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虐知己成陌路

帝君下达任务，派遣风师青玄和地师仪一起去南方一个小村镇除水鬼。

那作乱的妖魔本身不足为惧，一下派出两个上天庭神官的原因是，那个地方离南海黑水鬼蜮较近。天庭担心此事与黑水沉舟有关，故先派地风二师前去探探虚实。

那为害一方的水鬼原是贺玄的手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鬼不好好在鬼蜮待着却跑去祸害村民。但他也不能直言此事与那鬼王无关，只能在师青玄无比激动的目光里和他一起下界去执行任务。

那村子原本应当是很热闹的，街上还残留着前几日集市的痕迹，彩色的酒旗还在道旁迎风飘摆。可现在，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门了。青玄一向是自来熟，随手逮到一个在自家院子里遥遥观望的老婆婆就开始打探情况。

“老人家，小生有一疑惑，不知——”

“你们是不是要来问那水霸天的事啊？那东西可厉害，几天功夫，取了不少人的命了！”

……原来那东西叫这么个“可怕”的名字啊。青玄想笑，贺玄在他身后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般来说，名字取得越浮夸的，越能一剑解决。有时候一剑可以解决三个。

“啊，就是那个什么霸天。那请问，这妖魔是怎么作乱的呢？”

老婆婆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惨白。“我看你们不似等闲之辈，是天上的神仙吧？小伙子你别不承认，我看见你们下来的时候身上的灵光了。既然这样，我就跟你们说了吧。说是作乱，其实那鬼杀的啊，全是本地豪强！那些人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一看这鬼专挑富人杀，急急忙忙就去找神仙祈愿！”

原来上天庭是这么收到的祈愿。“那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呢？”

“这死法也没什么稀奇。走在街上狂风暴起，风沙散去以后人就没影了。第二天早上，那些家丁奴仆就在村东头那片森林里发现他们的尸体了。都是一剑割断喉咙，那叫一个惨！”

青玄心知这老婆婆说这么多，自己也未定不会招来灾祸。于是郑重谢过，两人便去向那片老婆婆口中的森林。

“这街上冷冷清清的，真不像是有活人的地方。地师大人，你怎么看？”

贺玄和他还不熟，今天也是第一次和他一道执行任务，故而回话的语气也很是疏离淡漠。“风师大人，依我看，这水——鬼似乎并不是随意杀人，倒像是在报仇或是替民除害。”他还是没能念出来那鬼的名字。

“是啊，要说这鬼也是个侠义心肠的。不过地师大人，我看此事，似乎与黑水沉舟并无关系。”

贺玄心说你终于看出来了，赞同道，“黑水沉舟没有这么做的动机。这里离南海还有一定距离，况且这水鬼害人的范围很小，应该是他自己所为。”

言语间两人踏入那片森林。迎面一阵鬼气袭来，师青玄立马祭出风师扇握在手里，神情警惕。

“风师大人，能起风包围这里吗？”

“嗯？怎么包围？”

“从最外围开始，一步一步把那鬼逼到中心。”

“……我不知那鬼是否已结成实体。况且这森林一望无际，恐怕大风的威力也会减弱。地师大人，还是另寻他法吧。”

贺玄真的很想说那鬼其实很弱的，杀人是他能做到的最厉害的事了。不过这风师青玄倒是很聪明，与他见过的那些只会一味轻敌的神官们都不同。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接过这类任务，甚至还和水师一起出来过。但他们之中，不乏自身实力并不高强还只想强攻的无能之辈。

他心中暗暗欣赏，风师果真是性情如风，心思缜密。

***

“地师大人当心！”

贺玄背后一凉，随即感觉到数道细密的水绳将他捆起来。这想必就是一直不肯现身的水鬼了。他刚想回身一掌拍散这不知好歹的鬼魂，师青玄就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

……这也算的上好意吧。只是刚才有机会一瞬之间转身打到水鬼，现在却是彻底被这水绳捆缚住、丧失行动能力了。要想挣脱这绳子，哪怕它再不结实，也要动用鬼气。

于是贺玄只能冷眼旁观风师和水鬼间的争斗，再考虑如果风师打不过身陷险境，就释放出一点鬼气参与战斗。

风师扇是远程法器，在这样近身的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若是把它灌满法力，还是勉强可以当武器来用。即使不是武神的师青玄用着自己不熟悉的武器，也依然可以与鬼魂打成平手。

不过……贺玄发现，那鬼魂似乎是无心恋战，想让风师赶快赢，一招一式中透着匆忙。他稍感疑惑，心念一动，化回了自己的本相。

水鬼抬头一看，一个没站稳跪在了地上。

……？

师青玄扇子还悬在半空收不住攻势呢，要打的鬼却忽然跪下了。他虽然也满腹疑惑，反应却依然很快，反手一道绳索也牢牢捆住了水鬼。

“水——霸、天，把我身上的绳索解开。”贺玄极其不情愿的吐出雷人的称号，又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乱说。

那鬼颤颤巍巍地抬手解了束缚。

贺玄一得到自由，便出其不意，在风师身后释放鬼气让其昏迷过去。

师青玄没料到他会突然背后袭击自己，毫不设防，一下中招，软软地倒在贺玄怀里。贺玄刚想将他推开，想了想，又继续让他在自己手臂上躺着。

贺玄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水鬼。“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是我仇家。我好不容易积蓄实力能杀了他们，当然要报仇！”

“什么仇？”

“他们为谋财杀了我，又害我一家死于非命！”鬼魂脸上难掩痛苦之色。

贺玄为如此相似的经历一怔。“……抱歉。你为复仇而杀人，本没有罪。但我受命来此，不得不杀你。”

那鬼魂却反倒像是得偿所愿，“鬼君，该杀的我已经尽数杀完了。我也不想再在人世待下去了，随您处置吧。”

贺玄犹豫一瞬，终是不忍心一掌打得他魂飞魄散。他就地给鬼魂做了场简单的法事，送他往生去。

***

一切都做完之后，他唤醒风师，解释说刚才水鬼趁他们不注意，用最后的力量偷袭，这才让他晕了过去。师青玄也不疑有他，忙着关心贺玄有没有被那鬼所伤。

贺玄本想赶快回上天庭复命，师青玄却把他拉住。“地师大人，好不容易下来人间一趟，不打算好好玩一玩再走？”

“这……风师大人，帝君急待我们回去。”

“不急不急，还远远没到帝君给的期限呢。地师大人，经此一事，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吧？既是朋友相邀，不去岂非存心轻看？”

“……”

当晚，贺玄还是勉强和他一起游逛一番。素来低调的黑水沉舟是真的不觉得人间的夜市有多好玩，反而被此起彼伏的叫嚷笑闹弄的烦躁不堪。可是师青玄却在逛街中得到莫大的乐趣，一会尝尝小吃一会看看卖艺，逍遥自在。

贺玄在旁边看到这人如此激动，心底仿佛有几百年未曾触碰过的东西被唤醒。他生命中太长时间没有出现过光了，风师是唯一一个和他这般亲近、甚至认他做朋友的人。虽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他众多朋友中不起眼的一个，却还是感觉有些温暖。

但是不行。最终是要取他哥哥的命的，怎能与他做真心朋友？

***

在黑水鬼蜮，贺玄还是亲手打碎了这个梦。

从此，他又是孤身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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