是隔壁排的。
夏阳中学的女老师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带着一副小眼镜,字正腔圆的宣读着考试流程和考试纪律,草稿纸不够举手要,禁止交头接耳,不能带任何电子产品和相关资料入场,身份证放在桌子上之类。
嗓音略有些尖锐,絮絮叨叨了快十分钟。
季杨杨听着不怎么舒服,用手指不停的转动橡皮打发时间,有一下没一下磕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撑起来支着头,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陶子认真专注的神情,他有一刻恍惚觉着,那尖嗓子老师说的什么好像也变得不算太糟了。
紧张着考试两天内紧凑不断进行着,终于盼到了最后一科,理综。(我当年最后一科好像是英语吧,记不清啦剧情需要莫得深究了)
拿到卷子做了不到一半的时候,陶子觉着头疼愈演愈烈,大概是昨晚受了风寒又匆忙来不及吃药,加上今天这种格外紧张的氛围弄的。陶子晃晃头,定睛逼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下去。
马上考完了,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
还有最后两道大题了,时间还剩不少,陶子内心里可算松了一口气。再仔细一点,就能回家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两道大题,就像两道拦路虎,摆在了少女面前。
陶子清楚记得自己看过类似的拔高题,李铁棍说这是拔高题中的必考重点,前天还在黑板上重点标注过。
陶子甚至记得这类题出现在黑板的哪个位置,哪套卷子,那张卷子左下角皱巴巴的,还缺了个角。
李铁棍用着怎么的语音语调来缓缓阐述,步步推导,都在脑海里翻涌,对了,好像在黑板的公式旁边还硬是紧巴巴的画了个重点三角形。
头真疼,怎么记得住这么多无关紧要的细节,就是那个核心点想不起来了呢。
陶子余光瞥了眼周围的同学,不少人的进度已经赶了上来,答题卡最后两道大题上有人已经密密麻麻的画上了,怎么办?怎么办?
姑娘的额头逐渐泛起了虚汗,她下意识的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手湿漉漉的,额头好像还有点发烫。
她记得自己外套口袋里好像还有半包纸巾,便赶紧去摸,当碰到一个熟悉的纸质触感时,她感觉浑身燥热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
手微微有点抖,心虚似的抬头瞥了眼两个监考老师,一个坐在讲台上好像在看手机,一个背身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前排溜达。没人在看自己。
她攥紧了纸巾包,手心里的汗好像都透了进去,弄出一两声塑料包装袋吱嘎轻微响声,那包纸巾便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书桌上。她抽了一张又放回口袋。
她记起来了,那个一定是自己的错题重点小册子,封面上贴了史迪仔的贴画,她刚刚摸到有块地方黏黏的,那是因为史迪仔的耳朵处有点开胶了。
这都不是重点,她醍醐灌顶似的记起李铁棍讲的那道题,被自己整理在册子的尾页附近,大概倒数二三页的位置。她刚刚已经用手摸索着插在了那个地方。
只要一眼,她确定自己只要一眼。
很快,五秒钟。
不,三秒钟就够了。
只要那个核心点出来,剩下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时间不多了,但是还来得及。
这次汗已经由刚刚薄薄一层,变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看吗?
没人注意自己,看了就万事大吉了。
陶子把手又一次伸向了口袋,小册子的后几页好像已经有些湿了。
她扬了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大家都在埋头做题。
斜后桌的那个男生轻锁着眉头,真好看啊。他好像也遇到了什么困难,拿着笔不停的在草稿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写着什么。
……(省略号代表内心小纠结)
哎,算了,自己就不是作弊这块料,从小到大都没干过。
现在也别干了。
何况除了舅舅,也没人在乎自己到底对了几道题,考了多少分。
求个问心无愧,公公正正,干干净净。
陶子感觉自己仿佛玩了把过山车,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提心吊胆的走了一遭,正松了一口气,打算再拿出一张纸擦擦这一头虚汗。
没事了。
‘你干什么呢?!’
这声低吼太有震慑力了,震得陶子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发麻。
陶子拿纸巾的手抑制不住的一嘚瑟,纸巾连带着再熟悉不过的错题册,从宽大的外套口袋里不争气的滚落出来。
啪的一声
小册子落在道中央,不偏不斜,如黑暗的舞台突然亮起来一盏聚光灯。明晃晃的,大家目光随即都转了过来,如同还没准备的后台就那么赤裸的暴露在大众面前。
‘老,老师,我橡皮掉了让他帮我捡一下…’前面传来方猴儿的声音,听着一个一个字蹦出来,陶子觉着熟悉又绝望。
不是她,但是自己现在说不清了,大概说不清了吧。
‘你捡东西举手叫老师,别打扰别的同学。’那个尖锐的嗓子又吱嘎的响起来。
接着咚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陶子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双咖色的小皮鞋,带着一个大概两三厘米的小粗跟,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的走到过道中央,然后就如所有必然的桥段一样,捡起来那本熟悉不过的小册子。
‘这是谁的?’尖锐的嗓子如一把马上见血的刺刀,在周围好奇的,懵的目光中,即将斩落今日的意外收获。
一片沉寂。
整个考场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册子周围的人身上,季杨杨放下了笔,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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